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首先发现办公室有异常的是冈村,因为,是发现办公室地上一枚模糊的脚印。这是“鸩鸟”在慌不择路时留下的,虽然他很谨慎地将之前进去的脚印抹去了,但在飞速跃出门时,还是疏漏了一枚。然后冈村急迫地来到“编钟”面前,仔细一看,也发现有移位的那么一点点痕迹。在恼怒中,他又有种失而得复的释然,就伸手轻轻抚摸了下“编钟”。
于是,冈村环顾办公室一周后,便开始仔细地查看着办公室起来。经他认真地定定神一眼,竟然发现地板上留下不少隐约的脚印,本来脚印应该是连着的,一直到窗户边或者门边才对,可是只能依稀看到几个零星的脚印,没有连成线的。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有人来过,有人也刻意处理过。
他呆怔中,立即就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疾步走到办公桌前,检查着最下面隐秘处的抽屉,为了发现敌人,他一直在抽屉的夹缝里放了两枚绣花针。如果有人打开了抽屉,绣花针就会无声地滑落在地下,告诉他,有人拉开过抽屉。
果然不出所料,在他打开抽屉时,绣花针已经不在,因此,惊愕得他眉一皱,坚信有人到过他的办公室。他把两枚银针从夹缝取了出来,拿在手里下意识地转了转,然后顺手放在桌上。不过,他虽然有些颓败。但并没有愤怒,却是眼里发出异常冷静的光芒,然后一股阴笑。因为抽屉那些所谓的档,统统是假的。
这是因为,自从前些天他得到酒井美黛的情报,怀疑“鸩鸟”是那个间谍就隐藏在他的司令部后,便开始处处提防起来并试探着“鸩鸟”到底是何人也。
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鸩鸟”这么快就行动了。
冈村第一次没有大呼小喊,而是决定秘而不宣,他要暗中仔细查一查这位“鸩鸟”何许人。必须要让这只“鸟”快速现身,如此,他的“紫电青霜”作战计划才不可能泄露出去。
在思索的蔓延中,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只编钟上。虽然情报是假的,但打不开的编钟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这次偷偷潜进来的“小偷”会不会和那尊“编钟”有关?和那个打不开的暗箱有关?
强烈的好奇心和不可一世的骄傲,促使他疯狂地咬着牙,想打开那个暗盒,一探究竟?想到这里,他叫了句:“来人,叫板垣大佐把何翻译官带来。”
“鸩鸟”跟着板垣大佐走进了冈村的办公室,一直揣测着冈村叫他来干什么,毕竟冈村是个见微知着的人。为此当他带着英勇就义的准备来到冈村的办公室时,发现他又是盯着那尊“编钟”在发呆。
“司令官请指示!”“鸩鸟”一脸有所准备地等待着。冈村立即眉开眼笑地说,何翻译官,请你再认真帮我研究一下它的机关怎么打开!“鸩鸟”看了一眼“编钟”就面带难色地说,中国古代人非常聪明,太多的讲究。
“什么讲究!”冈村立即脸一黑命令道:“你的再仔细研究一下!”“鸩鸟”便唯唯诺诺地说,上前一步,那我好好研究。
冈村之所以让他研究“编钟”上的机关能不能打开,其实是一石二鸟。因为他怀疑要是他是“鸩鸟”,作为一名间谍,一定有不为人知的技能。更证明了他之前隐瞒其父亲就在青城何家冲,完全是有意为之。就算他打不开“编钟”上的机关,依然脱不开他就是“鸩鸟”的可能。
“鸩鸟”装作在研究“编钟”其实在抉择要不要巧妙地帮他打开“编钟”上的机关。之所以犹豫着,打开后会不会引火烧身,冈村多疑,让他一直,提防着。
犹豫一番后,“鸩鸟”对冈村说,自司令官上次对“编钟”爱不释手后,我也研究了一些资料,既然古人有这样的智能,后来人一定会有更加智慧的人来复制,你看这“编钟”复制得多么完美。“你想说什么?”冈村焦虑道。“鸩鸟”吸了一口气,绕着弯子,既然有矛,就一定有盾。说我们不妨放开想象,它作为音乐乐器,应该从音律上动动脑子。说着指指自己脑袋。“你的聪明的大大的。”冈村脸上转阴为晴。
“那我就试试?”“鸩鸟”觉得绕的弯,已经足够铺垫他获取“编钟”里面密码本的隐秘了。“何翻译,”冈村带着兴奋道,“你的大胆试!”于是“鸩鸟”随手拿起冈村桌上的钢笔,开始轻轻敲打起“编钟”。
敲打一番未果后,“鸩鸟”觉得时机已经到了,便开始向奈斯教给他的方法上延伸……
他一手两个指头轻轻摁住钟腔壁上有凸起的音原和呈凹状的音隧,另一手拿着冈村的钢笔当作小锤,按照编钟上的错金标音铭文所示,分别敲击不同部位,然后便听到“叮当”一下,“编钟”上的机关打开了。
“打开了司令官!”“鸩鸟”装作兴奋无比。站在一旁的板垣大佐不由地伸出大拇指,大叫一声,一搓手就想去拿,冈村制止了他:“别动!中国的古人了不起啊。”说完,对着何萧强说“你的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是一个精制木制盒子。何萧强示意冈村怎么办?“你的打开!”冈村命令道。冈村和板垣大佐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了,急切地盯着那个编钟,恨不得眼睛里长出一双仙手,立即揭开谜底。
盒子打开,呈现出的一块手帕方方正正。“你的别动!”冈村说着就从他的抽屉里面拿出镊子还顺带出两枚绣花针。
“鸩鸟”好奇地捡起两枚绣花针疑问看着冈村,他立即诡异一笑说:“绣花针告诉了我有人到过我的办公室!”
