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
“他有名字。”张芷晴责备的说道，“是王轩一小朋友~”
黄粱和王轩一步调一致的翻了个白眼，默契的对张芷晴过于宠溺的语气无声的表达了不满。
“小鬼，我这里是按时间收咨询费的，如果你不担心你的压岁钱都流进我的钱包中，我不介意继续和你大眼瞪小眼。”
从进入事务所一直保持沉默的王轩一抬头看向黄粱，用他那不辨男女的稚嫩声音说道：“你能救我爸爸吗？”
“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我会付给你报酬。”
“哦？是吗？先声明，我不需要游戏装备和集换式卡牌。”
“我会付给你钱！”王轩一厌恶的瞪着黄粱，这种冷酷的眼神让他与‘孩子’这一定义愈发遥远了，也让黄粱愈发想要把他赶出去。见黄粱沉默不语，男孩又补充了一句，“很多的钱。”
从这孩子身上精致过头的校服就不难得出他的家境肯定不错，即便不去考虑他那目中无人的态度，黄粱也能一眼看出这位小公子的父亲是位事业有成的人物，至少他对孩子很舍得花钱。黄粱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的脚上看到一双奢侈品牌的皮鞋。而且张芷晴方才悄悄告诉他，这孩子手腕上那个不起眼的手链价值15万。
否则的话，黄粱早就把这位不可爱的孩子赶出事务所了。他的耐心向来不多。
“报酬的事我们可以之后再谈，先说说你的问题吧。救你的父亲？如果是疾病的话，你找错地方了，应该去医院。如果是官司的话，并不是所有的事务所都是律师事务所，很遗憾我这里是一间侦探事务所。虽然名叫解忧事务所，但我很难解忧答疑，毕竟我自己就一大顿问题有待解决。”
“......你真的是侦探？”
“当然，如假包换。”
张芷晴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对王轩一说话，就像是在逗弄一个刚出生的可爱婴儿一般。很难说黄粱和王轩一谁更受不了。“别看叔叔像是个流浪汉——”
“你被开除了，滚吧。”
“——但是叔叔可是很厉害的哦，叔叔之前曾经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刑警的，侦破过很过的大案子。”
“我知道。”王轩一看都不看张芷晴一眼，他直勾勾的盯着黄粱，“我在网络上搜过信息，知道你曾是一名刑警。”
“很好，至少你没有问我为什么被警队开除。”黄粱自嘲道。
“我不关心你的事情。”
“你关心什么？”
“你了解警方的运作机制。”
“......”黄粱默默的盯着王轩一看了半分钟，缓缓的说道：“你该不会是个侏儒症患者吧，你今年多大？”
“12岁。”王轩一的口气就像是他说了句值得全世界人都祈祷忏悔的脏话一般。
“真不像...”黄粱幽幽的说道，“果然时代不同了...十二岁的孩子就已经懂得这么多了吗？”
“你会接下我的委托吗？”
黄粱耸耸肩：“看情况。”
“我要救我的父亲。”
“这句话我听两遍了，继续。”
“人不是他杀的。”
“......那是谁杀的？”
像是完全没有听到黄粱的问话，王轩一自顾自的述说着：“二哥的死和爸爸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二哥自己的错。已经过去十个月了，为什么二哥还是阴魂不散呢？大哥和姐姐明明说会处理好二哥的，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二哥，可是这才过去不到一年的时间，二哥的事情就被人知道了，真的是，好麻烦啊...我不想失去爸爸啊，虽然他每天都工作到很晚，经常出差，很少和我说话，但我还是不想失去爸爸啊。如果没有爸爸的话，这个家还能支撑下去吗？”
“等等等等！”黄粱制止了男孩的自言自语，他表情严肃的注视着他，语气中的凝重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你口中的二哥究竟是被谁杀死的？”
“不是我爸爸杀死的。”
“我知道，你父亲不是杀人凶手，但你一定知道谁是杀害你二哥的人，对吗？”
“......”
“是谁？”
“反正不是我爸爸。”
“警方已经开始怀疑你父亲是杀人凶手了吗？”
“当然没有，他们怎么可能会怀疑杀害我二哥的人是爸爸呢？他们可是父子啊。”
“那你为什么——”
“爸爸打算自首。”
“......你父亲打算主动承担下杀害自己儿子的罪责？我没有理解错吧。”
王轩一点点头。
张芷晴试图缓解过于沉重的僵化氛围，只不过她笑的十分勉强。“不是吧...王轩一小朋友，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王轩一仍旧对她不理不睬。
“你的父亲还在犹豫吗？”
“应该是吧，我偷听到了爸爸妈妈的对话，才得知爸爸打算顶罪。爸爸是无辜的，他和二哥的死一点关系都没有。二哥死的时候爸爸都不在家——”
“你二哥是在家中被杀的？”
“......”
