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眼前一黑,其实也没黑多久。
夏观颐只感觉耳边有风呼啸了一下,尔后就扑倒在了地上。他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摸僵硬的脖子,自然是完好无损。
他便试着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绿,尔后视线清晰之后变成了长长的草,有的都扎入了他的眼中,他又闭上眼睛甩了甩头。尔后坐起身来。
此时,他才看清楚自己身边的环境,他似乎深处一个密林之中,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参天大树遮云蔽日,身边各种植物、灌木、藤蔓无数,也看不到一点边际,分辨不清什么方向。尔后他的目光才落在距离自己不远的一处芒草堆上,因为那草中间陷下去了一块儿。他站起来探头去看,看到了成年的道士装束的陈同林躺在里面,正要爬起来。
他与陈同林朝夕相处这两天,似是感情也近了不少,便笑道:“这砍头的感觉如何?”
陈同林爬起身来,抬起手看了看,又低头看了自己的身子,似是在确认自己现在的状态,尔后他才抬起头看着夏观颐问道:“现在我们在哪里?”
夏观颐被他这一问,才想起这才应该是正事儿。只是他这段时期实在是太多幻境穿梭了,居然都有点习惯与麻木了。
从陈同林的状态来看,似是他们已经脱出了轮回倒转。的确是只要快到改变因果的关头,这倒转之术就会失灵,不过他们还是在倒转之术里呆了整整两天,亦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夏观颐想着太爷爷曾经在他耳边传话,便大喊了两声:“太爷爷!”
这声音在林间回响传彻,他等了一会儿,耳边嗡嗡作响,却未有听见他太爷爷的传话。他叹了口气,只得席地而坐,心道恐怕还得细细分析。
可就在此时,他忽然看到远处的草丛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起初他们俩都以为是什么猛兽,忙起身做防御之姿态,看着那芒草的晃动由远及近,慢慢贴近他们这里。
陈同林已经拔出了手中的剑,忽然,草丛里冒出了一个人的脸来,把他们俩都吓了一跳!这脸上满脸尘土,似乎还有层叠的划伤,擦伤,批头散发,夏观颐一时都没有看出此人是谁。
“夏……夏兄弟……夏兄弟……呜呜……”此人倒先崩溃大哭起来,连滚带爬地跑向他们,身上亦是破破烂烂,还有一些血迹,他一把就抱住了夏观颐的腰,放声大哭。
夏观颐无奈地垂下手,他知道推也是推不开的,这可不正是那个狗皮膏药一样的谷辰泽么!
陈同林见是他,便也收起剑来。
夏观颐便让这谷辰泽哭嚎了一阵子,见他声音渐渐小了,抽泣之声渐渐多于干嚎之声了,抱得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紧了,便乘机一把推开他,问道:“怎么回事!”
谷辰泽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一边抽泣一边道:“我……我在这个林子里面转了两天两夜了……太,太吓人了……那个,那个,就是你那个隆颀阿姨,她,她,她疯癫了!一直在追杀我!”
“隆颀阿姨?!”夏观颐惊道:“怎么会呢!”
“我,我在这草丛里趴了一整天……动都不敢动啊……”谷辰泽接着说道:“她……还带着药人!他们耳朵很好的!”
“你说什么……”夏观颐话音还没落,忽然,陈同林一把摁下他的头,紧接着就是“嗖”地一声,一支箭直直地插入了夏观颐身后的粗木之中,距离夏观颐的耳朵几乎不到半寸!
那箭的箭头几乎全部没入了树干之中,力道极深,要是被射中了不堪设想。夏观颐瞬间冒出了一身冷汗。
“跑!”陈同林转身弯下腰便往草丛里一钻,夏观颐明白他的意思,要想躲这个箭,需得压低身子往草丛里躲,便忙学着他的样子,窜入了草丛中。那谷辰泽自然也是吓得半死,又要哭出声来,夏观颐回头低声吼道:“闭嘴!”谷辰泽忙用手捂住嘴,才跟了过来。
他们三个人在草丛中辨不出方向,瞎钻瞎跑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听见后方似乎有轻微的声音,似是有人追上来,夏观颐的心砰砰直跳,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
此时,在最前面的陈同林捡起地上的土块,用力朝另外一个方向掷了出去,远远的草丛中传来“啪”地一声响。夏观颐明白了他的意思,忙也拿起土块,往那处又“啪”、“啪”扔了两块,尔后,三人轻轻绕到一处巨树之后,背靠着蹲下,捂着嘴尽量不发出声音。
他们保持这个姿势等了一会儿,就听见了缓慢地、有节奏的脚步声,似乎有好几个人,趟着那草丛前行,步子还很轻,正在向他们走来!