“鸩鸟”得知进入冈村办公室已经被发现。一股冷汗从后背泛上来,“与狼共舞!”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镇静镇静,千万不能慌,不能慌。”
“鸩鸟”镇定了一下,决定不去想绣花针的事。他上前小心翼翼地把那块手帕镊了出来,放在一张白纸上,然后小心谨慎地一点一点把它展开,一抹淡淡的茉莉花香就飘散开来,整个房间里氤氲着,神秘的气息。
手帕上用黄色的丝线绣着两只戏水的鸳鸯,旁边是一行娟秀的诗句:“月色似是旧人梦,遥问故人可知否。”
冈村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念了一遍,然后狐疑地看着何萧强问:“这句诗是什么意思?”
何萧强重复地念了一遍,然后说:“这句诗好像是古曲目中《彩云追月》中的一句诗,后面好像是‘心中望相逢,唯有明月带走我问候,彩云追着月儿走’,说的应该是对故乡或者情人的思念之情。”
冈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手帕举起来对着光,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了好几遍,然后气冲冲地说:“绝对不可能那么简单,设计这么个机关就为了这么一句情诗?”
他抓起电话一吼:“把严翻译官叫来!”
何萧强心里有些忐忑,尽管他和奈斯已经商量了要弄点玄机进去,打乱一下冈村的思路,转移他的注意力。但还是有点担心,这个冈村万一顺着这条线索追下去,因为就在他念出后面那句诗的时候,突然后悔了。因为目前这支编钟曲目在青城只有一个人能弹奏,那就是奈斯。他担心会把火烧回到奈斯那里。
“严翻译官你的看一下这古诗是什么意思?”严樗一进入冈村办公室他就急切地问道。严樗扫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鸩鸟”,嘴角动了动,没等他话出口,“鸩鸟”连忙抢先说:“司令官,那上面就是一首古诗或歌赋。”
“你闭嘴!”冈村看着严樗,疑问着。严樗心里却是哈哈一笑,心想,倒确是首古诗或歌赋,但是这里面藏着玄机啊。何萧强你完蛋了,忽悠冈村可以,但想糊弄我可不行!因此,他非常得意地看了“鸩鸟”一眼。看得“鸩鸟”心里一愀,于是,他却是嘴角扯出一笑,将那张纸递给冈村说:“是不是古诗或歌赋我才疏学浅,何翻译最有发言权。”说完用挑衅地瞥了“鸩鸟”一眼。
“鸩鸟”悬着心稍许安静了一些,但他那挑衅地撇的一眼,像一把剑悬在头顶上。“我的听你回答!”冈村看着严樗目光如炬。“司令官应该就是一首古歌赋。”“到底是还是应该!”严樗决定不再挑衅“鸩鸟”了,说:“就是!”
“怎么可能!”冈村疑问中,再问,“难道真的不是什么秘密?”严樗嘿嘿一笑说:“中国人喜欢诗词歌赋你是知道的,尤其是中国的女子心思多,明明想一个人,嘴上却不说,总是找个月亮借多云,来说心事,好难懂的。所以司令官千万别喜欢中国姑娘,每天会让你猜谜一样生活。”
严樗说着还弹了一个响指,满脸的嬉皮笑脸。冈村生气地把手帕一丢说:“什么雕虫小技,我们大日本的女人最可爱、最温顺,才不会这么烦人。”
“鸩鸟”感激地看了看严樗,他知道奈斯短时间内不会被盯着了。
正在这时,情报侦测组长山木秀子报告一声走进来。冈村立即对他们俩挥挥手,令他怎么也没想到,隐藏在身边的“鸩鸟”与“秃鹫”连袂欺骗了他。
山木秀子见“鸩鸟”离去,便说:“根据她们的侦测,那部电台在午夜开始频繁出现了。”冈村一惊问:“在什么位置?”山木秀子说:“发报非常狡猾,还是时间很短,无法锁定。”他便挥挥手,说:“想尽一切办法锁定它。”于是,冈村一个大胆的计划就出台了。
他把副官秋田树下叫到办公室,说中国人的端午节快到了,想今晚举行一次宴请,请机要室和身边的人员一起吃饭,庆祝中国人的节日。
副官秋田树下不明其意,说中国的节日有什么好庆贺的,又不是日本的“灯笼节”。冈村轻薄了一眼说,“你的不懂,去准备吧。”他要通过人机分离的时间差来判断是不是那两个人。这是排除法,也只能如此。
冈村连忙联络起他的得力干将板垣大佐,要他把目标锁定在更小的范围了,因为司令部里只有两名中国的翻译官,一个是何萧强,还有一个是到来不久的严樗。
冈村端坐在椅子上翻阅着何萧强和严樗的档案,一边揣测着这两个中国人到底谁是“鸩鸟”。
严樗,严翻译官吧,是不久才从东北关东军调整来的,主要是为了配合随枣地区之战而来,也是准备查出“鸩鸟”后的替补人选。这人,他调查过:从小父母双亡,是在满洲里日本人家里长大。从小就被灌输反华的理念,长大后也一直从事反华,更何况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中国人,怎么可能是隐藏在内部的间谍?
那么就只有何萧强了。不过,随即他又否定起来。何萧强毕竟跟着副官秋田树下多年,又是同学,从长沙会战再到南昌会战然后又到武汉会战,一直跟着秋田树下,没有出现一点异常啊。尤其是何萧强在一次外出执行任务中,眼看秋田树下就要被国军活捉,还冒着生死中了一枪,救出秋田树下。不过,刚才“鸩鸟”打开了“编钟”上的机关,又令冈村陷于绝望之中。
思索一番后,冈村又回到他固有的认识上:“中国人非常狡猾,除了大日本帝国的军人,谁也不能信。”他决定好好考验一下这两个中国人,以拖延“灯笼节”的时长来检验谁是“鸩鸟”。而此时,奈斯还全然不知,“鸩鸟”也是。
“鸩鸟”离开冈村的办公室就后悔起来,是冈村那句:“难道真的不是什么秘密?”
