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果然是你!我就说不可能看错了嘛!”王建仁脸上的喜悦之情刚刚绽放,当他瞥到张芷晴脸颊上的红肿时,整个人立刻愣住了。“你这是...谁?谁TM把你给打了?!我今天非亲手把丫皮给扒了!”
张芷晴故作轻松的说:“好了好了,你别紧张臭大叔,没什么的,不要紧,你快把这位厨师给吓哭了。”
光头厨师向张芷晴投去感激的目光。
“可是你脸上的伤——”
“没什么,”张芷晴装作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道,“那个白痴伤的更严重,要不是跑得快,哼,我让他失去功能!”说话的同时,她恶狠狠的做了个膝撞的动作。
徐大东和王建仁还有躲进柜台内的光头厨师都感觉腰部偏下部位一紧,三个老爷们不约而同的夹紧了大腿。
“那孙子已经跑掉了?”王建仁作势要向包间的房间走去。
“跑掉了。”张芷晴赶紧拉住他的手臂,推着他往店外走,“敦子哥,帮我拉着点臭大叔,今天出的乱子已经够多了,就到此为止吧。”她没忘了用眼神警告了一脸困惑的光头厨师一眼,是示意他把嘴闭上,别吭声。
三个人走出了松见日料店狭窄的过分的店面,来到了外面。呼吸着地下商业街弥漫着的淡淡的、混杂着各种味道的空气,张芷晴突然有种不真切的感觉,生与死,天堂与地狱,极端的两面却只有短短几步的距离,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太刺激了。
“丫头,你没事吧?”王建仁关切的问道。
“没事。”强忍住哭鼻子的冲动,张芷晴含糊的摇了摇头,“我想回家了,太累了。”
“那就回家吧。”徐大东说着向楼梯走去,“我先去把车开过来,你们俩溜达着。”
目送徐大东小跑着离开,眉头紧锁的王建仁打量着张芷晴红肿的侧脸,不放心的问:“丫头,要不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没必要折腾,我家附件那间小诊所就足够了。”
“行吧...你为什么会和陈昱霖那个人搅和在一起啊?”
“你说呢?”
王建仁尴尬的挠了挠头:“不是说了吗,危险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要是让梁子知道你被人打了,这至少是两条人命啊。”
“两条?还有谁啊?”
“陈昱霖一条,我一条啊。”王建仁理所当然的说,“梁子能轻饶了我?”
“没事,你不用在意的,连皮外伤都算不上。”张芷晴故作开朗的说,“走吧,臭大叔,都结束了。”
“陈昱霖不会再找你麻烦吗?”王建仁忧心忡忡的看向身后。
“他都不知道我的真名实姓。”
“又玩伪造身份这一套?”
张芷晴嘿嘿一笑:“要我说演戏才是促进人类进步的第一生产力。”
“你呀,都这模样你还能笑出来呢?”王建仁苦笑着摇摇头,“走吧,别让徐大东等急了。我叮嘱他别太高调,这小子今天开了一辆库里南来!真TM气人。”
“你努努力,说不定下辈子也能买得起。”
“诶,丫头你怎么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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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丢进‘羊圈’的第三天的早晨,黄粱早早的醒了过来。他也不知道此时究竟是不是早上,不过他的生物钟向来十分精准,如果他可以在晚上十点钟之前入睡的话,第二天早上五点左右一定会苏醒,上下浮动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出乎黄粱自己预料的,他梦寐以求的早睡早起的规律生活在‘羊圈’中变成了现实。虽然身体仍旧莫名的疲惫、酸痛,但逐渐适应了‘羊圈’内一成不变的日程安排后,黄粱浮躁的内心倒是渐渐安稳了下来,这根他突然有了大把大把无处可用的空白时间有直接关系。
在解忧事务所的时候,他经常因为委托的事情忙到晕头转向,不过大多数时候,黄粱一天的时间被各种娱乐休闲方式分隔成一块一块的,他本人也有意压缩无所事事的时间。
他总感觉时间不够用,似乎这一天什么都没做,就已经在时钟的报时声中过去了。
但进入到‘羊圈’后,黄粱突然有了许多空白的时间,没有书籍或视频去消化掉这些时间,黄粱又没有白天睡觉的习惯,他只能把这些时间都用在思考上,去直面自己的内心。
恐惧和焦虑在这种长时间的自我审视中渐渐的消解掉了。把自己可能面临的各种情况一一在脑海中推演了一遍后,就像是给内心加上了一层防护罩,黄粱甚至感到了平静。
