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从朱家出来，已经是早上8点了。

　　江榆喝得醉醺醺的。

　　赵刚开车，接上在路口等着的王俊生，四人回林站。

　　开车回林站的路开得小心翼翼，只敢沿着昨天留下的痕迹走。

　　依旧不敢开快。

　　回去之后已经是十点多，也不用上班了。直接午休，等于放假。

　　清闲时间段（9-11月）这么做，也没有人会管。

　　大家干脆睡觉休息。

　　昨天折腾到很晚，今天一早就喝酒，没有好好休息，实在是累。

　　到寝室，徐林有心想找王俊生谈一谈。

　　见到王俊生将枕头放到另一边，背过身去，明显不愿多说的态度，想谈一谈的心思也歇了。

　　心里多少有些不知滋味。

　　他是有时候嫌弃王俊生蠢笨、单纯，也知他内心良善、为人热情。

　　徐林是有因为他送的东西多照顾他的考量，更多的还是知道王俊生善良。

　　他一直知道两人三观不同，做朋友有些勉强。可林站里就这么几个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

　　现在关系这么僵硬，徐林心里多少不舒服。

　　一晚上睡得断断续续，早上起来时精神不太好，有些恍惚。

　　“怎么了？你头也疼？”江榆指着厨房，“赵刚煮了点大酱汤，喝一点，舒服一些。”

　　今天周五，徐林捂着头过去。

　　江榆念叨，“这一天的，一个个都这样了。”转头交代，“今天大家就休息了。什么事下礼拜再说吧。”

　　说是这样说，江榆感觉状态好了一些，还是去办公室处理文件了。

　　徐林也撑着脑袋过去，敲打着键盘。

　　中午出了大太阳，天气还不错。

　　徐林在院子里晒太阳，缓一缓。

　　江榆却闲不住，要去林子里捡点断枝回来当柴火。

　　一行人跟着在林站周边转。

　　大家正忙时，江榆接到电话，“啊？要过来？”

　　江榆问徐林，“徐林，朱老三问可不可以让小孩过来住两天。小孩一直嚷嚷着要进山。”

　　这个小孩是被山林的神灵吸引离魂。又是被树魂帮忙安魂。

　　现在灵魂归位，对山林有所“归属”，也正常。

　　“看你们介不介意。介意的话就算了。”徐林没有一口答应。

　　江榆：“咳，一个小孩。帮忙照看两天有什么？”回复那边，“送过来吧。”

　　捡了断枝，赵刚又砍、又削，江榆三人摆放在院子里晒一晒。

　　这些木柴因为沾了雪，不能直接用。

　　中午2点，朱老三便开着三轮车把小孩送了过来。

　　四人诧异，都以为是周六过来呢。

　　“康康一直催，催得不行。我们之前也答应他，一早进山。但我看昨天你们都醉得不行，不好意思送过来。才想着今天问一问。”

　　这边朱老三下车说话，那边康康自己打开车门跳下来，抱出座位上的灯笼闷头就往山林里跑。

　　“回来！”徐林呵斥。

　　康康扭头，看到徐林，停了下来，抱着灯笼小跑着到徐林身边，安静地站着，恢复了乖巧。

　　朱老三“诶”一声笑了，“他听你的话。那就好，我还怕他太闹，吵着你们呢。”

　　朱老三把被子与打包的衣服从车上搬下来。

　　江榆帮忙搬东西，去二楼，来到寝室时，犯难了。

　　王俊生主动说，“睡我的位置。我去隔壁睡。”卷起被子，抱去隔壁。

　　徐林听到动静。已经没什么反应了。

　　他盯着小孩手上的灯笼，“你很喜欢这个灯笼？”

　　康康点头。

　　徐林盯着灯笼，萌生了做灯笼的想法。

　　他没忘记那位神灵说得“温暖的地方”是灯笼。

　　祂下山游玩，应该也是喜欢“温暖的地方”的。但因为被小孩不小心看到，又立即回到山林。

　　如果送给祂这个礼物，想来会很高兴。

　　徐林专门拦住朱老三，询问制作灯笼的步骤。

　　“你想要灯笼？我给你做一个啊。”朱老三立即应承。

　　“不不不，我是想自己做。”徐林说道。

　　“有些麻烦。”朱老三提醒。

　　“没事。自己做着玩的。”

　　“自己做着玩的话，倒是不用那么讲究。”朱老三提醒，“灯笼主要是制作灯笼骨架。”

　　“你先处理好粗细差不多的木条，然后用蜡烛烤着，让木条适当地弯曲，达到你想要的弧度——这是最麻烦的。”

　　“最好多准备一些木条。第一次做，报废率很高……”

　　朱老三简单讲一下关键点，并拿刀捡地上的木柴示范如何要多粗的木条合适，大概弯成什么样合适。

　　制作灯笼用软木比较合适，而幸运的是，林子里大部分都是软木，像松、桦、杉、榆……都是。

　　因为有孩子，下午大家基本就放假过周末了。

　　徐林去林子里捡木柴。康康就跟在身边，抓着他的裤腿一块跟着跑。

　　康康也不到处跑了，就安静地呆在他旁边。

　　徐林捡完木头，把木头砍到合适粗细时，天便暗了。

　　吃完晚饭，早早休息。

　　王俊生看到他，基本也当看不见，自己干自己的。

　　晚上，徐林看着康康自己玩累了之后，也跟着躺下。

　　躺下之后，他不自觉又想到王俊生问的问题，“你像森林里的动物，你不属于人，你不站在人这边，你一直站在人群之外。你不是人”。

　　当时他无法思考这个问题。

　　现在没事了，躺下来，却觉着这是个哲学问题，越品，越能认可这份话。

　　甚至于，徐林对王俊生“傻白甜”的形象也改变。

　　真傻的人，是看不到这种话的。

　　越睡，越难以入眠。

　　徐林一骨碌起身，直接下床，去敲隔壁的门。

　　门开了。

　　徐林开门见山，“你能和我说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与我这么生分？我真得，不像人了吗？”

　　王俊生看着徐林，眼里依旧是疏离。“出去说吧。”

　　两人穿好羽绒服，下楼出院。

　　站在林站前空旷的雪地上，半轮月亮清晰地挂在天空。

　　天空深蓝色，能看见飘荡过的薄云。

　　本该昏暗的地面却因为白色的雪地，有了一些清晰度。

　　王俊生打开话题：“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萨满巫术，也是一种权术？”

　　“啊？”徐林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你与这片森林有着某种联系——这是你的人脉。”

　　“同时，知道森林里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这是你独特的信息渠道。”

　　“你能够利用萨满施展一些——我不知道，巫术吧，或者别的，这是你的能力。”

　　“人脉、信息、能力，这构成了你萨满巫师的权力。”

　　“所以，别人会因为巫师的身份，忌惮你、敬畏你、巴结你、崇拜你——你的权力范围轻易就搭接成。”

　　徐林感觉能跟上王俊生的思维，同时心里有份惊叹，这是王俊生？那个时不时犯错的王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