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见到徐一山吗?”
黄粱这才注意到客厅的沙发上躺着张芷晴,他紧皱的眉头略微舒缓了少许。“还不睡觉啊,你明天不需要去实验室吗?”
张芷晴耸耸肩,把手中的家庭装大包薯片放在一旁,坐起来给黄粱腾地方。“嘿嘿,不重要。你该不会真的没有碰到徐一山吧,干嘛拉着一张苦瓜脸啊。”
“见到了。”黄粱坐在沙发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见到了?”张芷晴有些惊讶,“那你回来的也太早了吧。”
“为何这么说?”
“你不应该把徐一山亲自送到警察叔叔手中,然后把情况给告知他们吗?难道你让徐一山跑了?”
“他应该不是凶手。”
“不是啊,阿sir。”张芷晴挑起一侧眉毛,“真的假的啊?你现在已经退化到只靠感觉来破案了吗?唯心神探?”
“什么乱七八糟的...”黄粱翻了个白眼,把之前和徐一山聊的情况挑重点和张芷晴说了说。
“你真的信了他的鬼话?”张芷晴瞪圆了眼睛。
“不然呢?”
张芷晴难以置信的说:“徐一山都承认在那个时间段他试图闯进赵诗悠的公寓里对她图谋不轨,你就因为一根毫不起眼的防盗链而轻信了他的鬼话?”
“他的话很合理。的确,严格意义上他这算蓄意谋杀未遂。”黄粱说,“但是那根防盗链的存在十分合理。如果你是赵诗悠的话,当你看到站在自家门口的男人是之前骚扰过自己的跟踪狂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呃...大声喊救命?”
“差不多吧,你应该立刻冲进卧室,把房门锁起来,同时拨打报警电话。”黄粱说,“而且你要记住一个前提,赵诗悠家的防盗门上安装有防盗链,即便徐一山用自己配的钥匙打开了房门,他也很难侵入到屋内,除非赵诗悠脑子抽筋,主动拿下了防盗链。”
“就不能是那一天她碰巧没注意挂上防盗链吗?”
“平时都挂着,就没挂的那一天有人找上门来要寻仇,你觉得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有多高?”
“你也不能完全否认这种情况的发生吧。”
黄粱摆了摆手:“防盗链的问题先搁置在一旁——”
“凭什么你说搁置就搁置啊!”
“提醒小陈赵诗悠出事的短信你又该如何解释呢?”
“这个...”张芷晴被这一问题问到了,“是啊...”她不禁鼻尖微蹙,“为什么徐一山要多此一举呢...”
“如果他是杀人的凶手的话,他应该尽可量拖延赵诗悠的尸体被人发现的时间。至少他不会去主动让人注意到这一点。”黄粱说,“但从他的这一举动上,我就基本排除了他是杀人凶手的可能。而且...”
“而且什么?”
“徐一山很有可能碰到了杀人凶手。”
张芷晴不由得屏住呼吸:“那应该只是他的胡思乱想吧。和屋内的人无声对峙。而且这个人更大的可能性不应该是赵诗悠吗?她那时候就在家啊。”
“如果你独自在家,突然听到了防盗门解锁的声响,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吓一跳吧。”
“然后呢?”
张芷晴迟疑着回答:“会走过去查看吧...”
“而且应该会出声询问,给自己壮胆。看是不是快递员或是外卖员。朋友的可能性不大,赵诗悠似乎并不曾把朋友带到家中,她那位谁都不知道、但是谁都隐约意识到的情人也没有去过她家,他们应该都是在酒店中秘密幽会,保密工作很到位。至少一直紧盯着赵诗悠的徐一山都没有发现那名男人的真面目。”
“......你什么意思?”
“徐一山形容的很确切,他用钥匙解开门锁后,屋内的确有人听到了响动,试图来到门前查看,但是那人不知因何止住了脚步,既没有走过来,也没有发出问询的声响,只是静静的保持一动不动。这种反应你不觉得很异常吗?”
“呃...你这么一说倒是有点那啥...”张芷晴撅起嘴,缓缓的摇着头。
“这更像是一个心中有鬼的人的反应。”黄粱呢喃道,“而且徐一山还提到了那时闻到的味道...”
“不可能在独居女性的家中闻到的味道...”张芷晴也小声嘀咕着,“这和他的说法自相矛盾啊。他不是说赵诗悠几乎从来不带人回家的吗?”
