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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狭路相逢

紫电青霜 达墨 12840 2024-11-15 06:32

  一

  看似冈村就此罢休了,但他从此对“鸩鸟”格外关注起来,警惕起来。因为,即便没有小池百合的提醒,副官秋田树下一而再的怀疑,提醒了他,此人肯定有问题。

  作为中国通,知道中国人的意志力有多么坚强,从事过间谍的他当然也知道间谍不是那么容易暴露,他要放长线钓大鱼,抓住这只狡兔三窟的“鸩鸟”。

  对此,这个重担又落到了秋田树下的身上。又是一个变脸,他上前附在秋田树下耳边说了一番话后,又突然加大声音说,“何翻译官是大大的好朋友,你们要好好向他道歉。”

  “嗨!”秋田树下一躬身,“保证完成任务。”

  正当冈村审问完“鸩鸟”,一回到办公室,板垣大佐负责的情报部门侦测组长山木秀子,递上来一份情报,说据她们电台侦测组侦听,发现一部莫名的电台经常在深夜发送情报。

  冈村惊得眉一抖问:“发现多久了?”山木秀子回答说:“就最近特别活跃。”“把板垣大佐叫来。”冈村说。

  不一会儿,板垣大佐就来到冈村面前,还没等他发号施令,板垣大佐说他已经派侦测车进行电台信号的跟踪了。说完他又为难似的补充,只是这部电台的发报时间很短,很难捕捉。为此,冈村失去耐心地大叫一声,要想尽一切办法破获。

  板垣大佐“嗨”地一声转身。

  随着板垣大佐的离开,冈村又开始爱抚地抚摸起桌上放着的那一排“编钟”来,还拿出放大镜,似乎要找“编钟”是什么成分做成的。仔细研究一番后,他放下放大镜,小心谨慎地把“编钟”侧身研究,没想到当研究时,发现“编钟”底座下有个类似“机关”的东西,发出“哟西”一声,顺手就拿起桌上的一把小刀,正当他准备通过缝隙撬开时,突然停住手,抓起电话大喊一声:“把何翻译官叫来。”副官秋田树下立即从门外走了进来,说:“何翻译官还在行刑室躺着,昏睡着。”冈村这才一怔,突然想起来,说:“你去看他怎么样了,把他给我叫来。”

  “你终于醒来了萧强君,让你的受委屈了。”副官秋田树下在“鸩鸟”一睁开眼时假惺惺地问道。“鸩鸟”慢慢地睁开眼睛,故作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眉间纠出了山川,面孔上是飞溅出的惶然和反感。

  秋田树下连忙上前,躬着身解释,说是他们有些人误会他了,不是他出卖了他。但“鸩鸟”心里很清楚,依然装作不肯原谅他,本已睁开的眼睛又突然黯然地闭下。

  熬过一道道苦难,生命在有一搭没有一搭里,存活过来。“鸩鸟”意识到危险在一步步加剧。

  “萧强君、萧强君”秋田树下知道他在生气不想理他,可是,司令官冈村那儿还在等待着。于是,他脸一沉地说司令官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鸩鸟”装作充耳不闻,对此,秋田树下提醒道说:“司令官的命令谁敢违抗。”“鸩鸟”这才又睁开眼睛。

  他知道逃避不可能,同时,更想知道冈村突然找他的用意何在。

  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为此,他才无奈地问道:“司令官找我有何事?”秋田树下咧咧嘴说,我哪知道。“鸩鸟”动了动身体,装作痛苦得起不来样子,秋田树下连忙上前搀扶着。

  来到冈村的办公室,“鸩鸟”一眼就看到冈村是因“编钟”叫他的,因为他正在怔怔地看着“编钟”入神。

  见“鸩鸟”和秋田树下走了进来,冈村带着惊讶地问:“何翻译官怎么啦?”秋田树下面露为难之色,显得不知所措。“鸩鸟”立即不无愤怒地说“他们欲加之罪!”“谁?”冈村装作好奇地上前问。“鸩鸟”反其道装作被人冤枉,很无奈地问:“司令官请指示。”

  “我发现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冈村来到“编钟”前,将“编钟”侧过身,指着“编钟”底座上那道细微的缝隙说,请何翻译官看看你们中国的文化瑰宝,这样的机关怎么打开。

