“你既然这么缺钱，又为什么会花钱买车？还是这种设备特殊的大冰车？”

　　“这车少说几千，多了一万，你看着可拿不下来。”蔡裕康双臂交叉在胸前，双眼犀利地盯着李授渔。

　　陈婆等人亦有此疑问，他们暗自点头地听着蔡裕康的发问。

　　众人满腹疑惑，纷纷看向李授渔。

　　“你，你……”李授渔涨红了脸，张口结舌。

　　场中众人看到李授渔这副模样，自觉已是知晓事情真相，纷纷摇头叹气。

　　不少人甚至被气得面色发红。

　　真是人心险恶啊！

　　想不到一个鱼贩子都这么能演，竟然能现场就编出一套说辞，还差点害得众人上当受骗！

　　“你什么你！我看你还能说些什么出来！”许阿姨红着眼眶，气愤不已。

　　“你真是猪狗不如啊，居然还想骗我们！”丁阿姨擦去泪水，破口大骂。

　　“亏我刚才还替你抹眼泪，真是臊得慌！”黄阿姨撇过头去，不再理会。

　　李授渔听后，亦是急得满头大汗。可他越想辩解，他的舌头就越不听使唤。

　　直到，他强迫自己深吸几口气后，才逐渐冷静下来。

　　他面对着不停指责与谩骂的众人，缓缓将事实真相和盘托出：

　　“这车，不是我的。”

　　“车是我花钱向一个摔伤腿的亲戚租来的。”

　　“至于车里面的制冰设备，那全都是我自己改装的。改装车呃，呃……也是不合法的，所以我才有所隐瞒……”

　　李授渔脸上的表情很是怪异，似哭似笑，额头不断冒出汗珠，眼睛更是尴尬得不知往哪里瞟。

　　这个糙汉子见众人没有反应，再次发誓般举起右手：“你们可以去丰海村求证！我绝对没说谎！”

　　众人相视无言，谁也想不到还藏着这一层真相。

　　蔡裕康听后，亦是暗自咋舌。

　　李授渔这糙汉也算是个奇人，最初收海货的时候能装得像个可恶的混子就算了，但竟然还能整出个大冰车来。

　　果然，贫穷与懒惰使人进步……

　　呸！这都是人民群众的智慧！

　　陈婆除了觉得这糙汉善良孝顺之外，还觉得他有些憨傻，不禁相信了他的说辞。

　　陈婆笑着走上前去，将他发誓的手拉下后问道：“你还隐瞒了其他事情没？”

　　“有的话，还是一并说出来比较好。”

　　“没了没了，这位小兄弟快把我底裤都扒光了。我真没什么能说的了……”李授渔慌忙挥手，他小心翼翼地望向了蔡裕康。

　　但蔡裕康却没有完全相信他刚刚的说辞。

　　他收敛心神道：“我还有两个问题。”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蔡裕康。

　　“第一，你是怎么做到，连续三天都让其他鱼贩不要来这收鱼的？”

　　“第二，你的车租多少钱？租的亲戚叫什么？”

　　“那亲戚是我表哥，他叫陈财发。他知道我家情况复杂，因此就只是象征性地收了我一毛钱。”

　　“当然，油费要我自己出。”

　　“至于第一个问题，那就更简单了。”

　　“来这收鱼的人就那么三个。我花了三十块钱收买他们，让他们今天都去别的村收鱼……”

　　李授渔又是一阵羞愧。

　　蔡裕康听后点了点头，现在他基本能确定李授渔没有说谎了。

　　然而，他并不认为李授渔这人憨傻。

　　李授渔先是自己动手改车，接着是收买其他鱼贩，最后才是装成压价鱼贩进村，上面种种，全都显现出了他过人的胆识与气魄。

　　这人，绝不憨傻！

　　然而，李授渔奉公守法一辈子。就算敢干这样的事情，也难免会心虚。

　　毕竟，谁也不想被警察抓去蹲大牢。

　　大冰车损坏的后果，他更是承担不起……

　　知道怕才好！

　　怕被抓，怕蹲大牢才不敢犯法！

　　李授渔见蔡裕康没有多做反应，有些不知所措。

　　蔡裕康转头望向陈婆，朝她点了点头后便退至一旁，耐心地等她主持大局。

　　蔡裕康自己虽然直接参与了李授渔压价这件事，但却不能替在场的每一个人做主。

　　这种确认民意的事情，需要德高望重的前辈起头才行。

　　“大家伙怎么看？”

　　陈婆笑着转身面向众人，但众人都没回话。虽然众人心中皆有决断，但都还想听听陈婆的意见。

　　陈婆见众人沉默，便严肃地开口道：

　　“小李做了很多错事，这点我们要提出严肃批评！”

　　“但是，他所面临的情况，似乎有很多无奈……”

　　“咱们都有爹有妈，咱们村也是出了名的孝顺与和善。”

　　“然而，假设我们不幸遭遇了跟他相同的事，我们恐怕也会做出跟他一样的决定。”

　　“不是我包庇他，而是人都有悔改的机会。”

　　“他刚刚又是扇巴掌，又是下跪发誓，你们也都看到了？他刚刚上下解释，毫无隐瞒，你们也都听到了？”

　　“既然小李之前都说了，他愿意超价买鱼，愿意一点点慢慢把之前骗秤的钱还回来，那咱们也不算亏了是不是？”

　　众人点头。

　　此时，最关键的利益问题便解决好了。

　　“为了救母，他愿意将自身置于危险之地。这点，我说他遵守孝道，大家认不认？”

　　众人再次点头。

　　“在救母的过程中，他还考虑了其他姑娘的感受，宁愿不与对方相伴终身，也不愿拖累对方。这点，我说他本性善良，大家认不认？”

　　众人纷纷点头。

　　他们的良心上，也过得去了。

　　见此，陈婆释然地笑道：

　　“既然如此，咱们也没必要闹到警察局去，给警察同志添麻烦了。”

　　“咱们给小李同志一个改过自身的机会。让他现在就替大家卖海货了，行不行？”

　　众人在利益困境和道德困境上，双双得到释放后，纷纷迫不及待地大声喊“行”。

　　李授渔听后，顿时如获大赦。

　　他先是不断朝众人鞠躬拜谢，随后才忙活起来，为耽搁许久的众人称货卖钱。

　　……

　　蔡裕康等人来的比较晚，所以排在了队伍的后面。

　　在卖鱼排队的过程中，村民们通常会互相讨论今天的收获偶尔遇上些趣事，也会拿出来聊一聊。

　　今天，他们则是热情地围到了蔡裕康身边，变着花样地夸赞他机灵。

　　“我果然没看错人啊！”

　　缺了两颗门牙的廖大伯，大笑着上前。

　　他说话漏风，双手不断地拍着蔡裕康的肩膀道：“你大哥是人中龙凤，你又怎么会是孬种？！”

　　“哪里哪里，我怎么比得上我大哥，他可是大学生。”

　　蔡裕康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样的话他以前听过不少类似的，而且均以“你大哥是人中龙凤”为开头，但后半句的意思却跟廖大伯说的大相径庭。

　　这其中，版本众多，比如：

　　你大哥是人中龙凤，你则是鸟中虫渣、屎中翔粪……

　　直到现在，蔡裕康也没想明白。

　　踏浪村明明不算是有文化的村子，但脏话怎么偏偏能骂出几百个不重样的呢？

　　真是奇怪！

　　谢老伯佝偻着腰上前，朝他比了个大拇指道：“我看也大差不差！我早就知道你以后肯定会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