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黄粱只是尴尬而不是礼貌的微笑着,余泽磊压低声音,用只有他自己和黄粱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李先生,你肯定想着要逃出去吧?”
“啊?什么?”
“从羊圈里逃走啊。”
注视着余泽磊那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小眼睛,黄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脑子快速的转动,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没错,这个地方我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黄粱回答。
“我也是。”余泽磊轻轻点了下头,“其实这里面的很多人都想要逃出去,只是苦于没有办法。”
黄粱下意识的抬头扫视了食堂内的情况。他没有看到姚傲君的身影,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在对面的房间中吃饭。徐子墨也不在,不过黄粱瞥到了几张看着很眼熟的面孔,很可能是失踪名单上的冯恩忠,他正目光呆滞的咀嚼着食物。
“我没看出来。”黄粱慢吞吞的说道,“这里的人似乎都待得挺合心意的。”
“都是表面现象,演出来的。”余泽磊立刻说道,“你想啊,有这么多的人盯着呢,谁敢把真实想法暴露出来啊。这些人一个个都精着呢。”
就你傻呗?黄粱心里嘀咕道。还是说你觉得就我是个白痴?
没有把内心的想法展露出来,黄粱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佩服的说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这里一个正常人都没有了,合着全部都是装出来的?”
“对,为了活着,不寒颤。”
“活着?什么意思?”黄粱扯动着嘴角问道。他有些担心自己的表演是不是太过火了。
余泽磊神秘的一笑,四下打量了一番后,低下头小声说道:“不遵守羊圈规矩的人,可是会消失的哦。”
“消失?”
“这里的说法是‘出栏’。”
“出栏?”黄粱快要被这些该死的名词弄疯了。
“也有人叫‘屠宰’。”
黄粱打了个冷颤。这还真不是装的,他确实激灵了一下。
似乎很满意黄粱脸上凝重的表情,余泽磊嘿嘿一笑,接着说道:“当然,谁也不知道消失的人都遭遇了什么、去了哪里,可能他们是‘幸福金’交够了,被天父带到了幸福的彼岸,谁知道呢。反正没有人消失后重新返回到‘羊圈’。”
“好吧...”
“小心点,李先生。我可以称呼你为牧之吗?这真是个好名字,朗朗上口。”
“你随意。”
“好的,你就直接叫我小磊吧,我朋友都这么叫我。”余泽磊微笑着说道。
“哦...好的。”
“保持警惕,切记不要放松。还有,对任何人都不要轻易信任。这地方比你看起来的还要疯狂。”
黄粱看着他问道:“对你也不能保持信任?”
余泽磊开朗的笑了笑:“你已经开始适应这里了。对,任何人都不能信任,甚至你连自己都不能信任。”
“那我还能信任谁?”
“天父吧。开个玩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能信任谁。你看那个嘴里嘟嘟囔囔的人,看到了吗?”
黄粱顺着余泽磊的视线看过去,一个背靠在椅子上、嘴里念念有词的上了年纪的女人进入视线中。
“那位大姐刚进来的时候可不少闹出乱子,又是撒泼又是绝食的,你看她现在这幅模样能想象到吗?她已经被驯化了,成了一头温顺的羔羊。你一定要时刻提醒自己,绝对不能变成她那副模样。”
黄粱默默的点了下头。
“你和姚傲君是朋友?”
“什么?”黄粱惊诧的看着余泽磊。
“我看你们今天聊了很多。”
靠...有这么明显吗?这地方就一点隐私都没有?在感到难堪和愤怒的同时,黄粱再一次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像是曝光在探照灯下,不知道会被谁看在眼中。
“我和姚小姐之前并不认识...”
“我还以为你和她之前就认识呢。这种情况很常见,两个人原本就是熟人,又在这个该死的地方重逢了。心头百感交集之际,只能感慨一声‘这个世界真TM的小’。”像是被自己的话逗到了,余泽磊发出嘿嘿的笑声。
“是吗?在这里还能碰上熟人?”
“当然,可能是因为大家混的圈子都差不多吧。天父也有它钟爱的一群人。”余泽磊说话的同时炸了眨眼,“要么出名的,要么有钱的,要么是又出名又有钱的。”
“你是说天父是个势利眼?”
“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这样。”余泽磊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这可能也是它可爱的一面吧。”
“可爱?”