  “鸩鸟”心里一惊,敌人已经嗅出了味道,奈斯生死一脉就在眼前闪现。对此,“鸩鸟”装作仔细看了又看,摇摇头。冈村则皱皱眉,你们去休息吧,我自有办法。

  走出冈村的办公室,“鸩鸟”故意推开秋田树下,秋田树下连忙说萧强我还是扶着你回家休息吧。“不用!”两眼怒愤。秋田树下有些难为情,也知道自己一次次怀疑何萧强来自分裂人格的作祟,他也想对大脑的命令置若罔闻,可眼前的何萧强就像一只肉包,想要一口吃下去,但皮却是自己的面皮,厚颜无耻,馅是他的目标,渴望了很久,必须尝到廉价的甜。

  秋田树下开始百般讨好起来……

  或许见时机已到,当秋田树下重复地讨好地说请他喝酒,为他压惊……哈哈一笑,“鸩鸟”突然睁开眼睛坐起来盯着秋田树下,“你是不又要将我们喝酒时的话再拿去邀功?”“这次是真的,”秋田树下难为情低下头,“是朋友的关心。”

  “鸩鸟”不知道他葫芦装着什么药,但他也得必须接受这样的台阶下。不过,他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唯有接受秋田树下的建议,或许是唯一的,一个机会与奈斯见面了。

  “鸩鸟”装作一番思想斗争说,指指身上的衣服说,不如等我回家洗洗,去老地方喝酒,看花姑娘表演。秋田树下一愣,立即说好,别让司令官知道我们又去喝酒了,我们一会儿见。

  因为他的失约,去奈斯指定的见面地点已经不可能了。

  突如其来的惊魂,严樗立即决定上岸了。他知道,此时的长江上,不仅有国民党的散兵游勇,投机趁火打劫,还有水上的恶霸们,坐拥一片江水,盘剥来往的船只。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严樗自言自语中,站起来望瞭望长江岸左边,“水上太慢我要上岸了。”“谁说不是呢!”严樗的话立即得到那位所谓的皮货老板跟“春花”的共鸣。

  见严樗疑惑抑或更像是不愿意的眼神。“怎么他不愿意?”“春花”在心里问着站起来,故意伸伸腰,带着自食其果的无奈说,“刚才太可怕了,不如边讨饭边往汉口走。”皮货老板用怜香惜玉的口气讨好道:“怎么能让你讨饭呢,咱们一起走!”严樗便喊了一声:“船老大靠岸吧。”

  像被蛇缠住了无法摆脱,只能欣然接受。严樗似乎看出他们俩的答案,可是他俩就是不交卷,这令严樗思绪万千。心里不止于“阴魂不散”的诅咒,还拉着锯地说:“倒真是过了一道坎,又遇一座山啊。”

  一座是奇峰异秀,一座是险峻陡立。严樗觉得都不好对付。

  三人跳下船,上岸还立足未稳,老天爷像是专门作对似的,盘旋的风像从天而降,天旋地转赴面而来,恶狠狠地拥抱。“春花”尖叫着,不知是真的吓着了,还是有意要点燃严樗,像蛇扭着往他怀里拱,严樗却是把身边的皮货老板往前一推,就顺势抱住了“春花”。

  “春花”却像条件反射似的,挣脱了,还不忘白了他的一眼,很嫌弃似的。弄得皮货老板顿时怅然若失甚至有点无地自容,便狠狠地瞪了“春花”一眼。

  “游刃有余的一条鱼!”严樗在心里兀自感叹。

  盘旋的风似乎并不想放过他们三个,且专门为他们而来,旋起了他们的头发,旋起了他们的衣衫,将眼前本来空旷的一切,变成了似是而非的逃难场景。

  他们一个个躬着身体,艰难得像是在堤岸上爬行一样。为了离间皮货老板与“春花”,严樗却是故意伸出手,“春花”顺势挣脱手,抱着他的胳膊,还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皮货老板抬头看了他俩一眼,自言自语道:“有眼无珠啊!”便开始琢磨起“春花”来……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才隐约看到远处有座房子似的。严樗一声“前面有人家”,就挣脱了“春花”的手,加快了步伐冲在前边。皮货老板则是紧追不放。

  春花很快就被他们丢在身后,于是她发出了“等等我啊”的求救,皮货老板驻足,一转身,给她来了个落井下石,挥挥手。

  春花开始在心里诅咒他们俩。

  “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像是写的眼前的农家屋。如果不是“客栈”两个字在风中无奈地摆动,他们还以为江边渔民的临时搭棚。客栈相当破旧,唯有客栈屋檐下挂着的鱼干,方显出这里还有过人间烟火的迹象。