他担心起来,不知道冈村因为那张纸上的“诗”会做出什么奇思妙想来。
侦测组长山木秀子受命后,立即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她根据电台侦测车信号的强度,拿出武汉的地图,锁定了一定范围。相信不日,就会见到成效,因此她向板垣大佐进行汇报,他大加赞赏,并抓起电话下达指令,一切按照山木秀子的要求做。
何萧强起床来到秋田树下的办公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了。秋田树下一见面就不无兴奋地告诉他,说冈村要请他们吃饭。冈村要请吃饭?何萧强心里就一凛,不过,他依然装作很受宠地问,“怎么,最高长官也会请吃饭?”秋田树下一脸认真地说,长官为了庆祝你们的端午节。
何萧强反而更加奇怪了,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想着冈村可能又有什么新花招了。“鸩鸟”便装作受宠若惊地说了声“荣幸”,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他开始不放过昨晚行动中的每一个细节。仔细梳理一番后,最终认为,昨晚所有的行动都没有问题。如果说有问题就是秋田树下一大早出现在他的门口。可又一想,当时秋田树下当时说的话也没有问题。
“到底哪儿出了问题?”疑问如潮起潮落。
晚宴在十分热烈的气氛中开始了。何萧强并没有见到冈村的出现。“搞什么鬼?”这样的安排就让他觉得更奇怪了,大致判断出此次晚宴,应该是一次东施效颦的鸿门宴。
秋田树下作为冈村的副官,代冈村在前台开始发表演说:说最高长官为了答谢大家在武汉会战作出的巨大贡献……请特意举行这次晚宴,请大家今天好好畅饮……秋田树下说完后,便是一片掌声。
热烈的碰杯开始了,歌伎们的表演也开始了……当然,谁是“鸩鸟”的甄别也就此拉开帷幕。
何萧强装作跟大家一样,礼节性地与大家碰着杯,尤其在与桌上的严翻译官碰杯,主动示好说,大东亚东荣就是好,最高长官都没忘记我们……
严樗却是给他一剂冷脸,很敷衍地与他碰了一下杯并不想与他搭话。这样的表情令何萧强有些忐忑,也开始思考着对策。他知道这些充当日军汉奸的,一旦死心塌地,令人可怕到极致。不过,何萧强还是把他定位在别有用心之人上。
“难道他知道此次晚宴的内容?难道自己暴露了他在暗暗提示自己?”想到这里,何萧强干脆放开架势与身边的人喝起酒来。这是试探!他相信自己还没有暴露,否则,冈村完全没有必要费这么大的周章来。
晚宴随着高潮在不断推向高潮的氛围中进行着,大家或跳舞或碰着杯,完全是一副歌舞升平,天塌下来不关我事的状态。何萧强为此错误地理解,这些经历过生死的人,也只能把当下活着的一天,当作两天来消费。
眼看晚宴就要结束了,可是还是见不到冈村的影子。为此,何萧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心里好笑,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大胆猜测就是冈村心血来潮,安排的一次喝酒罢了。
他又主动与严翻译官喝酒来,严翻译官这时却换了一副样子,热情与他碰杯并用东北腔寒暄地说,久闻何翻译官的大名,以后大家要团结一心,为大东亚共荣贡献力量,云云。
面对严翻译官的一副奴颜婢膝,何萧强决定转移话题,询问起他的家乡在什么地方。严翻译官不加思忖地说他的家乡在东北。一听来自东北,“鸩鸟”就套取近乎来,故意说他的家乡也在东北。没想到,话一出口,就被严翻译官找到话题。
睁着大大眼睛,问他家乡在哪儿。何萧强说出生大连,因为战争失去了家人,就跟皇军干了。严翻译官说家乡的黏豆包是最喜欢吃的一种甜食……何萧强以为严樗对他有好感了,立即回应说“是呀,努尔哈赤带兵打仗时,黏豆包就成了冬天里的军粮。可以说,大清国的半壁江山里,有黏豆包的一份功劳。”
严樗却是在诡异一笑中,又问“那请教何翻译知道黏豆包是用什么做的吗?”出其不意地被问住了。他哪儿是什么东北人啊,他是从黄土高坡的延安来的。
就在他犹豫不语中,严翻译官脸色微变了,何萧强情知自己上当,连忙纠正自己说我最喜欢用黑豆和大白面做的,吃在嘴里有劲道。
严翻译官又露出诡异一笑,“呵呵”中与他碰杯。
言多必有一失,何萧强意识到再不能轻举妄动起来。他开始判断严翻译官是什么人,猜想着他到底是真正为日本人卖命,还就是苟且偷生呢?另有所图?
正在琢磨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司令官到”,就看到冈村带领一群人已经走进宴会大厅。何萧强立即定了定神观察起来,心想,哪有想的那么简单呢?
冈村几步就走上大厅的前台,几乎是用狰狞一笑说:“想必各位正等待我的到来,让各位久等了。”说完还礼貌地鞠了一躬。接着,在抬起头中,环视了一下宴会厅,当他的眼睛转到何萧强身上时,还刻意盯了一眼说,“你们都是大帝国的功臣,今天是好好感谢你们的晚宴。”
还没等大家回过神来,他又几乎是狰狞一笑,话锋一转,“可是你们中间有大日本帝国的敌人!”并一挥手拔出腰上的利剑,横扫了大厅一下,用暴躁的语气说,“就在昨晚,有人像贼一样溜进了我的办公室……他以为踏雪无痕我什么也不知道,其实我全知道,现在这个人就在你们中间。”
大厅里霎时鸦雀无声。何萧强连忙与严翻译官对视了一眼,又认真地盯了彼此一眼。然后何萧强又补了一眼秋田树下,发现他也莫名地望着自己。
“不会吧,难道暴露了。”何萧强心里一凛,把目光集中至冈村的身上。
“哈哈哈,怕了吧,不怕的给我站出来!”冈村的脾气自主失控起来,说着,就向板垣大佐招手道,“大佐,那名间谍叫‘鸩鸟’就在今天的这些人中间,给我揪出来。”板垣大佐“嗨”一声说,“昨晚你们这些人跟谁在一起,谁能证明你们在干什么,否则都死啦死啦的。”
冈村原本在秘密进行查找“鸩鸟”,结果,如灵魂泅渡,寓言空置,在狭窄而单一的死循环里,失去了理性,决定来个单刀直入。这是他的本性。
最冒险的激将法,“鸩鸟”焉会上当?
