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落山了，咱们先吃点东西吧。”蔡父抬手举到眉间，眺望着海面。

　　蔡裕康点了点头，将手上的渔网整理好后，从水桶中挑了几条不太值钱的杂鱼。

　　大金鲳？他可不舍得吃。

　　个头稍小一些的都有7斤半重，两人一顿就吃四十多块钱，比大老板还奢侈？那还得了？

　　蔡裕康从舱侧找了一把刀，蹲在甲板上，将几条杂鱼的鱼鳞刮了个干净。

　　“阿爹，这船上能生火吗？”

　　“喏！廖伯配了煤气罐。”蔡父朝后舱努了努嘴，点着卷草烟道，“想不到他都一把年纪了，这木船还收拾得有模有样的。”

　　“我要买了船，我也当成宝贝供着。”

　　“对了，现在的船，多少钱一条？”蔡裕康熟练地打开煤气阀子，转头问道。

　　“便宜的三千五，稍好一些的估计要个五六千吧。”

　　蔡父缓缓地吐出烟圈道：

　　“要看材料，也要看马力。”

　　“比如：最新的玻璃钢材质的，比木船、钢船更耐用，而且轻不少，它卖得最贵！”

　　“柴油机也有很多型号，国产东风有135系列、300系列，国外的品牌也有不少……日本鬼子人虽坏得很，但产的东西倒还挺不错。”

　　“听说，最新款的舷外机（发动机）马力很足。”

　　“铃木系列和雅马哈系列都很不错。”

　　蔡裕康暗自点头，这两个系列的发动机的确很出名。不过，它们品牌生产的摩托车更出名。

　　铃木还算性价比比较高，稍微亲民些。它后来还产过小汽车，就是“S”形LOGO的那种。雅马哈走的则是高端摩托车路线，属于全球知名品牌。

　　又过了一阵，父子两人吃了鲜炒的鱼肉，以及蔡母塞给蔡裕康的干粮后，便开始了夜晚的工作。

　　夜晚工作起来，比白天更困难。

　　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光线不足。

　　“老二，你先把两排的高灯打开。咱们先把鱼群吸引过来。”蔡父淡定地指挥着。

　　话音刚落，蔡裕康便打开了船顶上的大灯。

　　这枚大灯也没有很亮。稍远一些的地方，就只剩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了。

　　“阿爹你小心点，不然很容易绊倒，磕碰着了容易流血。”蔡裕康关切地提醒道。

　　“你也是，别昏了头，摔海里去了。”蔡父严肃道。

　　蔡裕康重重地点了点头。

　　摔进海里，听着荒诞，但却是常有的事。劳累半天的渔民，很容易被绊倒或者被渔索勾到海里。

　　夜晚落水可不好受，夏天落水，尚且让人浑身冰凉，冬天落水，身强力壮的汉子少说也要打两个喷嚏。

　　冷还是次要的，最怕是水下抽筋！

　　夜晚的海面，黑漆漆一片，看得人发瘆发慌。哪怕是水性好的人，心里也不好受。激动之下，很容易搞抽筋。水下抽筋一旦救援不及时，那是会搞出人命的……

　　蔡裕康紧紧扶着船缘，靠近海边。他眼神中的期待都快溢满整条船了。

　　说起来，捕鱼的心态，跟捞宝藏的心态很相似。

　　蔡裕康既焦灼又兴奋。他感觉，眼前漆黑的海水中，弥漫着悬念，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有惊喜跃到眼前。

　　忽然，海面上一大串银光闪过。

　　蔡裕康立即就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是乌贼！”

　　“爹，遇到乌贼群了！快下网！”他激动地大喊着。

　　蔡裕康的视线紧紧地跟随着水面上滑翔的乌贼群，他抓手电筒的右掌微微出汗，变得有些潮湿。

　　小的时候，蔡裕康就听不少村里的老人说过“乌贼会飞”，但他一直不相信，他根本不认为：水里的乌贼，能像飞鱼一样浮在空中。

　　直到今天，直到他亲眼见到！

　　乌贼的腹背扁扁的，呈卵圆形。它们先在海里吸水，接着它们的嘴巴会喷射出一道水柱，将整个身体喷出水面。

　　当它们凌空滑翔时，它们触手间的鳍和蹼则完全张开。整个飞行的弧线，非常稳定！

　　当乌贼们落回水中时，它们就会把鳍全部折叠起来，将对速度的影响降低到最小。

　　说到底，它们不过是在逃跑。

　　“它们全在水面，渔网不用下太深！”

　　“下网不用一分钟就可以拉上来！”蔡裕康紧张地朝身后的蔡父挥手大吼。

　　捞到宝了！这回真的捞到宝了！

　　他看见的乌贼，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那种个头很大的，大概二十厘米长。少说也能卖十块钱一斤！

　　蔡父已经来不及打开悬挂在船舷两侧外的两盏灯。他稳住颤抖的身体，三两步就冲到了蔡裕康的身侧。

　　两人大喊着“一二三”，使劲地将渔网拖出水面。

　　“靠！太沉了！”

　　“用力！这第一网能有一百五十多斤！”

　　随着渔网的攀升，父子两人的呼吸也愈发急促，他们紧咬着牙关，腮帮子微微鼓起，掌心更是被勒得发红。

　　“老二，马步扎稳，别掉海里了！”蔡父见蔡裕康双腿似要松动，赶忙提醒道。

　　“拉！用力拉！”

　　蔡裕康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双腿分开，双膝死死抵着船缘，汗水如断线的珠子，不断滚落。

　　拉拽之间，渔网一寸一寸地脱离水面。这个过程，父子两人就像在跟大海举行拔河比赛。

　　随着“咚”一声闷响，渔网成功被拖到了甲板上，这场拔河比赛，最终还是父子两人取得了胜利！

　　“呼——”

　　“总，总算……拉上来了！”

　　蔡裕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蔡父亦是如此，但两人疲惫的脸上满是喜悦。

　　“爹，快来！”

　　“乌贼，全是乌贼！快来解网！”

　　蔡裕康快步冲前，抄起两个水桶就往甲板上跑。

　　“解网！”

　　“老二，我不行了，我喘一喘……这网太大了，果然是五人船才有的大网……”蔡父断断续续地说着。

　　“咚！咚！咚！”

　　蔡裕康浑不在意，他双指灵活地在网孔中穿插着，当网孔被撑开后，他将卡在里面的大乌贼迅速取出，接着将其抛入了水桶。

　　二十厘米长，足有一个巴掌那么大只啊！

　　这回赚大发了！

　　谁能想到，夜捕能被自己遇上乌贼啊！

　　水桶中每传出“咚”一声响，蔡裕康脸上的喜悦便会热烈一分。他的双臂不停地颤抖着，一时间分不清是因为心绪激动，还是因为肌肉过于紧张导致脱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