“你不觉得天父的性格和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一样吗?”余泽磊自来熟的拍了下黄粱的肩膀,“要么你得有钱,要么你得有名,最好是名利双优。”
黄粱只能尴尬的配笑了几声。
“天父应该会对你很满意。”余泽磊自顾自的说。
“为什么?”
“你一表人才啊,刚进来就和年轻漂亮的姑娘打得火热。羡慕不来啊,我试着去和姚傲君搭讪过。她那么漂亮,这里又没什么其他可做的事情。”余泽磊一副‘你是男人你肯定能懂我’的表情。
黄粱敷衍的“哦”了一声,他已经开始对身旁这个主动凑上来的喋喋不休的胖子心生厌烦了。
“她没搭理我,哎,这种情况我在外面碰见的不多,进到羊圈后,我反倒是处处碰壁,都有些习惯了。”余泽磊边说边无奈的叹着气,“不是和你夸耀,在外面我追女生从来没有失败过。我看上的女人我都能追到手。”
“因为你有钞能力?”
“什么?”
“钞票的钞。”
余泽磊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对,没错,就是钞能力。我和那些姑娘们都是心知肚明,玩的就是两个字:默契。哈哈,但是我的钞能力在这里发挥不出来啊,真是太遗憾了。”
“你可以去把钞能力用在‘幸福金’上。”
“我可不干那种蠢事。”余泽磊轻蔑的摇摇头,“像那群疯子一样拼了命的给天父捐钱?期望交了足够多的‘幸福金’就可以真正的得到幸福?肯定是痴心妄想,无论交再多的‘幸福金’都TM是白费力气,要我说啊,交的越多反而越危险,你想啊,你的钱总有花完的一天,到时候天父——也可能是牧羊人——是否还对你保持耐心,那可就说不准了。”
黄粱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都是平时瞎想想到的。你就当我在疯言疯语好了。”
“所以你都不交‘幸福金’的吗?”
“当然要交。不过交纳的金额就看各自的选择了。他们倒是不强迫你交纳的金额。听上去很可笑,不是吗?”
黄粱再次点了下头。
“其实也不需要他们强迫,中午的时候你看到了吧?有个小姑娘一口气交了八百万的‘幸福金’,真是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自己的家人的。要是我跟我爸说拿出八百万来打水漂,他肯定二话不说把电话撂了。”余泽磊自嘲的笑了笑,“我家里兄弟姐妹多,而我又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一个。我不否认我是家族里的废物,所以那个死老头子才把我丢进这个羊圈。”
“被丢进是什么意思...”
“你是怎么进来的?”
“应该是被绑架吧,我也不太清楚。”黄粱装出一副茫然的表情,歪着头、摸着脖子回忆,“我去看了一处疗养地,回京阳市后就被绑架了,好像是这样...”
“疗养地?啊...你说的是‘慈安’的‘绿林苑’吧。”
“你知道那地方?”这回黄粱脸上的惊讶之情不是装出来的。
“死老头子经常去‘绿林苑’放松,我跟着沾光,也去过一两次,的确是个好地方,漂亮的不像是真的。”
那地方的确不是真的。黄粱在心中嘀咕。
余泽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黄粱:“也就是说你是自投罗网喽?”
“啊?”
“你和我不一样,你不是被家里人送进来的。”
黄粱诧异的发问:“你是被家里人是送进这里的?”
“对,不知道那个死老头子又抽了什么风,把我丢进了这个鬼地方。不过他会这样做我一点都不意外,他一直都是这种性格,极端的自私冷酷,即便我是他的亲儿子,该抛弃的时候也绝不会犹豫。我恨他,但说实话我也很羡慕他,因为我知道我永远也成为不了他那样的大人物。”
黄粱不解的问道:“这不可能吧,你的家人为什么会主动把你送你这样的地方来?他们...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
“谁知道呢。”余泽磊耸耸肩,“这个问题我现在都不纠结了。可能是迫不得已吧,不把我丢进这里的话,可能就得是其他人。即然一定要做出割舍,把家族里最没用的废物推出来顶缸,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顶缸?”
“或者说是顶雷?随你怎么说。这里有很多和我类似的人,他们不是被人绑架丢进来的,而是被自己的家人抛弃了,被丢到这里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