“如果你不把掌握的情况全部和我分享的话，我是不可能帮到你的。信任是合作的基础，你也很清楚这一点吧。”
“......二哥是在家中死的。”
“具体是在哪儿？谁的房间？”
“我的卧室。”
“你的卧室？！”张芷晴惊呼出声，“王轩一小朋友——”
王轩一对黄粱问道：“你能让这个聒噪的女人离开吗？”
“虽然我是老板她是员工，但是我得听她的话。”
“好吧...”
“——难不成你亲眼目睹了你二哥被杀的过程？”张芷晴没有理会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对自己的吐槽，她蹲在王轩一的面前，双手紧紧握在小男孩的肩膀上。
“你弄疼我了。”
“抱歉，姐姐不是故意的。”
推开张芷晴的手，王轩一一边揉搓着被捏痛的消瘦肩膀、一边低声说：“你说的没错，我目睹了二哥的死。”
“我的天哪...”张芷晴惊讶的捂住了嘴巴，“这太过分了！凶手也太丧心病狂了吧，怎么可以在孩子的面前杀——不对，他就不应该杀人！！王轩一小朋友，你需要接受心理治疗，我碰巧认识一位资深的心理医生——”
“我替海莉谢谢你了。芷晴，你最好把嘴闭上，否则我们这位潜在的客户就要调头走掉了。”
黄粱直视着男孩那双悲伤的眼睛，虽然王轩一的表情冷漠的像是个机器人，但他的内心无疑经受着无法言喻的煎熬和折磨。让黄粱倍感心痛的是，这份煎熬很可能一直持续了整整十个月。
“我没什么。”王轩一执拗的说，“我不想失去爸爸。”
“让我们来做一个简单的推理吧。”黄粱双手合十，下巴顶在指尖上，他注视着男孩说道，“十个月前，你的二哥在家中遇害，他被人杀死在你的卧室中，你目睹了他的死亡。你口中的大哥和姐姐负责掩埋了二哥的尸体。但很显然，尸体最终还是被人发现了。在死亡发生的十个月后的今天，你为了不失去打算承担下所有罪责的父亲找到这间事务所，来寻求我的帮助。”
“没错。”
“如果你说的都是事实的话，杀害你二哥的凶手只可能是你。”
黄粱的话说出口后，客厅内突兀的沉寂下来。黄粱，张芷晴，王轩一，三个人仿佛同一时间失去了语言功能，他们只能通过表情和眼神来表达所思所想。张芷晴来回打量着黄粱和王轩一，这两位年龄、体形相差悬殊的男人紧紧盯着彼此，仿佛这个世界上的一起都已消失不见。
张芷晴不合时宜的打破了平衡的沉默，她磕磕巴巴的说：“黄粱，你、你是在开玩笑的，对吗？王轩一小朋友——”
“我已经十二岁了！”
“——杀害了自己的二哥？这怎么可能，他还是个孩子啊！”
“你是个孩子吗？”黄粱问向王轩一。
“不！”王轩一厌恶的说道，“我不是孩子，至少不是你们大人认为的只会流鼻涕哭鼻子的孩子！”
黄粱看向张芷晴：“她说他不是孩子。”
“他怎么不是个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
“我也认为他不是孩子。”
“你就是个小孩子！”
“芷晴，你没看出他不是一般的孩子吗？”
“我当然看出来他不是一般的孩子了，但他依旧是个孩子啊！”
王轩一尖叫着喊道：“我不是孩子！！二哥是我杀的！！是我想要把他从姐姐的身上拽开，所以他才会意外撞到那把刀子上，所以他才会流了那么多的血...所以他才会死！！啊啊啊啊啊啊！！”
黄粱把瓶装水递到不停喘着粗气的男孩面前，平静的问道：“轻松点了吗？”
接过塑料瓶，王轩一默默的点点头，像是即将渴死的濒死之人一般，大口大口的把纯净水吞下。水流从嘴角滑落，浸湿了那身私立中学剪裁得体的校服上衣的前襟。
黄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冷酷的微笑，他说：“很好，我们至少达成了一个共识，你不是孩子，而是一名杀人犯。如果这就是你渴求的结果。”
“......我不是孩子。”小男孩执拗的瞪着黄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