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鹏是在事发后的第三天,才坐飞机回来一趟,可当天他就又走了,只和我说了几句话,让我负责处理母亲的后事。
“我当时就甩了他一个耳光,骂他不是东西,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赶飞机回去打比赛了。下一次见面是在我母亲举办葬礼的时候,他只是短暂漏了一面,流了几滴鳄鱼的眼泪,没等葬礼仪式举行完就离开了,去赶航班。即便是赵鹏,我也不敢想象竟然会对亲情泯灭到这种程度!
“从小我弟弟就是让家里不省心的孩子。可谁让他天赋突出呢,你知道培养一个孩子打篮球需要多大的花费吗?不夸张的说,是我和我母亲,我们两个人砸钱,把他硬生生砸出来的,可无论是对我还是对我母亲,赵鹏都谈不上尊重。
“赵鹏手里有那么多套房产,可他不肯让我母亲去住。我母亲从没有因为这些事埋怨过他,可我这个当姐姐的看不过眼啊,说他几句,他完全不当回事。唉,要不是我实在是无能为力,我也不想去麻烦其他人。
“我做梦都想亲手把杀害我母亲的凶手抓住,可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为了能找出那名凶手,我把房间里的一切都按照案发时的模样给一一还原了。所有东西全都严格的放回原位。我经常会在那栋老房子里待上一整晚,可我就是找不到任何灵感。”
“等等,您是说您把案发现场尽可能进行了还原?”
“不是尽可能,是一比一、百分百的还原。”王一娜偏执的说,“我从警方的手中拿到了案发现场的照片,我尽量将所有物品都复原到案发时的状态。虽然做这些都是白费力气,但我总是忍不住想,只要我做的够多,或许就能查明真相。”
“您还真是有心了...”黄粱不知该对王一娜这种行为作何评价,他的确见过很多被害人的家属,在自己的亲人离世后,始终保持着他们房间生前的模样,似乎这样做,这些逝去之人的灵魂有一天就会找到回家的路,与家人们再次团聚。
不过听着眼前这女人用此坚定的语气说‘做到了一比一的完美还原’,黄粱还是难免生出几分好奇。
王一娜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小,看出黄粱似乎有几分心动的模样,立刻出声提议道:“要不你去我母亲家看一眼再说吧,在你们这些专业人士面前,那间屋子可能会透露出更多信息。”
黄粱心想我再专业,还能专业过侦办这起案件的警察不成?不过闲来无事,他的好奇心也的确被勾了出来,就装作不怎么情愿的问了一句:“那栋老房子离得远吗?”
王一娜立刻回答说:“不远,开车的话也就半个钟头。来回路程加一起也不到一个小时,我按小时付给您咨询费,就按照您给出的收费标准如何?”
黄粱想了想,就给出了自己平时咨询的收费规格,王一娜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付出可能毫无收获的大几百块。黄粱见话赶话说到这里,也不好再矫情,索性从沙发上站起身,心情复杂的走进卧室,换了身外出的衣服。
跟在王一娜身后,黄粱走进阳光明媚的大街上,在解忧事务所门前的马路旁停着一辆轿车,是一辆深红色的轿车,和着装保守朴素的王一娜形成了强烈反差。黄粱坐在这辆红色轿车的副驾驶座位上。
王一娜开车载着黄粱,向着名叫李琴的过世老人的家中驶去。坐在车内的两人没什么可聊的,黄粱专注的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街景,有些惊诧于自己竟然会和一个陌生人聊了几句后,就坐上了这人的车,去往一处凶案现场。他难免会生出几分不真实的感觉,甚至觉得这可能是一个专门针对他的陷阱。
不过当轿车缓缓地驶进一处老旧小区,在一栋墙皮剥落的居民楼前停下的时候,黄粱心中的最后一丝猜忌也瞬间消失。下车跟在王一娜的身后,黄粱走进了这栋即便是在白天也仍旧阴影重重的楼内。
脚踩在还算是干净的水泥楼梯上,黄梁一口气爬上五楼,面前的王一娜这才止住脚步。她微微有些喘气,从裤子口袋中拿出一串钥匙。在王一娜解锁防盗门的时候,黄粱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母亲一直住在五楼?”
“对。”
“这也太不方便了。”
“是啊,上下楼成了我母亲嘴里最常念叨的问题,不过她脾气犟,我让她和我一块住,说什么都不同意,说是住不惯那种电梯楼。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我母亲生前都不怎么去大型商超的。”
“嫌价格太贵?”
“一方面吧,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敢乘坐电梯。不论是滚动的,还是直上直下的,她都不敢坐。”
“好吧,还真是——老派。”
门打开后,黄粱并没有第一时间跟在王一娜的身后走进屋内,他站在门外,透过敞开的房门向房内打量着。这间屋子并不小,目测应该有个一百多平方米。王一娜站在还算宽敞的客厅内向黄粱介绍着自家的情况。
这套房子总共有三间卧室,一厨一卫一厅的格局。最大的主卧是留给赵鹏住的。另外两个小一些的房间则是李琴和王一娜的房间。即便是在李琴去世之前,她也住在小卧室里。
“我弟弟的房间从来就没有变过样子,”王一娜有些愤愤不平的说,“至于我的房间,从我搬出去之后,那屋子就被收拾起来当成放置杂物的杂物间了。”从王一娜的字里行间中不难得出她对于母亲过于明显的偏爱弟弟是很有些怨言的,不然也不会当着黄粱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的面就说这种话。
不过很快,王一娜的注意力就从家庭纷争中挪到了自己母亲的案件上。她站在客厅内的木茶几旁,手指着地面上用白色胶布笨拙粘出来的人形,有些尴尬的说:“我已经尽可能按照警方让我看过的照片,把我母亲遗体的姿势还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