  战争让一切变得不可思议。严樗与皮货老板站在客栈前认真地审视了一番,然后,彼此心有灵犀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开始小心谨慎地探着步往前走。

  是害怕中了埋伏。江心中的那一幕惊惧提醒着,不敢轻举妄动不,否则后果不堪。

  皮货老板与严樗又一挥手,来了个分头包围一样,围绕客栈转了一圈回到客栈门前。这时,皮货老板掏出枪,示意严樗推了一下客栈的门,这才将枪收了起来说“应该没有问题。”

  他们也不进屋,而是将客栈屋檐下挂着的鱼干取了下来。然后自作主张地搬来柴禾,在一个角落里烤鱼,他们实在是又饿又冷。

  熊熊的木柴火在风的作用下,越烧越大,鱼干在与火的亲吻交织中,散发出无比诱人的味道,饥饿像是找到了归宿,让胃里的酸水直往上涌。

  皮货老板随手抓起一条鱼干在客栈周围翻动起来,然后是一惊叫“这还有坛酒。”严樗回头一眼,没有回应,拿起烤好的鱼干,自顾地吃了起来。

  皮货老板嘴里叼着鱼干,将一坛布满灰尘的酒用衣服擦了擦,又用力一掰,酒坛“嘭”的一声打开,立即飘香四溢。

  “还真是好酒!”就对着坛口喝了一口,又咂咂嘴赞叹“真是好酒”。便把坛子递给严樗,严樗也不客气,也像他一样对着坛口喝了一口,问“先生尊姓?”皮货老板一怔,随即嘿嘿一笑,用我说你信吗的表情说,“本人免贵姓牛。”说着还做出牛在地里耕地的样子,弄得严樗有些好笑,不过,他的比划却是暴露了自己,是学着狗刨式游泳。

  “还真像是一头牛!”严樗说着又抓起酒坛看着他,“咱们真神面前不烧假香,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当然是生意人啦。”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布袋,抖得里面的银圆叮叮响。

  “牛老板真牛,”严樗喝了一口酒,用不屑一顾的口气说,“本人不喜欢打家劫舍。”牛老板发出扑哧一笑将酒坛夺了过去,“都是江湖行走之人”。

  而在此时,客栈里屋观察他们的一个女人,猛地一下打开门责怪道:“偷吃老娘东西,你们两个是人还是鬼?”

  严樗与牛老板立即怔怔地望着她。只见一个女人半披着对襟的棉袄杵在客栈门口,大概三十多岁,乡下人的打扮,不过,倒是颇有几分姿色。

  “不好意思,”严樗站起来耸了一下肩说,“一会结账多给你些钱了。”牛老板则举起手中的烤鱼,色眯眯地道:“你是要金子还是银子。”

  刹那间,女人随手一杯水泼了过来。

  “好泼辣的娘们!”牛老板说着做出掏枪动作,被严樗一伸手摁住了。女人却是扑哧一笑,走了出来,伸出手说“酒你们也喝了,还偷吃了老娘晒的鱼干,快拿钱来吧。”“钱能办成的事都不是事,”严樗看着牛老板说,“反正你有钱对吧。”

  “老娘就喜欢钱!”说着来到牛老板身边伸着手等待着。牛老板立即伸出手在她腿上掐了一下,色眯眯地说“我这金子多着。”女人则是忸怩道“去你的!”就又伸出手要钱。

  “不急不急,”牛老板拍拍腰包,“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春花哎哟一声,“这一会功夫就喝上了。”牛老板头也不回头地说“死了张屠夫,不吃混毛猪”。春花立即回敬:“还真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客栈的女人立即上前待价而沽地打量一眼,惊叹:“好漂亮的妹子啊。”牛老板嘿嘿一笑说“你也不错!”女人左右看了一眼问:“你们是一伙的吗?”牛老板又是嘿嘿一笑说“我跟你才是一伙的。”“去你的!”便自来熟地对春花说“他们俩偷吃我的鱼干。”

  春花也不接话,自顾地上前抓起烤鱼干,发恨似地咬了一口,对着牛老板说“他有钱!”牛老板拍拍手站起来拍着女人的肩膀嬉笑道“金子多着!”“去你的!”女人发嗲着推开,难为情道。

  “快去拿酒老子还没够!”牛老板财大气粗道。女人则是手一伸。牛老板犹豫了,从口袋掏出两块银元丢给她。女人立即嬉笑颜开道:“进屋吧老娘给你炒两道菜。”

