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呢,对,是,我知道,事情很紧急,可是父亲,我这边也不是无所事事啊,”听到响起的门铃声,黄粱如获新生般的暗暗出了口气,对手机说道,“行,我会想办法处理的,父亲,我有委托人找上门了,有时间再说。”按下红色的挂断按钮,黄粱快步向门口走去。
推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这位身材佝偻的老妇人,黄粱微笑着对她说:“奶奶,您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吗?”
“你这里是侦探事务所?”
“对对,您没找错地方,来,我扶您进屋。”
小心翼翼的把老妇人扶进屋内,黄粱把她安置在一把舒适的扶手椅里,正打算去泡壶热茶的时候,张芷晴走出了卧室。
“正好,芷晴,你去泡壶茶。”黄粱吩咐道,“来委托人了。”
“啊?啊...好的。”打量了几眼老妇人,张芷晴快步走进了厨房。
“您好,我叫黄粱,她是张芷晴,是我的助理,奶奶,您叫——”
“桂淑芬。”
黄粱违心的说:“好名字。”
“你这里真的是侦探事务所?”
“当然。”黄粱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平静的打量着面前这位老妇人。
她的年纪少说也有七十岁了,脸上布满了褶皱,几乎看不清她的五官。或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老人佝偻得厉害,如果她站直的话,身高应该在一米七五上下,在女人中这身高绝对不算矮。
“你能帮我找人吗?”
黄粱无奈的苦笑几声:“当然,似乎每个人心中都有位想要获知下落的人。”
“啊?”
“没什么。”黄粱摸了下鼻翼,“您想让我帮您找谁?”
“我的儿子。”
“您儿子?冒昧的问一句,您儿子多大了?”
“明年就五十二了。”
黄粱吊起眉毛:“是不小了。”
“奶奶,先喝口热茶吧。”张芷晴端着三杯冒着热气的茶杯走进了客厅。侍弄好后,她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黄粱的身旁。
啄饮了一小口热茶,老妇人用她那异常沙哑低沉的嗓音颠三倒四的讲述困扰自己的烦心事。
其实一句话就可以概括:儿子离家出走了。
而母亲相依为命了一辈子的儿子不知道怎么想的,绝对离开家独自生活。虽然这一决定迟到了三十年,但是已经知天命的儿子还是义无反顾的离开了家,带着几件衣服,独自去闯荡这个世界。
“呃...他为什么会突然生出离家出走的念头呢?”
“应该是我不让他成天玩手机吧...我也不太清楚。”
“......”张芷晴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奶奶,您儿子的智力存在缺陷吗?”
老妇人那张树皮一般的脸上露出些微惊讶的表情。“小姑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年过五旬、脑子正常的人应该不会因为不让玩手机就离家出走的。”张芷晴直白的说,“老奶奶,您儿子已经离开多长时间了?”
“半年多了。”
张芷晴瞪大了眼睛:“这么久?!”
“是啊...”黄粱困惑的注视着老妇人,“在这半年的时间里,您就没想过要去找他吗?”
“我忘了。”
老妇人的回答让黄粱和张芷晴面面相觑。
“忘了...是什么意思?”黄粱小心翼翼的问。
“我总是想着应该去找人帮忙,去找到我儿子。”老妇人面无表情的说,“但是我记性不好,时不时就把这茬儿忘了。”
“......好理由。”
“对了,我能加你的微信吗?”老妇人颤颤巍巍的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手机,是一部有些过时的智能手机,从屏幕上布满的划痕就不难看出这东西有些年头了。
“当然。”黄粱下意识的看了张芷晴一眼。后者立刻会意,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她说:“奶奶,我扫您还是您扫我?”
“你扫我吧,”老妇人艰难的在亮度过低的屏幕上点击着,忙了好一会儿,她才调出了一张二维码的图片。
张芷晴耐着性子等在一旁,等老妇人弄好了,她立刻扫了扫那张二维码。“诶...不对啊...奶奶,这不是添加好友的二维码啊。”
“是吗?我又弄错了?”老妇人尴尬的笑了笑,把手机塞到张芷晴的手里,“女娃子,还是你帮我弄吧,我太笨了。”
“没有的事儿,您可一点都不笨。”张芷晴哄着老人说道,“您比您的同龄人可要强多了。好了,已经添加好友了。”她把手机还给了老妇人。
“好好,这样就能联系你们了。”一边说着,老妇人从扶手椅上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向门口走去。
黄粱立刻站起身跟在她身后。“诶?奶奶,您这是...”