大厅的人们却开始躁动不安起来了。
秋田树下有一种担忧地看着何萧强。何萧强当然知道他的意思,板垣大佐要是知道他们俩大战之前还出去喝酒,最后又不能证明自己干了什么,那么他也成为怀疑的对象,因此,后悔昨天不应该在小池百合会面后,先去找妓女了。
何萧强快速地思考着对策,他相信秋田树下不会像他说的那样半夜睡不着跑到他的门口等他,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到底是什么隐情呢,是一串的疑问?
大厅的人们在颤颤巍巍中回家去写汇报了。何萧强与秋田树下对了一眼,意思是他要离开了。谁知,板垣大佐已经来到他们身边,说,“你们几位是长官的身边人,也是长官最信任的人,不妨坐下再喝一会酒?”
何萧强认真打量起板垣大佐来。不知道这个脑袋像袋象獐子那样又小又尖,眼睛像老鼠那样又小又圆的家伙想干吗?
何萧强连忙毕恭毕敬地说了一声“大佐好”。板垣大佐不理他,却是眼里射出一道寒光对着秋田树下,秋田树下后背凉飕飕的,马上介绍说这位是何翻译官。对此,板垣大佐又一次认真看了何萧强一眼,“鸩鸟”连忙端起一杯酒,说请大佐喝酒。板垣大佐端起酒杯,用揣测的眼神看着何萧强问,“鸩鸟”是什么鸟?何萧强一愣,他的话里充斥了“以逸待劳”“釜底抽薪”“声东击西”和“欲擒故纵”的较量。
考验的已然不仅仅是智商、承受力、观察力、心理学。尤其是,偏偏有一些是浑然天成的原始陷阱,对手未必主动,未必刻意,未必精心谋划,可他本能般知道怎样在举止和言行中会防止陷于陷阱。
“听说是一只传说中的鸟。”“还有呢?”何萧强做了一个不知道的表情,但他很想对他说,鸟儿虽小,它玩的是整个天空。
板垣大佐便嘿嘿一笑,又来到严樗面前问,“严翻译官,你听说过‘鸩鸟’是什么鸟吗?”严翻译官立即回答说,“听说过,传说这鸟的羽毛放在酒里可以毒死人。”
“你的不错!”板垣大佐拍拍严翻译官的肩膀,用恶狠狠地口气说,“我要把这只鸟找出来撕碎!”严翻译官吓得下意识地眼睛一闭,退了一步。“‘鸩鸟’在哪里?”板垣大佐叫嚣道。“你说在哪里?”板垣大佐又转身问秋田树下。秋田树下挥挥手,做出完全不知道的样子。
“你的昨天晚上在哪里?”迟疑中,答:“在……在……在跟何翻译官喝酒。”明显是假话,那是他在去与小池百合见面之前,之后他去哪儿了呢?
何萧强不知道秋田树下故意隐瞒什么,反正秋田树下说假话让他找到了破绽。
秋田树下的语气令板垣大佐生疑了,不过,他眉弓骨上开阔的额头,仿佛蓄着阳光,有些发亮,脸上也出奇地轻风云淡。转身看着何萧强问,何翻译官真是这样吗?何萧强与秋田树下对了一眼,便实话实说,晚上是跟秋田树下一起喝酒,还去百乐门跳了舞,然后……就回家后就睡觉了。
对此,板垣大佐很不相信地喟然长叹道,“你的大大地好,秋田树下的没有说实话。”说着还气愤地做出拔剑的样子。秋田树下连忙喊“大佐饶命”,将剩下的话咽进肚里。板垣大佐于是恶狠狠地说:“你们俩是重点怀疑的对象。”便用力将手中的剑提了提,转身走了。
秋田树下非常难过。因为那天晚上去找妓女没人可以证明,而且他也不敢说出真相。
看到秋田树下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何萧强心里幸灾乐祸地说:“秋田君咱们回家吧!”
