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的工人7点就要开工，6点半就要陆续进来。

　　6点钟，8人坐两个车子，先一同前往4号林区。

　　江榆等人下车。

　　徐林开车，载着王俊生在林道上巡逻。

　　他们继续向前行驶，去往7号林区，准备从7号到1号，慢慢看过去。

　　路过5号林区时，徐林下意识看一眼。又是黑压压的一片。

　　在空中轻微的飘荡，像黑色的海洋。

　　只是一眼，徐林感觉到眩晕，立即转回头，目视前方，再不敢看过去。

　　一路开到7号林，找到林下空旷的地方，直接把车开进去。

　　7号林西边是兴安落叶松林纯林（单位面积内同一树种比例≥70%为纯林），东边是针阔混交林，与黑龙江省挨着。

　　经过冬天积雪的重压，松树容易断枝，像杨树、柳树等阔叶树容易倒伏。

　　徐林与王俊生径直去往东边的针阔混交林，看一眼地上的堆积物。

　　“刺老芽（楤木）！”王俊生兴奋大喊。跑过去，绕着楤木查看情况。

　　楤木有二三十公分的胸径，下面是老枝脱落留下的一圈一圈的痕迹。

　　树干上长满了枝刺（枝刺与皮刺有区别，枝刺硬，扎人，难用手指掰断；皮刺软，虽然也扎，能用手推断皮刺，像月季就是皮刺）。

　　靠近就容易被扎到。

　　在分枝点（树木下方第一层长枝叶的地方）有新长的芽，芽上长了翠绿的叶子。

　　老叶又硬又柴。

　　但新叶嫩，水分足，炒菜非常香，是东北有名的野菜。

　　“炒鸡蛋！炒鸡蛋！”徐林想到就已经流口水了，刺老芽炒鸡蛋的香味仿佛环绕在耳鼻中。

　　王俊生踮起脚，小心翼翼拿枝剪去剪嫩芽。

　　“你小心些，我去看一下旁边有没有。”徐林去旁边查看，很快发现又一株楤木。旁边都是杨树，密度有些大。

　　分枝点不是很高，一米八九左右。

　　伸手去够，拉拽间，分外留神树干上的刺。

　　拽下来一根，其余还在树上。

　　徐林看向旁边的杨树，干脆爬杨树，抱着杨树去摘一旁的楤木嫩芽。

　　爬上去才发现，上面还有不少嫩芽。

　　“我摘到了！”王俊生大喊。

　　徐林回道，“我这里还有不少！”

　　王俊生拨开叶子，躲闪灌木，从灌木丛中穿过去，来到徐林身边。看见徐林手上拽着一把，手里还去摘。

　　徐林：“它上面也有。”

　　王俊生看了一眼菜叶子，“这些够一盘菜嘛？”

　　“多摘点吧。一年难得吃上一回。”

　　也就这个时候有刺老芽了。

　　别的时间点没有，想吃也吃不着。网上买的刺老芽吃着比自己上山摘的，味道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两人在林子里转悠一个钟，外套、裤子上的口袋、还有帽子都装满了刺老芽。

　　回车上，把东西倒在车里，再继续出发看森林。

　　走的时候，徐林感觉身上痒，不断挠。

　　王俊生也差不多，不断挠着手臂，“卧槽，真痒啊，咱俩碰到什么了？”

　　“不知道。”徐林拉起袖子，看见挠的地方已经起了红包，自己又盯着红包挠，一用力，把皮抠破了。

　　有些痛。

　　“嘶。”徐林拿起身上的过敏药吃一片，给王俊生一片，就着水吞下去，“可能是刚刚那些灌木的叶子。打在身上。”

　　他们来回穿过灌木，叶子在身上来回扫荡，也会引起皮肤的不适。

　　叶子上有很多东西，昆虫、昆虫卵、昆虫排泄物、雨水、真菌、细菌、叶子分泌物（叶子自带的酶或者其他化学物质，对植物起保护作用，防止被动物吃掉）、叶子刺……这些都会引起人体的不适。

　　两人走了到树林里面，看到了河流。

　　将手放在冰冷的流水之中，手上的痒立即被抑制住了。

　　“哈。”徐林舒服地叹口气。

　　两人在水边走了一圈，时不时将手放在水里。

　　放一分钟，手很舒服。放到三分钟，就感觉冻得冰凉。

　　春天的溪水主要来源于冰雪融化，非常冰凉。

　　手在水里多呆一会儿，很容易拉肚子。

　　两人在林子里乱逛。

　　稠李（灌木）已经开着小花，暴马子（暴马丁香，灌木或小乔木）也已经长了花骨朵，地上的草也长到了膝盖处。

　　走到兴安落叶松林，林下的视野非常开阔。灌木种类少了，林型基本上是兴安落叶松（乔木）+柴桦（乔木）-杜鹃（灌木）。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往回走。

　　正好快中午，两人中午开车去4号林，看一下队长他们的工作。

　　车子停在4号林地上，正看见王娟在与一位工人争执。

　　工人坐在树干上，低头耍着手机，表情轻松。

　　王娟站在一旁，一个劲地说，似乎非常激动。

　　二人下车，听到王娟说，“你们工作的失职，难道不由你们负责嘛？你们随便搞一通，就这么对付我们？”

　　徐林与王俊生不明所以，走上前询问，“怎么了？”

　　王娟泄气，不再与工人无效谈话，与徐林、王俊生抱怨，“他们吊树（倒伏木），树从吊臂上滑下来，撞到了另一棵树。一棵红皮云杉！直接拦腰折断，几百年的红皮云杉啊！”

　　工人轻声笑道，“林子里的树，哪棵不是几百年？”

　　语气就是“有什么大不了的”，无所谓的态度。

　　王娟更气，冲他们吼，“你们操作失误，难道不要反省一下嘛？你们这个样子，下次谁敢请你们？”

　　“我反省了呀！”工人冲着王娟叫道，“你还叫什么？大不了我们把树挖了，当作善后！”

　　“树挖了？你想什么呢？那可是几百年的云杉！你想挖就挖？没有指标，谁敢动！”王娟冲着对方喊。

　　“那你喊什么？喊了有什么用？能让树活过来了吗？”工人反问。在王娟张嘴反驳时立即打断道，“现在是我们的休息时间，你吵到我了！”

　　“啊——”王娟更气了，一个人叉着腰，转过身子不再看工人，不与对方争辩。

　　红皮云杉是保护树种，在他们林站的保护范围内非常稀少。上百公顷的林地里，红皮云杉只有小面积片状分布。

　　在大兴安岭的中部与南部会更常见。

　　松、柏、杉，这些常绿树种生长都非常缓慢，几十年的树看起来也像灌木一样矮小，只有上百年的树才能在森林里站稳脚跟。

　　在森林里，这些树是很常见，但不代表他们不珍贵，不值得小心呵护。

　　徐林上前，小声问道，“娟姐，你是不是怀疑他们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