夏观颐的心此时狂跳起来,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颤抖,呼吸加快。他用力捂住口鼻,竖着耳朵听着那个脚步之声,一步,又一步,似乎声音在变轻,他再仔细听,好像真的是向着他们仍土块的方向去了。
夏观颐这才心里稍稍放松,他又小心地听了一会儿,的确步子越来越远,尔后,他犯险转身,从大树之后微微探出头来,看到了远处草丛中的几个人影,穿着黑色底色上有五彩的图案的衣服,可不就是彝族的服饰么!
他再一看正中间那人,正是戴着头冠的、手执弓箭的隆颀夫人!夏观颐见她微微转过脸来,面色苍白,表情凶狠,双目全红,似是撞邪的样子。忙又把头缩回到了树干后面,不敢再轻举妄动。
三人又在树后面等了良久,待四周完全听不到一点脚步声,他们反复看了几次那个方向也确认看不见人了,谷辰泽才颤抖着带着哭腔道:“我……我没骗你吧……这,这是隆颀阿姨吧……”
“怎么回事呢……”夏观颐心道,刚隆颀阿姨和自己破那庚辛局和陈同林打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啊。”
“我观她这面部,这眼睛,恐怕是撞邪了!”陈同林道。
夏观颐听到此处,一转头,看着陈同林,道:“你也变成过那样哦,你不记得了?”
陈同林一愣,追问道:“我何时变成过那样?!”
夏观颐眯起眼睛,看着他问道:“你……不记得你和我们打了?还有你那骷髅兵……我最后用乙木引来旺火烧了你?”
“你到底在说什么!”陈同林一脸茫然:“我听了那夏绍宗的话,碰了那个塔,便传到了轮回倒转之地,哪里与你们交过手?”
夏观颐听他这么一说,忽然心中一闪念,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
谷辰泽一直吓得发抖,但是看夏观颐似乎开悟了,忙问:“你明白什么了!是否想到逃命的法子了?”
“这一局,恐怕是甲乙局。”夏观颐道:“我明白这陆吾神宫的天干阵法是怎么设的了!”
“甲乙……局?”谷辰泽不解。
“陈道长,我们在前一个局里和你交过手,当时你也与隆颀阿姨一样,心智全失,只知杀戮,而那一局,我太爷爷说是‘庚辛破日局’。”夏观颐看着陈同林道。
陈同林听他这么说,似乎也明白一点,问道:“所以……这个天干的局,按照五行,选出了日柱是相应的这个五行属性的人……呃……不是本人,而是这个人的幻象,和你们拼杀?”
夏观颐点头道:“您也觉得是,对吧。”
“你这么说……这彝人是木命?”陈同林问道。
“是的。乙木飘零克财印,劫财杀旺总关情。藤萝系甲印食境,戎马春秋持庚金。”夏观颐说道:“你们再看看这周围高木、矮灌林立,甲为参天大树,乙为藤萝矮草,这的环境可不就是典型的甲木和乙木嘛!”
这话,谷辰泽终于也懂了,但是他却颤巍巍地问道:“那……我们要怎么……逃出去啊?我饿了两天了……真的快不行了……”
夏观颐此时踢了踢地面,又站起来左右看了看,这地下是实打实的土,不再是有上一局庚辛局的方位标注了,那么到底用什么方法来解局呢?
他四处看了看,未发现什么端倪,而当天抬起头时,忽然发现,透过那浓密的树枝树叶,他隐约看到了天上的星星,他又偏头看了看,居然还有半个月亮挂在空中。
他转头问谷辰泽道:“你说,你在这个林子里呆了两天,你怎么知道是两天?”
谷辰泽怒道:“你真当我傻子么!天黑天亮我分不出来?”
“所以……在这个局里面时间是流动的……也就是说,有时辰!”夏观颐喜道:“我们便先寻一寻时辰的干支规则吧!”
陈同林此时也站起来看了看天空,微微点头。
谷辰泽却还在叨叨:“你……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个隆颀阿姨有多彪,而且还带着药人,你在这看天能看出什么来!到时候她杀回来,我看我们都得死翘翘。”
夏观颐轻蔑地望了他一眼,道:“你怕什么,没听说过乙木是‘漂浮最怕多逢水,刻断何当苦用金’么!你也不看看你和陈道长是什么命造,我们想想生克,总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