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着急，咱们把网孔上的鱼全解下来再说。”蔡父看着干劲十足的蔡裕康，乐呵呵道。

　　他亦是心绪激动。

　　只不过，他已经五十多岁了，更懂得克制情绪。

　　金鲳鱼的鳞片退化后很小，通常埋在皮下。因此，从网孔上解下来的过程很简单，通常不会被鱼鳞割到手。

　　蔡裕康动作娴熟，解网的速度很快。他左手两指轻轻捏住金鲳鱼的鱼腹，右手扯着渔网，巧妙地绕开缩紧的位置，朝反方向一拉——

　　一条大金鲳，出网！

　　随着一条条金鲳鱼被解开，他眼中的金光也愈加炽烈。

　　“咚！”

　　“咚！咚！咚！”

　　金鲳鱼接二连三地被丢入水桶，水桶里的水被溅得到处都是。

　　蔡父同样低着头解网，他听着大鱼入水的声音，脸上逐渐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完全想不到，自家老二解网的手速这么快。

　　如果这小子没学过解网，那简直是天生打鱼的料！

　　果然，人一旦发狠，改变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当蔡父抬头望向蔡裕康时，蔡裕康的模样却令人忍俊不禁。由于长时间蹲在地上，他已是双脚发麻，但他却丝毫没想过要休息，竟大大咧咧地坐在了甲板上。

　　“老二，你不用这么着急。”蔡父笑着上前劝慰道，“咱们老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

　　“咚！咚！”

　　蔡父话还没说完，又两条鱼被解开了。

　　“爹，你刚刚说啥来着？”蔡裕康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脖子。

　　蔡父哑然失笑：“呃……没，没事。你继续吧……”

　　真是古怪，确实是变了样，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十分钟后，渔网上的大金鲳，包括混在其中的小鱼小虾，全被解了下来。

　　蔡裕康压下心中的激动，细致地整理好了渔网。

　　有了第一网的丰收，蔡家父子下第二网时的神情，明显轻松了许多。

　　俩人兴致高昂，动作都不那么僵硬了。

　　在等待大鱼入网的空闲时间里，父子两人闲聊起了金鲳鱼的吃法。

　　“咱老话说得好‘一鯃二红鯋，三鲳四马鲛，五鮸六加腊’，虽然以前马鲛卖得贵，但好吃的一直都是鲳鱼。”蔡父笑道。

　　“如果家里有豆豉就好了，豆豉蒸金鲳，肯定很香！”蔡裕康咽了咽口水。

　　“豆豉蒸金鲳？是很不错，但感觉会让金鲳失去原有的鲜味……我看不如清蒸好。”蔡父捏了捏下巴。

　　“哎呀！咱家一天到晚吃清蒸，总是鱼肉蘸姜丝酱油，我都吃腻了！”蔡裕康白了蔡父一眼，“时不时能下点花椒一起蒸也好啊，麻麻的，吃起来够刺激！”

　　“你还太年轻，舌头不够厉害！”蔡父笑着摇了摇手指，抿起嘴道，“你是没吃过，豆腐烧金鲳，那才是人间美味！”

　　“豆腐烧金鲳？好古怪……”蔡裕康耸了耸肩。

　　他完全不理解老爹的吃法，那听起来还不如直接清蒸。

　　……

　　不一会后，第二网鱼也准备捞上来了。

　　“阿爹，你猜这次能有多少斤？”蔡裕康神采飞扬道。

　　“你这贪心的小崽子，不会还想着能有一百斤吧？”蔡父抚掌大笑，“第二网通常连一半都不到！”

　　“最多七十斤吧。”

　　蔡父信誓旦旦地望着海面，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七十？那也不少了！运气好估计能有！”

　　蔡裕康毫不失落，反而非常知足。

　　他们刚刚就在这片海附近转圈，第一网下去也不知吓跑了多少大金鲳。它们全分散开后再想捕，可就难了。

　　“行吧，收网看看吧！”蔡父乐呵呵道。

　　俩人合力，可当他们上手拉第一下的时候，立即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蔡裕康喜上眉梢：“阿爹，看来你说得也不准嘛！”

　　“臭小子，一百多斤呢！还不快拉！”

　　蔡父毫不生气，迫不及待地拽着渔绳，喜出望外。

　　蔡裕康胳膊上的肌肉隆起，奋力地朝后方拉拽着。他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中却满是期待。

　　“爹，你用力没？！”

　　“好像不止一百斤！”蔡裕康紧咬牙关。

　　“加把劲！再加把劲！”

　　蔡父汗如雨下，双掌被渔绳摩得生疼，却一刻不松。

　　最终，沉甸甸的渔网被父子二人拖出水面，一同拖出的，还有大海的馈赠——

　　一百五十多斤重的金鲳鱼！

　　蔡裕康喘着粗气，一阵惊愕。

　　随后，他便立即被巨大的喜悦淹没。蔡父的脸上亦是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捏了捏酸痛的肌肉，缓缓地坐到了一旁。

　　甲板上，湿漉漉的渔网滴落下晶莹剔透的水珠，渔网中奋力挣扎的金鲳鱼，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身体的疲惫与心灵的满足交织在一块，蔡裕康完全被汹涌的幸福感笼罩。

　　这就是用汗水收获的踏实感！

　　“年轻真好！”

　　蔡父看着迫不及待解网的蔡裕康，扑哧一笑。

　　“我看你也不老！五十岁，正是闯荡江湖的时候！”

　　“快帮我一起解网！”蔡裕康欢天喜地。

　　一刻不停地解着手中的渔网。

　　蔡父失笑着摇了摇头，他从舱内拿出了一瓶水，灌入口中，随后递给了蔡裕康。

　　“行啦！先喝一口再忙！”

　　一抹清凉入口，蔡裕康再次蹲身解网。

　　他看着一旁不紧不慢的蔡父，脸上浮起一丝笑容，便学着他，同样悠悠闲闲地解起了渔网。

　　十几分钟后，俩人陆续下了第三网、第四网，以及第五网。

　　接下来的三网鱼就正常多了，它们如蔡父最初推算的那般，从五十多斤降到三十多斤。

　　其中，最后一网，只剩下二十多斤。

　　这最后一网中，还有不少小金鲳。

　　望着这些小金鲳，蔡裕康犹豫着开口道：“阿爹，小的咱放生了吧，免得这片海里的金鲳鱼都断子绝孙……”

　　蔡父有些惊讶地望向了蔡裕康。他正打算跟蔡裕康商量来着，但对方却先提了一嘴。

　　“你就这么舍得？”

　　“肯定不舍得啊！”蔡裕康失笑道，“但人总不能这么贪心吧？能捞这么多大鱼，已经很幸运了。”

　　蔡父没有应答，只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迷人的橙红色，如梦似幻。海面上，层层波纹荡漾，仿若金蛇舞动。

　　蔡裕康凝视着这一切。

　　那一刻的美好，将时光静止，令大海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