冈村在“灯笼节”没有得到收获后,气急败坏地想到了电台侦测组长山木秀子。于是,他一个电话招来了山木秀子。她回答,至目前那个一直出现的电台没有动静。冈村开始相信了自己的判断,何翻译官和严翻译官某个人一定是“鸩鸟”了,因此,随即就露出成功地一笑。接着他又命令山木秀子严密监控那台电台,她回答已经制定了详细的方案说了出来,并已经开始破译发报的内容。
冈村立即哈哈一笑,说“你才是帝国的英雄!”正当山木秀子正准备离开,冈村想起什么说“你叫板垣大佐来一下。”他突然想起下达给板垣大佐打开“编钟”机关的时间已到。
对此当板垣大佐来到他面前便被质问。板垣大佐连忙说,有一个能工巧匠已经找到,正在来武汉的路上。冈村嘴动了一下,想责怪他效率不高,嘴角动了动又问:“这人真的能打开机关?”板垣大佐说:“这是他好容易才找到的,说没有他不能开的机关。”“你从哪儿找到的?”“是……是严翻译提供的。”见到冈村很是疑问,他便把严樗说的一席话说了出来……冈村这才怒气消了。
事实上,当时严樗并不想帮板垣大佐,只是当他听到“编钟”有机关且冈村十分迫切想知道里面的秘密后,他也是好奇,才说出他有个会开锁的朋友,不过他删减了很多细节。尽管这样,他还是后悔了。因为那个人与他一起曾经干过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那是几年前,严樗曾接到一项刺杀指令,让他刺杀日本华中派遣军少将山田大作。但这次刺杀计划中有非常重要的一环,需要依靠一件精巧的杀器。这件杀器,“军统”方面的兵工专家没有一个会造,甚至连这方面的想法都没有过。
除了必须一击致命,这件特殊杀器还要经得起金属探测器的检测。上级的想法是,需要制造一副精巧的机关弩,弩身是木制的,而弩箭则用竹子制作。为了达到一击致命的目的,箭头还要淬毒。因为据资料介绍,山田大作出生于日本名古屋的一个竹匠家庭,其祖父、父亲都是竹匠。因此,山田大作幼年时代的玩具,都是祖父、父亲抽空用竹子给他做的。比如父亲给他制作的竹鱼放在水里,竟然能够摆尾游动,竹鸟也可以展翅离地而起——估计是巧妙地利用了竹子的弹性。山田大作自幼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对竹木器具非常熟悉,而且也有兴趣。
大概下达命令的长官的思维就停留在这一点上,认为要想行动成功,这是唯一可钻的空子。山田大作此番前往上海,汪伪政府肯定会组建接待专班,毕竟人家是代表“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到华中地区去视察的。主意倒是不错,可这机关弩怎么制作?严樗因此想到了自己的舅舅,他可是继承祖传下来制作宫廷木器的工匠,应该没有问题。让他来制作个既经得起安检,同时又能吸引山田大作的注意力、让他见之忍不住要拿起来把玩的竹木工艺品——实际上就是一副机关弩,设法放置于其下榻处,大概率能够诱其中招。
当舅舅听到严樗要做的东西可以杀死日本人后,不加犹豫,立即拍拍胸说,没问题。
山田大作抵达了上海后,汪伪政府的一群高官到火车站迎接,将其送往和平饭店稍事休息。原本的计划是,当晚请山田大作出席“华中派遣军”和汪伪方面为其举行的欢迎酒会,第二天还要召开记者招待会。
遗憾的是,酒会还没举办,山田大作就在客房里一命呜呼了。入住和平饭店后,山田大作先是在偌大的套间里转了一圈,一进入书房,马上被写字台一侧摆放的装饰物所吸引。这是一个尺余高的红木材质日本披甲武士玩偶,形态逼真,制作精细,栩栩如生。
果然不出所料,因为与生俱来的那份对竹木工艺品的喜爱,山田大作不假思索地把玩偶捧起来端详。玩偶腰间的皮带扣明显突出,似是某种机关,他的手指刚刚摁上去,玩偶内部传出一阵细微的声响,胸口一个小洞里射出一支竹针,正中山田夫作鼻子与嘴巴之间的位置,也就是“人中”。
经过特殊处理的竹针不仅锐利无比,而且涂上了剧毒,见血封喉。山田夫作少将当场栽倒,火速送医,终告不治。
刺杀行动圆满成功,戴笠下令所有参与行动人员晋升一级,严樗立了头功,不但从中尉升到了上尉,还得到了十两黄金的奖赏。
当大老爷何原谦听到雷群说柳山虎要派人来赔礼道歉冰释前嫌时,惊讶万分,高兴得合不拢嘴。
虽说不是柳山虎本人前来,那也是史无前例,给何姓家族人挣足了面子。
何原谦立即吩咐下人,明天遇到柳家家丁来拜访,都要以礼相待,让管家歪三赶紧备酒,今天要好好跟占卦先生好好喝上一杯。不过,雷群似乎并没有心情与他喝酒。因为他已经从捡到的子弹壳上看出,日本人已经开始踏足这片土地,并有心搅动风云,这是他最放心不下的。
内心焦虑万分的雷群,有太多的话要说,可是他又不能,实在是憋闷,他暗自希望明天这里一切,能够按照他设计的规划来。
酒宴开始不久,雷群便托词说累了,想早点休息。兴致极高的何原谦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勉强,吩咐下人给他安排一间房休息。
夜深了,风伴着落叶哗哗作响。雷群辗转难眠,便走下床来到了门外。月光如水,从空中泻下来,静静地泻在何家冲的墟内城外。田垄里的蛙声、沟渠里的虫鸣如潮,此起彼伏;还有屋角的柴堆里,隐隐传来的狗吠,令人格外醒神。
月光下的一切都有一种神秘的美感——尖尖的屋顶错落不齐,银色的光辉洒在上面;一棵棵杨树在黑色幕布的映衬下,沙沙作响。雷群喜欢这样的夜晚,因为可以倾听风的悄悄话,柔柔的声音,恰能安抚他的心灵,使忧虑的心一下子渐渐平静了下来。
雷群在何家大院百无聊赖走了走后,决定去何家的城墙去看一看,心里实在太堵了。家丁们这次没有拦他,雷群因此几个箭步,就登上何家大老爷的城墙。
目之所及,月光下的旷野里,是一片青葱恣意的画面。他多么希望中华大地处处都能如此祥和宁静啊,可是侵略者们已经张开血盆大口。他努力地眺望着远方,任思绪蔓延,想象着前方的将士是怎样在与敌人浴血奋战。
想到这里,与妈妈生死离别的场面又一次涌上心头——窗外暴雨要来似的,黑压压的,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妈妈去给他买吃的了,他独自坐在家里,小孩子不免有些害怕起来。不过,他想起妈妈临走前的叮嘱,趴在墙头静静等待着妈妈回来。就在这时,便听天上传来飞机的嗡嗡声,这时他便看到妈妈匆忙地赶了回来,大喊:“日本鬼子来了,快进密道躲一躲!”