  他们仨却并不动身,于是,女人又折回身,喊道:“老娘不是孙二娘。”牛老板嘿嘿一笑地说:“老子倒是想尝一尝人肉的味道。”

  女人盯了他一眼,对着客栈里面喊了一声:“紫鹃有客人来了,起来烧火做菜。”里面好像有所等待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声音清脆,还有几分甜美。

  牛老板立即跟严樗挤挤眼,拉着他向客栈里面走去。

  走进客栈,严樗警惕地扫了一眼,发现里面与客栈外差不多,陈设的生活用具陈旧不堪,尤其是眼前那张饭桌,上面的污迹像是在诉说岁月的不堪。于是,故意对着女人说:“你这张饭桌接待了不少人吧。”女人一愣说:“这是那个死鬼从兵营里搬来的。”严樗心里一惊,瞪着大眼睛看着她。女人扑哧一笑说:“别紧张,那死鬼已经死啦。”

  “谁死啦?”牛老板从厕所出来问。

  “我男人!”

  “怎么死的?”

  像是触碰到女人的伤心处,眼睛一红,说了起来……

  女人说,她的丈夫死之前是国民党的一个营长,嫁给他以后便在这儿开了一家客栈,平时接待兵营的人员,加长江过往的船夫们,生意做得还不错,没想到在一次与日军打仗中,丈夫被炸死了。因此,就她一人坚持下来。

  不过,她隐瞒了打探情报和贩卖情报的生意,这是她的另一条发财之路,来往于她的客栈人,形形色色。因此,他按照丈夫以前教给她的方法,在陪酒和偷听中,获取各种情报,然后贩卖,因此,她客栈的生意一直不错。

  严樗对她的遭遇,多少有些同情起来,便不无安慰地说:“一会牛老板多给你一些钱。”牛老板立即嬉笑道:“这得看她表现啊!”“人家孤儿寡母的你就不能发点善心?”对此,春花也附和道:“反正你有钱。”

  谁知,女人却是脸一变说:“来了都是客,先吃饭喝酒不谈钱啊。”说着又对着里面喊了一声“紫鹃上菜”。紫鹃答了一声“来了”,便两手端出两盘菜,走了出来。

  紫鹃是一副农家女的打扮,但掩饰不住一种说不出的漂亮。严樗仔细观察着紫鹃,发现她将两盘菜放上桌时,眼睛极快地窥视了他们仨一下,然后眼神在春花那停顿一秒,里面蕴含的某种说不出东西令严樗心里一凛,便深有意味地赞叹:“好漂亮的一对母女啊!”女人咯咯一笑说:“你还挺会讨好人呢。”

  严樗没有达到目的,又探询道:“这孤儿寡母的就不怕招贼吗。”还没等女人回答,牛老板便举着酒杯,催促道:“喝酒哪那么多话。”

  紫鹃,其实与女人没有关系,是前几年前讨饭过来,女人觉得这女孩可怜,加上长得也不错,就收留下来。

  酒过三巡后,牛老板开始得寸进迟地与女人打情骂俏起来,女人大大咧咧,也不示弱,喝了一口酒后说,别看你肚大腰肥像个有钱的老板,老娘不稀罕,还骚不到你的头上。牛老板笑着,反讥:“知道你只喜欢金子对吧?”

  “不是老娘吹牛,”女人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说,“连刘旅长那样的杀人王,不顺应老娘还要给他几巴掌呢!”“你好厉害!”“你不相信去外边问问。”“哪个刘旅长?”牛老板不明就里地问。女人笑而不答。

  严樗倒是真的被她的几句话慑服了,因为他知道国军的那个刘旅长的坏名声,吃喝嫖赌不说,杀起人来不眨眼,只要他不高兴,掏出枪来就开打。

  想到这,他不由地撇了一眼牛老板,发现他多少有些害怕女人了。为此,他又看了一眼春花,她一直旁若无人地吃着。

  严樗判断这两人一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身份,他决定先将牛老板灌醉,然后,寻找机会,各个击破。而此时,紫鹃正在暗处注视着他们,既兴奋又紧张,因为酒井美黛的突然出现。