对,就是平静。只不过这种平静不是由于心满意足的主观平静,而是对自身处境的无可奈何引发的被动的平静。一句话就可以形容黄粱此刻的心态:虱子多了不要,债多了不愁。
对于自己何时会被戳穿真实身份,黄粱已经不那么在意了,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再想也是百搭,还不如把注意力集中在能把握住的问题上。
虽然自身难保,但对于已经走火入魔的徐子墨,黄粱还是无法做到视而不见,那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啊,她的人生还没有开始,生命还未彻底绽放,如果有一天她能够离开羊圈这个魔窟,她一定会有幡然醒悟的一天,那时如果她因为年少时的一时糊涂而遗憾终生的话,就太悲惨了。
这个姑娘是无辜的,她没有做错什么。
过去的几天时间里,黄粱始终在琢磨着该如何避免徐子墨被自称是牧羊人的神棍侵害,思来想去,他还是琢磨不出个方法来。对于‘羊圈’他还是一知半解,对于这里运行的规则还不甚了解,如果贸然行事的话,能否救下徐子墨先放在一旁,他自身的安危也是个不能忽视的问题。
事实上姚傲君也是黄粱必须考虑的一个因素。
即然姚傲君说她会想出办法来,黄粱也只能去相信她了。虽然她年纪不大,但是远超年龄的沉稳和敏锐给黄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或许在进入‘羊圈’之前姚傲君和同年龄段的女生没什么两样,但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性正是在极端环境中才能看出差别。
看着姚傲君的某几个瞬间,黄粱恍惚中像是看到了欧阳倩一般。
房间内响起的广播声提醒黄粱到了每天的晨课时间。他不情愿的从床铺上爬起来,穿上薄薄的拖鞋,推开解锁的房门走进了走廊。
走廊上仍旧是那群渐渐熟悉起来的麻木的毫无生气的面孔,男女老幼,穿着同样颜色、款式的病号服,塔拉着拖鞋向着走廊尽头的电梯走去。混入在人群中,黄粱不自觉的观察着这条走过几十次的走廊。他的视线从被软性材料覆盖的墙壁移到被白光投下阴影的天花板上,那一个个像是灭火喷头一般的金属装置每个一段距离就有一个。
笑气吗...黄粱暗自思忖着。这群人还真是干一行钻研一行啊。
站在满员的电梯前,黄粱木然的注视着电梯门缓缓的关闭。电梯厢内站着的余泽磊冲黄粱挥了挥手,打了声招呼。黄粱装作没看见。
不知为何,他就是对余泽磊生不出亲近感,更说不上信任。至于原因,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归结于‘男人总是对生命中的第一个念念不忘’这种似是而非的解释。
已经离开的电梯厢内还有姚傲君,只不过她始终低着头,看都没看黄粱一眼。
你已经想出计划了吗?明天就是期限了啊...黄粱呆呆的望着光滑的电梯门,突然意识到这里没有被软性材质包围,存在着安全隐患。他开始仔细打量着电梯门,试图从上面找到凹痕或是污迹。
紧闭的电梯门再次打开了,黄粱被人群裹挟着走进了电梯厢内。这一幕是如此的讽刺,既没有牧羊人,也没有牧羊犬,除了能看见的、不能看见的摄像头,没有任何人在维持着秩序。但是这群被称作‘迷途羔羊’的被绑架的人们,却表现得如此井然有序,严格按照着绑架者们制定的时刻表生活着。
究竟是谁囚禁了谁?是他们囚禁了我...还是说其实是我囚禁了我?
黄粱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脑海中纠缠成一团的混乱思绪赶走。他突然明白了姚傲君口中的那句‘这里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思考’,想得太多的人并不会得到幸福,正因为不幸福才想得太多,幸福的人只会无忧无虑的幸福着......
我TM快要发疯了。这个念头在黄粱脑海中跳出来的同时,他首先感到的是一阵无法抑制的好笑,这太滑稽了。但紧随而来的是刻苦的胆寒。他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句玩笑话。如果这种日子继续持续下去呢?如果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永无尽头呢?无论是意志多么坚定的人,也最终会走向两种结果。
要么死...要么疯...
黄粱突然对那些疯狂的人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不是同情,也不是悲悯,而是了解。在关闭心灵大门之前,徐子墨们肯定也无比的挣扎过吧。
相比于抵抗,还是接受要更加轻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