“啊?!”突然耳边传来“呜呜”的声音,抬头一看,原来,两三架日本轰炸机朝他的眼前飞了过来。不好,他急忙跳下去,并叫妈妈也跳下来,可是妈妈堵住洞口后,就走了出去。他拼命地呼喊,可是妈妈没有响应,说要去找爸爸。
蹲在狭小地下通道里的他,耳边不时传来“轰隆隆”的爆炸声和人们的惊叫声,但是他不敢出去,只能蹲在密道里,默默流下一行泪来,顺着眼角无声地溜进脖子里。如此情境,悲伤仿佛都显得那么无助。
十几分钟后,外面没有了动静。打开洞口,爬出来一看,浑身为之一振,只见妈妈静静地躺在地上。“妈妈,”他拼命摇晃妈妈的身体,“你醒醒!”可是妈妈已再无气息。他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淌,接着又求助似的喊着爸爸,哭到撕心裂肺,却是无人回应。
从那一刻起,他便将悲伤埋葬了起来。
痛苦的小舢板在记忆在复苏,不断地沉没在自己的心海里,前赴后继地来,又前赴后继地粉碎在海底,重复着无望又痛楚在循环。虽然岁月已经撕下了旧历,但汩汩的悲伤之河却从无止息。
悲痛已经发生多年,却还是在雷群年轻的心头上立起了复仇的纪念碑
“我必须尽全力阻止战争,我必须团结一切团结的力量打败敌人。”雷群在心里说着,便准备折身回去房间。他不能在悲伤中忘记责任,接受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必须保持充沛的精力。
第二天,当雷群一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他随便扒了几口饭,就急促地往百垱河对岸的柳家寨走去,约好了今天陪着柳家的管家大龙来何家冲。
风平浪静的百垱河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雷群来到等待的地点,不停地张望着,张望着。然而,直到太阳爬上头顶,也不见对方一点踪影。顿时,雷群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会变卦了吧?”晌午时分,雷群深知对方不会再来了。可究竟为什么失约?疑惑爬上心头,不得解。此时,何家冲大老爷何原谦家里已经备好酒菜,还把何家的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全都叫来,准备接受对方的道歉。
当何原谦得知被耍了后,愤怒中一下子就将桌子给掀了,甚至还责怪雷群谎报消息,说再也不相信他的话了。雷群心里也是苦恼之极,可是又没法诉说。
他在一边安慰何家大老爷,一边给说可能柳树家临时出了什么状况。
气愤之中的何原谦哪能听得进去他的半句话,一边大骂柳家没规矩,一边让赶雷群赶紧滚。还威胁说如果下次再乱说话,就叫人直接把他捆起来丢进百垱河里去喂鱼。
雷群连连劝解中,急速地离开了何家冲。他决定先回新四军游击独立支队汇报这里的情况,然后想办法帮何原谦弄些枪来。不然以后他的工作就无法开展了。
就在雷群离开何家冲之后,织田信义和丰田秀吉已经开始鬼鬼祟祟向何家冲赶来了。
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很明确,要给何、柳两家的新仇旧恨上浇一桶油,让他们彻底燃烧起来。
他们想趁天黑中摸到何家冲,在何原谦家的外面放一把火。这是一个非常狠毒的计谋,新仇未解火上油。因为,他们吸取了前面经验,不能再用枪暴露自己了。
通过放火,让何家直接把矛头对准柳山虎。这样,就算他们柳家有一千张嘴,也不说清。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也许老天迷失了双眼,原本无风的乡村里居然起风了,而且还越来越大。织田信义和丰田秀吉在兴奋中用日本话说着“天助我也”,一边加速向何原谦家的城墙边摸去。
“真的是天助我也。”随着织田信义和丰田秀吉火柴擦亮,几乎是一瞬间,何原谦家附近就火光冲天了,叫喊声顿时此起彼伏……面对如此突然大火,何原谦在第一时间冲了出来指挥家丁灭火。然而,火借着,风绕着火,加上城墙外堆着秋收后的稻草等物品,灭火完全无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越烧越旺。
“一定是柳家寨的人干的。”管家歪三在何原谦身边挑拨道。女佣宛宛也在一边帮腔道:“肯定是他们柳家干的”。如火上浇油。“今天这个火烧之仇,老子不报誓不为人!”何原谦说着,就让管家组织家丁。“这……这……”“还不快去。”何原谦怒气道。“那这火怎么办?”“让去烧好了,反正又烧不过城墙。”
在此紧急关头,何家冲的其他几个老爷也纷纷赶来了,说大老爷这月黑风高的,对方一定准备好了,打过百垱河那边去还不知道是祸还是福。
“那还不赶紧救火!”何原谦气急败坏吼道,“这是怎么了啊?!”
三
当“鸩鸟”何萧强跟秋田树下刚一走出宴会厅的门,一群宪兵荷枪实弹蜂拥地包围起来,举着的枪发出子弹上膛的“咔咔”声。何萧强心里一惊道:“这是……”秋田树下愣了一下吼道:“你们要干吗?”“板垣大佐有令,把他们给押回去。”宪兵队队长鸠山正一叫嚣道。
突然袭击令何萧强多少有点措手不及。此举是板垣大佐从冈村办公室出来后,临时做出的决定,觉得放他们回去写过程太浪费时间,还可能串供,不如直接把他们之前有两个有嫌疑的先抓起来再说。
这是一石二鸟的计谋。通过秋田树下,甄别何萧强到底是不是“鸩鸟”。就在前不久,最高长官冈村已经训斥过,说大战在即,情报部门调查了那么久还不知道那个所谓的“鸩鸟”到底在哪儿,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骂他们一群人是吃干饭的……说再查不出来让他剖腹自尽。
板垣大佐非常恼怒。
何萧强跟秋田树下分别关进了一个审讯室里,好像正踽踽独行在冰天雪地里。秋田树下在审讯室里大喊着混蛋,说自己是大日本天皇的军官,你们没有理由这样对待我。审讯室外的卫兵则像木偶一样,权当耳边风由着他怒斥和狂言。
何萧强知道这又是一次考验,对于这样的考验“鸩鸟”觉得板垣大佐很无能,简直如病急乱投医。不过,他还是沉着冷静地思考起来,积极应对即将到来的审讯,也知道这一次板垣大佐简单粗暴,很可能是终结式的结论,生死往往就在一刹那。
正如他预料的一样,板垣大佐首先就拿他开刀了。第一个提审的是他。
“板垣大佐,”何萧强故意装作一脸无辜说,“本人绝对忠心于大日本皇军,不信你可以问秋田树下少佐。”“秋田树下比你的问题更大!”板垣大佐吼道。秋田树下比我的问题更大?骗人吧。何萧强提醒自己别上当。“那天晚上是谁提议喝酒的?”