  二

  那边在阴谋诡计,这边在斗智斗勇。

  “鸩鸟”决定在见秋田树下之前,先到五花宾馆向奈斯汇报一下自己掌握的情报,同时,也是去接收奈斯传达的上级指令。

  人力车在曲径通幽的小巷里穿行,“鸩鸟”一边催促着车夫快一点,一边观察着周边的一切……

  夜幕下五花宾馆里,铺着红地毯的大厅里灯火辉煌,五彩缤纷令人目不暇接。

  “鸩鸟”走进大厅,奈斯像往常一样穿着白色的长裙,娴静地弹奏着钢琴曲《春江花月夜》。

  面对“鸩鸟”的突然到来,她先是眼睛一亮,随即像是无意地摇摇头,又眼睛一闭,故意弹出一个高声部的音符,“鸩鸟”心里下意识的一凛,知道后边有尾巴。

  “怎么可能?”“鸩鸟”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虽然他意识到了会有人监视,没想到敌人咬得如此之紧。于是,他找了一个与奈斯正对着的卡座,坐了下来,然后用四个手指在眼前的台子上发出一串数字,意思是知道了。

  奈斯便又在弹奏的曲调中插入四个“莫名其妙”的音符,问他有什么情报。“鸩鸟”眼睛的余光察看了一下四周,便用食指发起密语来。

  他告诉奈斯日本间谍小池百合已经开始怀疑并绑架了他了,同时也可能怀疑起她了,并告诉她,他已经发现“编钟”就在冈村的办公室里,让她务必小心并汇报给组织。

  奈斯随着弹奏的节奏点点头,便又在弹奏中巧妙地加入一段不为人知的音符,回答“知道了”,并让“鸩鸟”务必将“编钟”里面隐藏的密码本取出来。

  “鸩鸟”犹豫了一下,回答:保证完成任务。之所以犹豫,因为冈村已经发现“编钟”里面隐藏的秘密。密码本危在旦夕。而他并没有告诉这些,是不想让奈斯担心。

  对此,“鸩鸟”开始用眼睛的余光搜索起来……

  他不知道监视他的人是谁,难道又是小池百合?他不得而知,但他仿佛从五花宾馆的气息中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因此,“鸩鸟”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奈斯一边弹奏着,一边搜寻着那个尾巴的去向。谁知,之前那个跟着“鸩鸟”的尾巴一闪身,像是人间消失了一样。奈斯感到非常奇怪。然而这时,跟踪者山口芳子已经从五花宾馆转了一圈后,从西餐厅后门溜出了。

  奈斯顿时觉得不妙,在弹奏中又加入几个不为人知的音符。是催促“鸩鸟”尽快离开,指示他以后通过另一条线传递情报,以后尽量减少联系。

  之所以催促“鸩鸟”尽快离开,因为上级一直命令她必须保证“鸩鸟”的安全,不到紧急万分不得进行暗语现场联系,加上她以钢琴作为情报传递方式并没有掌握过多的密码破译,很可能在错误中发出贻误战机的音符。

  “鸩鸟”虽然看似认真地品着咖啡,却是用眼睛的余光四处观察着,却不知尾巴他不知道藏在何处,于是,他品了一杯咖啡后,丢下一张钱便离开了。

  ……

  “鸩鸟”快步走出五花宾馆,对一辆人力车一招手,说了声去“樱花之美”,姿势流畅地坐了上去。

  一路上,他不时借着手中的小镜子搜索着身后的情况,然而令他很失望,并没有人跟踪。

  “难道是奈斯判断失误?”他在心里不断,疑问着。其实,奈斯并没有看错,就是有人跟踪,跟踪他的人换成了“横”字号间谍山口芳子。

  她一直游荡在饭店的外边,藏在隐秘处,替他监视着“鸩鸟”。但是,她今天的行动,没有任何人的指派,只是因为她已经预感到,何萧强有可能就是那位“鸩鸟”,所以,立功心切。

  对于“鸩鸟”对人力车说要去樱花之美饭店,躲在角落的山口芳子听得一清二楚。便立即也叫了一辆人力车抄近道向目的地赶去。一路上,山口芳子百思不得其解何萧强为什么来五花宾馆的咖啡厅喝了一杯咖啡就走,难道跑二十几里路就为喝一杯咖啡,就是这么一想,立即意识到小池百合之前的判断没有错。

  因此一路上,她开始仔细回忆“鸩鸟”进入饭店的情景,想着,想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一个人从此扎根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樱花之美,坐落在驻汉日军司令部一河之隔。这家名为樱花之美的日式饭店,在当地非常有名。这里白天冷冷清清,一到夜晚,便车水马龙,人潮涌动。不仅聚集着日本最漂亮的歌伎,还混杂着世界各地的间谍。因此,下了班的军要员和各类日商们,纷至沓来。