“并不矛盾。异常情况发生的结果是赵诗悠死了。”
“......你怀疑那个一直不现真身的赵诗悠的神秘情人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张芷晴目光炯炯的看着黄粱。
黄粱不禁连连苦笑:“很俗套的剧情,不是吗?但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杀人案的动机无外乎就那几样。要么为了钱,要么为了情。真正为了杀人而杀人的情况有,但是太少了,赵诗悠的死肯定不在这一范围。”
张芷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或许情况真的如你设想的一样...”
“不和我犟了?”黄粱略感意外的看着她,“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切...我又不是为了和你犟才和你争论的——好吧,我承认,这个犟的过程也很有趣,不过我今天有了点发现,似乎能佐证你的想法。”
黄粱来了兴趣:“所以你才不睡觉等我回来的吗?”
“想得美...”张芷晴风情万种的白了黄粱一眼,随即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黄粱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在夺走赵诗悠的电击装置的残骸中,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零件。”
“什么零件?”
“不应该存在的零件。”张芷晴鼻孔微微扩张,像是怕被人听到似得,压低了声音。“是手机信号接收器的零件。”
“...什么意思?”
“黄粱,那个电击装置具备接收信号的功能。也就是说,它可以被人——”
“远程启动...”黄粱瞪大了眼睛,“靠...为什么我在报告中——”
“应该是没人关注的缘故吧。赵诗悠的死几乎立刻就被认定是自杀了,所以也就没有在这些电击装置的残骸上投入多少关注。”
黄粱困惑不已的嘀咕道:“该死...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电击装置不是已经连接上一个用来倒计时的手表了吗?”
“应该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吧。”张芷晴说,“如果只有一种触发机制的话,一旦发生意外,在倒计时后赵诗悠没有因电击导致心脏骤停而死,凶手的所作所为立刻就会露馅。即便那是深爱的情人,赵诗悠也一定会第一时间选择报警。”
“这个解释很合理。”黄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前后能对上了。徐一山试图闯入那栋公寓的时候,很可能是凶手正在清理痕迹的时候。至于赵诗悠,她应该已经被凶手蒙骗、服用了安眠药昏睡在卧室的房间中,等待生命的倒计时走完......”
张芷晴不禁打了个哆嗦。“这就是伴你入眠的爱人吗...不光一手包办了清理,还顺带着亲手送你上路...”
黄粱沉吟道:“问题是我们该如何锁定这个神秘情人的身份呢...”
“酒店记录?”
“你可以去查一下,不过我怀疑应该查不到什么。”黄粱眉头紧锁的说,“而且就算查到了什么,也证明不了什么...远程遥控的一大好处就是凶手拥有确凿无误的不在场证明。在赵诗悠的心脏因电击而停跳的那一刻,凶手可能正在与人侃侃而谈,他只需要点击几下手机的屏幕而已。”
“也是哦...”
“对了,”黄粱突然眼前一亮,“信号接收装置有没有——”
“没有。”张芷晴摇了摇头,失落的看着黄粱,“已经彻底被炸毁了,我也是很偶然才辨认出残骸中有信号接收器的零件。那些碎块块提供不了任何帮助。”
“嗯......”
“我去睡觉了。”张芷晴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脑中一团浆糊,疼死了。黄粱,你也早点睡吧。”
黄粱眼神空洞的盯着摆的满满腾腾的书架,呢喃道:“我倒是想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说了句苍白无力的安慰话,张芷晴塔拉着拖鞋,慢腾腾的走进了卧室。黄粱独自一人坐在洒满柔和灯光的客厅中,享受着近乎凝固的寂静。他闭上眼睛,任凭自己的思绪漫无目的的游荡。
“不行...”他猛地睁开眼睛,自言自语道,“不行,完全没有睡意...”他的茫然的眼神扫过客厅中的那些庞大的抵着墙壁的实木书架。这些高至天花板的书架上的藏书都是他一本一本收集来的,是他的心血。
他的眼神不自觉的搜寻起那套书,他记得自己也收藏了一套装帧精美的书。不过由于那套书的名气最近有点大,黄粱反而对它产生了抵触的情绪,已经许久没有捧在手上感受故人的哲思。
“知行合一......哼,说的简单,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手机铃声突然打破了黄粱的自言自语,他掏出手机,瞥了眼屏幕,呼吸不禁急促起来。“喂,是我,黄粱,徐一山,你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