“秋田树下少佐。”
“为什么要喝酒?”
“秋田树下少佐说我被冤枉了,给我压压惊。”
“混蛋!”板垣大佐在地上转了一个圈,“冤枉!”
“那喝酒之后呢?”板垣大佐上前几乎头顶着他的头问,“真的去百乐门跳舞啦?”
何萧强答:“是”。
“都和谁跳舞啦?”何萧强心里一凛,才发现板垣大佐抽丝剥茧了。他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喝多了记不清了。”“混蛋,”板垣大佐说着拔出身上的佩剑,“能跳舞怎么可能喝多!”“真的喝多了,”何萧强挣扎着说,“舞厅那么多舞女,都花枝招展,穿着一样……”
“不可能!”板垣大佐一个转身,大叫“小池少佐进来。”一声“有!”就见身穿日本军装的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后。何萧强心里一惊,此人正是与他多交集过的小池百合,虽然她换了一身军装,但他还是看了出来。
果然是日本间谍。虽然之前他将秋田树下见的黑衣人与她有勾连,没想到果然是她。
板垣大佐生气地对着鸠山正一道:“去百乐门舞厅,把舞女给我全部抓起来审问。”“嗨!”何萧强心里又是一凛,反复从蛛丝马迹中寻找着自己漏洞的证据,发现并没有。
最终板垣大佐会在大海捞针中,把范围集中到舞厅妈咪跟“金丝雀”身上,自己实在太大意了。
后悔已经于事无补了,好在他现在真正确定小池百合的身份,于是他偷窥了小池百合一眼,却正好被小池百合抓住,不过,她投来的是审判的眼神,并带着这种眼神来到“鸩鸟”眼前,盯着他“你认识我吗?”
“鸩鸟”摇摇头。
“你撒谎!”
“鸩鸟”装作莫名地看着她。小池百合发出瘆人的一笑,上前捏着“鸩鸟”的下颚恶狠狠地说:“你比谁都清楚!”“鸩鸟”暗暗地皱皱眉,思绪始终在他的身上徘徊并突然装作想起似地问:“难道你是……那歌伎!”
这话有点突兀,她一时没有跟上节奏,但他看到她头皮都奓起来,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一下把她吸了进去。
“啪!”一巴掌打在“鸩鸟”脸上。杀气腾腾的语气:“我是帝国的军人!”“鸩鸟”故意将错就错道:“对不起,我看错了!”
“给我上刑!”小池百合愤恨道。“鸩鸟”连忙挣扎道:“板垣大佐我冤枉啊!”“冤枉?”板垣大佐看了他一眼,揪住“鸩鸟”胸前的衣服咆哮道:“你就是那只鸟对吧!”“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大佐!”板垣大佐用力一推道:“那就鞭子让你知道!”
几个打手的鞭子便挥舞起来,“鸩鸟”在敌人皮鞭暴打中,很快就昏死过去。
处置了一个未果,板垣大佐又气冲冲地来到秋田树下所在的审讯室。在一脸杀气中,莫名地端详了几分钟后,故伎重演问秋田树下是谁提出要去喝酒的。
秋田树下怕板垣大佐罪责他,说是何翻译官请他去喝酒的。板垣大佐眼睛一闭,气急地说:“你们都在撒谎!”就命令手下人继续给秋田树下用刑。秋田树下连忙大叫:“我没有撒谎!”板垣大佐上前就揪住他胸前衣服说:“何翻译说是你请他喝酒的!”
秋田树下心死灯灭地眼睛一闭“说是自己。”板垣大佐一声令下,秋田树下身上的鞭子声“啪啪”吃起来。秋田树下像挣扎着,身体在鞭子下扭动着,叫喊着他错了。
板垣大佐举起手,喊“停”又问道:“那是谁提出要去百乐门舞厅?”声音里是半是先知式的悲怆,半是残忍的窥探,他在窥探他,在一点一点拿着小刀小心翼翼地把他身上的某个地方的皮挑开,想一直看到最里面去。
秋田树下立即说何翻译官。“又是何翻译官!”为此板垣大佐暴躁起来,说你怎么可能一切听他的?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接着板垣大佐几乎是头顶在秋田树下的额前问,“那何翻译官跟谁先跳舞的?”秋田树下想了一下,说记不清哪个舞女。“啪!”便听到一记响亮的耳光。
板垣大佐气急败坏地在行刑室里踱着步,觉得简直不可思议,板垣大佐一个转身又来到秋田树下跟前问,“他到底跟谁跳舞了?”眼睛凶光毕显。“好像是金丝雀。”“好像还是?”秋田树下吓得眼睛一闭地点点头。
“给我狠狠地打!”板垣大佐一挥手说,“让他长长记性!”于是,劈里啪啦的皮鞭声此起彼伏。秋田树下因此大叫着板垣大佐我无愧于大日本国……他要到最高长官那去告状……
“停,”板垣大佐一挥手,又来到秋田树下面前问,“跳舞之后你们去哪儿了?”秋田树下怔忡几秒说,“舞厅出来后他们就分开了,他就去见了一个重要的人,然后回家睡觉了。”
一听重要人,他便眼睛睁得大大地问:“什么人?”秋田树下犹豫说,自己的人。板垣大佐又暴跳道:“是谁!”小池百合连忙上前,在板垣大佐身边悄悄地说。
板垣大佐止住怒又问:“那么说何翻译官最后去哪儿你一点不知道?”秋田树下胆战心惊地点点头。“八格,给我打!”血从他耳朵边冒了出来,像一条蛇在脑门上蜿蜒游动,像一条闪电瞬间闪出了刺骨的光芒,像一根麦芒戳破了悠远的苍蓝夜空。
一番拷打之后,板垣大佐就如狼一样扑到何萧强面前质问:“你为什么要撒谎!故意说秋田树下已经供认是你主动请秋田树下喝酒和跳舞的。何萧强一听秋田树下把责任全推给他了,便自救起来,否则真的要碎尸万段。
为此,他在挣扎着说:“提议去喝酒真的是秋田树下提出的,不信可以去汉正街那家樱花之美饭馆,那天晚上表演的歌伎就知道了。”
板垣大佐看了一眼身边的小池百合,又吼道:“歌伎能证明是谁提议喝酒的吗?”。“可以证明,秋田树下少佐在举杯时,特意说为我压压惊。”板垣大佐又与小池百合对视了一眼,得到答案后,又恶狠狠地吼道:“好,就算他提议喝酒,那你为什么要提议跳舞?”