  “鸩鸟”走进樱花之美,楼上包间里传出歌伎弹奏的靡靡之音,令人或喜形于色,或悲影匿市,缠绵悱恻萦绕在人们的耳畔。这是日式饭店特有的优势,无论是大战来临还是战争之中,它总是以事不关己,保持着歌舞升平的姿势,坚定不移。

  “鸩鸟”根本没有心情欣赏着日本歌舞。作为情报人的“鸩鸟”自然知道这里隐匿的眼睛,因此他特意挑选了一个有利的包厢位置,是二楼一个三角区的地方。

  这样,他就可以利用半掩门的缝隙,观察左右,前后来这里人的一举一动。

  日本歌伎们最招牌的当是伴着《桜の美しさ》跳舞,更动人的是歌伎们纤细的腰肢一扭,躬身低头,深情款款地对你一鞠躬,说“谢谢”。也许是“鸩鸟”有心事吧,他没有邀请歌伎,觉得歌伎的歌声太苍凉太凄苦。

  重要的是,一心只想着身后的跟踪者到底是谁……在百思不得其解中,心头就渐渐长出惆怅的青藤。“鸩鸟”的情绪如汪洋中的一只小船,一会是绝望地沉入谷底,一会又是死而后生,倏然浮出海面。他不知道今晚秋田树下所谓的压惊,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或许,又是一个圈套。

  正在思考中,包厢的门突然推开了。

  “抱歉,萧强君。”秋田树下低头躬着身,一脸认真得无可挑剔,说:“刚才一些事处理来晚了。”“鸩鸟”立即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说:“秋田君不用客气,虽然他们冤枉了我,但我们依然是最好的朋友。”

  假作真时,假亦真。

  “鸩鸟”的话仿佛像按摩一样让秋田树下非常感动并久别重逢的好友再一次地鞠躬后说:“这里歌舞表演是汉正街最有名的,来咱们边喝酒边欣赏怎么样?”

  没有等“鸩鸟”说好,秋田树下拍拍手,门外两名歌伎像等待好的一样,躬着身,迈着细碎的步走了进来。

  “还是秋田君想得周到。”秋田树下嘿嘿一笑,“这就是生活嘛!”“鸩鸟”连忙端起杯,双手示意一起干杯。同时他认真地盯了一眼那两名歌伎,有一位歌伎“鸩鸟”很像小池百合,虽然她化了妆,但一眼还是能认出。

  不过,小池百合弹奏曲子时候的仪态很美。是那种中国古典诗词描述的那种“抬粉面、韶容花光相妒,绛消袖举”,“倾城巧笑。如花面,恣雅态,明眸回美盼”。

  “鸩鸟”故意装作对她深有好感,小池百合的眼神每次与他相触时,总有一种欲言又止的意思。似乎她能让你的魂被牵着走,也能让你的心跟着她的身体游走,尤其是,当“鸩鸟”专注研究她的眼神时,她仿佛知道“鸩鸟”正在研究她一样,故意用一张写意的脸让他端详。

  “难道小池百合有这么大胆?”“鸩鸟”在心里连续发问着,还是她们长得想象?。

  一个在刀尖上舞蹈的人,也会为情所迷惑。因此“鸩鸟”在端详中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带她去远方享受人间最美好的男女之情。

  就是这么在脑海中的一个闪念,已是风花雪月在眼前。

  自古就有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鸩鸟”对她根本没有任何了解,险些被她所迷惑。此人正是日本间谍,小池百合,已经被山口芳子先前一步通过电话告诉了她,由她严密地监视着“鸩鸟”,顺带还有监督副官秋田树下的一举一动。

  三

  秋田树下似乎对于歌伎的表演看得非常投入,不时地拍掌叫好,把“鸩鸟”冷落在一边。因此,“鸩鸟”十分纳闷,不是因为秋田树下的兴致,而是将陪他喝酒放在一边。

  “鸩鸟”决定寻找时机捅破那层窗户纸。否则,他遭到的酷刑和怀疑只能让敌人更加怀疑――哪有酷刑之后没有说法。于是“鸩鸟”不无挑逗地说:“秋田君也喜欢花姑娘的?”他才像回过神来一样,脸一红便啧嗔道:“这是大和民族的国粹!”“那为国粹干杯!”“鸩鸟”嬉笑道。

  秋田树下连忙双手端起杯说:“祝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鸩鸟”哈哈一笑,用谁不知道谁是什么人的口气说“秋田君只要不疑心我就知足了。”

  “一切都过去啦!”秋田树下又双手端起酒杯。于是“鸩鸟”故意耸了耸肩膀说:“承蒙秋田树下少佐的厚爱,才有了这么美好的一顿美酒不是?”

