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的大哥穿着军大衣和军毡帽，一条黑色泛着毛边的围巾紧紧包裹住脖子，只留了鼻孔和眼睛在外面。

　　他就坐着自制的小马扎，静静地看着水面。

　　“大哥，整不少啊。”江榆上前，拍了拍大哥的肩膀。

　　大哥扭头看了江榆一眼，拿起鱼竿，没看到鱼。便打开了话匣子，“还行。这1个小时钓的，有三四十斤了。”

　　徐林看清了大哥的上半边脸，酱色带黑的皮肤是最深刻的印象——这种肤色深得连老年斑都很难看见。

　　江榆蹲下身，看一眼鱼，多数是鲫鱼，“哟，还有一条武昌鱼（团头鲂、三角鲂和长春鳊都会被叫做武昌鱼）呢。”

　　掂了掂重量，差不多是四十斤鱼左右。

　　江榆竖起大拇指，“哥，你是真厉害。”

　　“哈哈。”对方很吃这一套。看到浮标动了，等了一会儿，才抬杆子，钓出一只铜罗鱼！

　　银白色的鱼皮在空中发着光。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鱼身上，鱼出水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跟着高兴！

　　铜罗鱼只有巴掌大小，撑其量一斤多点。

　　这种鱼本来就长得小，但是好吃啊！

　　肉嫩刺酥，炖汤喝，非常得鲜。炖久了，骨头都能吃下去。

　　闷、炒、炸，都很好吃。

　　鱼出现的一刻，大家仿佛经历了同一件事，已经成为了“一块的人”。

　　说话时，更加亲切了。江榆笑着看着对方，“真厉害啊。铜罗鱼都能上来。能问你取一下经吗？”

　　不经意地抬举让对方更加高兴，边往鱼钩上缠馒头边说，“我也不是很会。主要是水好。”指着冰封的水面，“最主要是打洞！”

　　大哥毫不吝啬传输自己知道的，“这些鱼啊，在水底下都闷坏了，你给它打个洞，它自己都能跳出来。”

　　“一个洞，最多就用两天。超过三天，鱼就不怎么上来了。”

　　大哥指着下游的方向，“我前天在那边打的洞。刚打完，就蹦出两条鱼！白捡的！”

　　指着上游方向，“明天，我就去那边，走远点，再打一个洞。”

　　“哦。”江榆配合，“那我要钓鱼的话，要花多少钱准备装备？”

　　“花不了几个钱。”大哥已经放下饵料，指着自己的装备，“冰钻是自己家有得，鱼竿嘛，找朱老三做得（小孩丢魂的爸爸）请他喝了酒。”

　　“线嘛，是网上买的，贵点，十几块。”

　　“就这些了。然后你出发前，蒸点馒头，自己吃，鱼吃，都可以。”

　　大哥的装备非常简陋。

　　冰砖是手动的。

　　深冬里，水流上的冰面至少是二三十公分的厚度。纯手打，非常吃力非常累。

　　鱼竿稍微专业些，也仅此而已了。

　　“大哥，你不怕冻啊？”江榆终于进入正题，“几个小时坐在这里一动不如，很容易冻晕过去，自己还不知道的。”

　　在寒冷的天气里保持静止状态，一开始还能感知到冷与通，后面这个感知会越来越弱。

　　等你乏力晕倒的时候，你整个意识也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是一个“温水煮青蛙”的冰冻版。

　　“没事。我呆三个小时就走。”大哥说道。

　　大哥的眼睛无端流出一滴泪。

　　大哥擦了擦，不在意。

　　江榆收了笑，自报家门，“大哥，我是林站的工作人员，也懂一些医术。你这几天在外面呆太久了，眼睛冻伤了。”

　　大哥疑惑，“没有啊。好好的。”

　　江榆指着大哥的眼圈，“最近是不是会眼花、刺痛、流眼泪的现状。”

　　大哥想了想，“有一点。”

　　“你知道在雪地里玩耍，被风吹着会面瘫吧？”

　　大哥点头。

　　“一样的。眼睛周围的这些经络、血管也容易受到低温影响，造成眼部的冻伤。你现在回去休息休息，还能好使。再呆几天，眼睛就不好使了。”

　　大哥想了想，把脖子上的一圈围巾包住了眼睛，只留出一道缝来观察情况。

　　江榆失笑，“走吧。”朝几人使个眼色。

　　两人帮忙拉起大哥，一人开始收东西。

　　“我，我等一会，等一会。”大哥抓着鱼竿不放手。

　　江榆劝导，“你可别再往森林里走了。六年前有一个和你一样喜欢钓鱼的，冻死在河边，开春了才被人发现。”

　　“啊——就一会。”大哥并不想走。

　　但他被江榆和赵刚架着。

　　鱼桶被徐林拎着，板凳被王俊生收着。

　　“走吧。好好养养眼睛。把这些鱼都吃完了，等开春了再钓鱼。”江榆抬人离开。

　　走上山了，大哥也不需要人架着走了。自己低声嘀咕，“时运不济。”

　　江榆失笑，一行人走到三轮车前。

　　大哥送了几条鱼给几人，“这些鱼我家里吃不完。送你们几条。希望以后不要再遇见了。”

　　大哥的心情很郁闷。

　　启动三轮车，艰难地掉头，四人目送着大哥离开，踩雪走向车的方向。

　　“我们是不是也可以钓一下啊？”王俊生询问。

　　“你能做好保暖措施吗？”江榆反问，“正宗冰钓的，都是去大河大江上，在冰面上搭一个帐篷。在帐篷里挖冰洞来垂钓。”

　　像大哥这种一根鱼竿就钓鱼的，并不适合冰钓。

　　很容易冻伤、面瘫、雪盲症。

　　没有帐篷、炉子这些保暖措施，不要轻易尝试在冰冷的户外呆着。

　　“一两个小时，一礼拜一次，应该可以吧。就过把菜鸡瘾。”王俊生说道。

　　“可以。”这次，江榆很爽快。

　　四人上车，打着火去镇子上。

　　路上下意识去寻找三蹦子的痕迹，就怕这家伙折返回来又去冰钓了。

　　江榆不放心，“咱们需要时不时地出来察看啊，别真得出人命。”

　　徐林：“不至于吧。那大哥看着也没瘾。”都没什么装备，也是个干活的，不是有钱有闲的主。

　　“你不了解钓鱼佬。”江榆说道，“这玩意和抽烟差不多，抽上一根，这辈子基本就一直抽了。”

　　可出来一趟很麻烦啊。

　　光是出来就要三个小时，回去又要三个小时。

　　就为了盯一个人钓不钓鱼，着实折腾。

　　王俊生笑着给出解决方案。“我可以打电话给村委会主任。让她说道几句就好了。”

　　徐林符合，“对！咱可以找那位村委会大妈。她盯着，应该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