何萧强灵机一动说:“我们只是礼尚往来。”板垣大佐在沉默几秒后又问:“舞厅出来后你们去了哪儿?”“鸩鸟”迟疑了一下说,回宿舍睡觉了。
合情合理,滴水不漏,还有小池百合的左证。板垣大佐有些束手无策起来。“鸩鸟”思考了一下,决定把秋田树下抛出来。这不是投名状,而是制造矛盾混淆敌人的视线。因此他装作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说出了秋田树下那天晚上睡在他门前的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板垣大佐一声“什么?”意外惊愕,不无欣喜地吼道:“还有什么没有说出来的。”“鸩鸟”像是如释重负,脸一扬,说真没有了,请板垣大佐不要把刚才秋田树下那事告诉秋田树下,说毕竟秋田树下是他的上司,以后不好开展工作。
“混蛋!”板垣大佐狰狞一笑吼道:“这个不用你教我!”然后又像疯子样来到秋田树下所在的审讯室。
板垣大佐也不说话,眼睛死死盯着秋田树下转了几圈后,拍拍他的脸是问:“你的那晚见到那个重要人以后干什么去了?”秋田树下犹豫了一下说,回家睡觉了。
“在哪儿睡觉。”秋田树下心里一凛,硬着头皮说在家睡觉。“刺啦”一声,板垣大佐就拔出腰刀说,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秋田树下立即明白何翻译官出卖了他,便眼睛一闭,终于说出他去见了“纵”字号小池百合后,又去花柳巷找妓女的事。
板垣大佐眼睛一闭又一睁,上前一把揪住说:“你的为什么不早说?”秋田树下只好承认怕被他知道责怪他。
板垣大佐转身就走出审讯室,不一会又风风火火地回来,却是来了一个哈哈大笑说:“这中华大地全是我大日本的天下,寻欢作乐算不了什么,但你的撒谎,就是死罪!”
秋田树下连忙哭喊着说:“下次不敢了……”
“你的还有什么没有说的?”板垣大佐又上前一把揪住问,“快说!”秋田树下大概是为了讨好板垣大佐,抑或更想报复“鸩鸟”吧,说等他寻欢作乐后,去敲何翻译官的门时,怎么也叫不醒他,最后因为累了困了就睡在他的门口。
“那是几点去敲他的门?”秋田树下无奈地摇摇头,说应该是午夜之后,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对此,板垣大佐命令手下去秋田树下寻欢作乐的地方问妓女秋田树下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要知道了秋田树下什么时候离开的,除去秋田树下路上的时间,就知道敲门的时间了。
“怎么可能听不到敲门声?”板垣大佐不相信何翻译官睡着了听不到敲门声,觉得这里面一定还有蹊跷。更重要的是,冈村长官说那晚他的办公室有人进去过,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他决定将这事先放一放,又去审问那几名舞女。
面对板垣大佐一群人蜂拥进入审讯室,百乐门的妈咪在愣神中,故意声嘶力竭叫喊自己的,就是一舞厅的妈咪,把她们抓到这里来干什么。板垣大佐听到妈咪哭不是哭的妖气的样子,非常厌恶地吼道:“给我住口!”妈咪便停止叫喊,装作瑟瑟发抖样护着她身边的几位舞女。
“认识照片上的这两个人吗?”板垣大佐把照片在她们面前晃了晃问。妈咪和舞女们摇摇头。“就是他们前天晚来你们舞厅跳舞的难道忘记这么快?”妈咪连忙说,每天进出舞厅的人那么多,哪想得起来。
板垣大佐觉得也在理,便又问,“金丝雀”是谁。妈咪故意伸了一下舌头,指了指她边上的人。板垣大佐于是嘿嘿一笑,来到“金丝雀”边上问:“你的认识这个人吗?”
“金丝雀”故意装作害怕的样子,摇摇头。“那么说你们得了健忘症喽?”妈咪连忙说:“舞女只管做生意,哪儿管什么人啊。”“哈哈哈,”板垣大佐仰天一笑说,“不可能,把她们俩给我分开关押审问。”
于是妈咪又开始大喊大叫起来……
等板垣大佐一走出审讯室,小池百合立即上前,对着板垣大佐的耳边说,接到他的命令后,立即调查了秋田树下寻欢作乐的妓女,妓女证实秋田树下是去过。
“八格!”板垣大佐恶狠狠地自言自语。接着,小池百合凑近板垣大佐耳边说,将昨天晚上秋田树下与何翻译喝酒时的话重复了一遍……
看似疑问重重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板垣大佐在发出了挫败的怒吼,他气急败坏地一挥手说把们全部都放了。他决定换一种方式来揪出“鸩鸟”。
板垣大佐怒气未消地走进电台侦测室,山木秀子连忙站起来报告,就在刚才,那台电台又出现了。板垣大佐怔了一下,问:“怎么还没有锁定?”山木秀子说离目标越来越近了,通过区域停电,范围已经很小了。“好样的!”板垣大佐说,“我要立即报告冈村司令。”
谁知山木秀子连忙说:“等我确定更小的范围后再报告长官。”板垣大佐有些莫名地不语。只有山木秀子最清楚,就在前一会,她告诉冈村那台电台没有动作,且还受到表扬,如果现在就告诉冈村一定会她工作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