  意有所指,便已深深击打着秋田树下心里的卑劣,秋田树下脸色一白,又一红后,环顾左右而言他道:“萧强君,马上大战就要开始了,今天这顿酒既是我们壮行酒,也是我们的庆功酒。”

  “庆功酒?”“鸩鸟”心里一惊,大感意外了。

  上次他俩喝酒时,他一提到马上就要大战时,秋田树下居然无比惊讶。对大战一词如此敏感、忌惮,今天居然自己主动提及。

  “他要干什么?难道又是一场试探?”“鸩鸟”快速思考着顺势而为反问:“秋田君,还没到胜利之时何来庆功酒?”“我们已经取得了胜利了!”秋田树下说着鬼魅一笑,“来,喝酒,喝酒。”

  “鸩鸟”心里非常疑问,难道自己在行刑里几天,随枣之战已经打响?怎么自己一点也不知道啊。想到这,他下意识一捶头的动作变成一揉太阳穴。

  “萧强君你头疼?”秋田树下疑惑问地看着他问。“鸩鸟”这才发现自己分了神。便急中生智地说,“这得感谢秋田君了,行刑室里留下的后遗症。”

  看似像是实话实说,倒是亮出了底牌,只见秋田树下脸上肌肉尴尬地抽搐一下,又恢复原状说:“此次受苦真的不是我所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么可能让你受苦呢。”

  “鸩鸟”终于把话题引上他要的话题上来。便装作非常生气地质问:“那秋田君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对我用刑?”“这个,”秋田树下佯装摸摸头说,“这个我也不清楚。”

  愤怒中,“鸩鸟”借着酒劲开始了。他开始责怪秋田树下,怀疑他对日本军一片真心,说“为了大东亚共荣,抛妻弃子还当汉奸受到同胞的唾弃……”说到激动处,他骂冈村不相信他,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让他受尽了折磨。

  很意外,这次秋田树下没有生气,只是愣愣地看着并不接话,仿佛也被触动了他的心弦。为此“鸩鸟”故意指着秋田树下说你是我最好的同窗好友,死心塌地跟着你卖命为什么你在关键时候不站出来为我说话……说着说着,“鸩鸟”夸张起表情和语气——或火冒三丈或七窍生烟,最后变成怒发冲冠。

  面对“鸩鸟”如此暴跳如雷以及气急败坏的样子,秋田树下脸上一会儿阴,一会儿阳,交织变化起来,嘴里也开始不断囫囵地推脱,说不是他的错,所有的一切都是日军固有的工作程序,不要太介意,受刑只是一种考验,考验完毕就是大日本帝国真正的朋友了。

  “谁是你们的朋友?”“鸩鸟”冷笑一声,故作激动站起来说,“你们还是对中国人不相信吧。”

  像是直中命门,秋田树下为此脸一沉,有些生气地说:“你的不要胡闹了,战争是残酷,大本营只相信胜利。”

  “鸩鸟”见效果达到了,便又一个急转弯地看着秋田树下说,“你才是真正的朋友,我敬你一杯。”

  “这就对了嘛!”秋田树下露出了笑脸,连忙与“鸩鸟”碰杯,并说等到大东亚共荣那一天,他一定会在板垣大佐面前好好帮他美言一番,你是帝国的功臣,一定要受到天皇的奖励……

  “鸩鸟”心里比谁都清楚,你们这些强盗怎么可能让中国人与你们共荣,他们眼睛只有掠夺和占有。

  “鸩鸟”在无比愤怒中,决定将秋田树下灌醉,或许这样做。能够来个搂草打兔子。

  “鸩鸟”一边恭维秋田树下是大日本帝国最善良对他最友好的军官,一边旁敲侧击今天下午重要会议的内容。然而,秋田树下这时反而酒醉心明似的,只谈他是怎么样的一个好人,说你看,在你受苦的关键时刻能够请你喝酒的人只有我吧,说我才是你真正的朋友。

  就是闭口不谈“鸩鸟”为什么要受刑。对此,“鸩鸟”抓住机会又问:“秋田树下少佐你不是说今天是庆功酒,怎么又是专门为我喝酒的呢?”