“要回家了,我还没给我儿子做午饭呢。”老妇人颤巍巍的走向玄关,在黄粱和张芷晴默默的注视下,这个佝偻的身影隐没在屋外明朗的阳光下。
过了好半晌,张芷晴幽幽的问道:“你闻到了吗?”
“什么?”
“奶奶身上的香水味道。”
“有吗?”黄粱微微皱起眉,仔细回忆着自己是否问到过香水的气味,“我倒是没注意到...”
“是一种很奇怪的味道。”张芷晴眼神茫然的嘀咕道,“一开始我以为是那种上了年纪的老人独有的味道,但不是,是另一种味道...我形容不上来,但是很特别,对,我只能说很特别。”
黄粱知道张芷晴嗅觉的灵敏度是常人的数倍,这算是她身上众多的天赋之一——老天爷对她的这种肆无忌惮的偏爱总是让黄粱羡慕不已。不过这种强力嗅觉带来的不全是好处,至少臭豆腐和腐乳张芷晴就欣赏不来。
张芷晴嘀咕道:“黄粱,我们刚才是不是遇到幽灵了?”
“你能加幽灵的微信吗?”
张芷晴低头看了眼手机:“诶...真是奇了怪了。”
“怎么了?”
“我没加上那位老奶奶的微信。”张芷晴茫然的说,“我刚才明明看到——算了,这事儿不能细想。我最怕这些鬼啊神啊的...”打了个寒颤,张芷晴快步走进了卧室。
“......就像我不害怕似得。”黄粱看向老妇人坐过的那把扶手椅,自言自语道。
————,————
老妇人就像是一场梦一般,虚幻而不真实,只不过这场梦黄粱和张芷晴都参与其中了。在那天之后,老妇人再也没有出现。张芷晴试着去调查过,但是一无所获,除了一个名字什么都没有,即便是她也只能放弃执念。
黄粱和张芷晴私下还讨论过这件略显诡异的见面,他们一致认为老妇人的脑子要么是存在先天性的智力缺陷,要么就是上了年纪罹患了老年痴呆,总之可能是有毛病。至于她那位离家出走的儿子,要么已经死去多年,要么就是她自己幻想出的并不存在的人。总而言之这件事就这样无头无尾的再没有后续发展。
这位老妇人并没有困扰黄粱和张芷晴多长时间,毕竟手中的工作吸引走了他们几乎全部的精力。这是一件牵涉到几十个亿的委托,容不得他们不认真对待。
这件劳务费极高的委托是在黄粱的父亲黄粱的牵线搭桥下,才最终交到黄粱的手中的。按理说委托人绝对不可能看上只有两个人的解忧事务所,但是看在黄硕的面子上,这位垂垂老矣、整个身子几乎都已经进入棺材的亿万富豪才绝对把临终事宜交给黄粱来处理。
为了这件委托,黄粱还特意飞到了大洋彼岸的异国他乡,去和这位只能靠价格高昂的维生装置苟延残喘的委托人面对面的谈一谈。
由于清楚根本没有时间去游玩购物,黄粱也就没有带上张芷晴,这让张芷晴很不开心。不过现在不是关心她的小心情的时候了,在巨额的劳务费面前,即便是黄粱也不由得认真起来。
被父亲黄硕从机场直接带到了一处位于青山绿水间的豪华疗养院中,黄粱甚至还来不及感慨这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优美环境,就直接被父亲黄硕拉着来到了委托人居住的病房中。进门的一刻,黄粱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进入的不是一间病房,而是一间设备间。
他和父亲黄硕站在一面玻璃墙前,这是一个短短的走廊,还要再推开一道门才能进入到房间内。但是那扇门此刻管的紧紧的,黄粱只能透过玻璃观察房间内的可怖景象。
房间内充斥着大大小小的管道和各种冰冷的机器。像是被一个机械怪兽用身子缠绕住的病床上躺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干瘪身影。黄粱过了好几秒钟,才意识到那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
虽然他距离死亡可能只有一个呼吸的间隙。
“他就是——”
“嘘,别说话。”黄硕轻轻拍了下儿子的肩膀,“他一天清醒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而且他不能被打扰。我们只能等待。”
黄粱默默的注视着那个瘦小的身影。他无法想象一个人竟然会选择如此丧失尊严的方式继续停留在这个世界上。他见过病床上这个骨瘦嶙峋的怪物健康时的照片。
简直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