  秋田树下发出诡异一笑说,还记得我们那次去随枣地区吗,那就是去完成任务,你看帝国对你多么信任。“鸩鸟”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并印证出他的判断,便装作不经意的笑道:“紫电青霜,王将之武库”。秋田树下一伸手便捂着他嘴,脸一沉命令道:“以后不许提这几个字!”

  “鸩鸟”知道打草惊蛇了。便嘿嘿一笑掩饰过去。意识到““紫电青霜”应该是冈村的作战计划。他决定不再往下去触碰到敌人的机密了,便提议干了这杯酒去百乐门跳舞,然后把情报传递出去。谁知,秋田树下说跳舞的不要,回家睡觉。说着,说着站了起来。

  这就把“鸩鸟”难住了。因为他知道四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就在期间,秋田树下去上厕所时,他从门缝看到秋田树下在与一个男人相遇一瞬间,那人下意识地做了一个看住他的手势。而室内的小池百合虽然在弹奏,却是认真地听着他的话,用眼睛的余光牢牢地盯着他。

  外有恶狼,内有毒蛇,此情此景令“鸩鸟”有些不寒而栗,但他并不畏惧。他喜欢真枪实弹的对决,可是,狡猾的敌人却在这儿欲擒故纵。但“鸩鸟”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拉上秋田树下去跳舞,兴许就可以把情报传递出去。

  “你的不够朋友,秋田树下君,大大地不够朋友。”“鸩鸟”故意装作喝醉后的语无伦次说。秋田树下因此停止脚步,指着自己问:“我的不够朋友?”“当然不够朋友,陪我去散散心都不可以。”秋田树下止步,“鸩鸟”连忙上前拉着他说,“走吧,大战快要来临了,咱们去好好逍遥一下吧。”

  “你的伤好了?”秋田树下问着。“鸩鸟”拍拍身体说:“喝了你的酒就好了!”环顾了一下左右说:“那好!”“鸩鸟”心里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惊喜。

  一走进金碧辉煌的百乐门歌舞厅,妖艳的妈咪就风情万情地迎上前来做出拥抱的样子。“鸩鸟”厌恶得连身体都痉挛起来后退。“把你们舞厅最美的舞女叫过来。”

  “鸩鸟”故意大声叫嚷着。妈咪喜笑颜开拖着长音说这儿的舞女个个赛貂蝉,保证让你失魂良宵。很快,一群舞女就围了上来。

  醉意蒙蒙中的秋田树下,睁开眯瞪的眼睛一看,眼前的舞女清颜白衫,青丝墨染的头发,可爱得若仙若灵,水的精灵般仿佛从梦境中走来。那圆圆的小脸上,镶着一双黑珍珠般的大眼睛,眼睛上方长着一对弯弯的眉毛。在那小巧秀气的鼻子下面长着一张红红的小嘴,让他有些忍不住的冲动。

  人们身体里的激情似乎到了夜晚才蠢蠢欲动,荷尔蒙一阵阵地引导人们去追逐美酒和美女,要是没有这样的夜晚,世界该多么单调。

  在这群舞女中,“鸩鸟”发现了“金丝雀”并与她对视一眼中,彼此明白心意,但他怎么也不能把“金丝雀”与奈斯联系到一起。

  谁知,秋田树下摇摇晃晃地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妖气十足的“金丝雀”。

  “鸩鸟”通过另一条线路传递情报的计划暂时落空。

  这位“金丝雀”,实为国民政府军统潜伏在舞厅的情报员,平时主要负责替“鸩鸟”传递情报工作。同时,在“鸩鸟”的策动下,已经开始帮助“鸩鸟”向延安驻武汉情报站传递情报。

  “鸩鸟”只好随手拉起妈咪跳了起来。妈咪倒是有些受宠若惊起来,开怀大笑中,“鸩鸟”告诉妈咪那位跟他一起来的是大日本帝国的军官,让她一定要好好招待好他。

  妈咪自然心明,连忙说今晚一定让他们满意,保证乐不思蜀。

  一支舞曲高潮迭起中戛然而止又开始,“鸩鸟”抢先一步,伸手就将“金丝雀”拥抱拉入怀中。这是最后的时机,“鸩鸟”故意在舞步错乱中,巧妙地将日军可能实施的名为“紫电青霜”计划暨从襄花公路对随枣发动攻击的情报传递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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