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特殊元素混合会产生“再生性”和“恢复性”的情况不是李伟一个人发现的,说白了其实是他儿子发现的,他只是配合着做了记录、整理和再确认的工作。
这个进展引起了头领的高度重视,他亲自到他们工作的地方来视察工作,然后把他儿子带走了,说晋升他做另外一个部门的头,之后过了一年多时间,他就在议事厅里看见自己的儿子了,还是十几个人的集会,他儿子把另外一个人取代了,也就是说他晋升到那个部门的最高负责人了。
表面看着像是好事,实际上,李伟非常担心,总觉得再这样弄下去,迟早会出大事。
这样过了几年,有天集会时他发现儿子几次偷眼瞄向他,似乎有话要说,于是两个人眼神交流前后去了厕所,擦身而过时儿子传了张纸条给他,要他找到机会就逃出这里。
他相信儿子发现了一些不可告人的、残酷的、危险的东西。
所以最后从河里被岸边猎户救起后他宁可孤苦无依逃跑,也不愿再和那些人一起共事,他相信儿子一定经历了或者见证了非常可怕的事情,也是他一直在脑中想象的事情,比如每个妻子第一胎生的孩子都到哪儿去了,比如他们是不是真的拿活生生的人做惨无人道的实验。
黎绪说他有理由相信李伟的那个儿子也从大屠杀中幸存下来了,并且后来被苏墨森等人强行带去了陈家坞,陈家坞地下墓葬里的墙壁和石棺很说明问题,用的都是李伟说的那种材料,无比坚硬,有不可思议的修复能力。
到此为止,“娏”机构的实验目的越来越清晰,他们确实是在探索人体各个方面的极限,想把人类打造成类似“超人”那样梦幻般的存在,而且他们也的确在每个方面都有重大突破和进展,使得那个癫狂梦想有了实现的基础,看上去随时都会美梦成真似的。
美梦成真。
我伸出自己的两只手,掌心向上,呆呆地看着,心里喃喃重复这四个字,美梦成真,美梦成真。
黎绪好像看穿我的心思似的沉默了半分钟,突然又伸过手来摸摸我的头,有点不忍心地告诉我说根据李伟的说法,用矿物质来影响人体的实验是相当不可靠的,因为副作用太大,会破坏大脑神经,所以苏墨森他们只会拿跟自己没关系的人来做实验,观察作用和风险,绝不会在风险彻底解除之前用在自己或自己的亲人身上。
她认定,使人长生不死的实验肯定已经到了一个比较完善的地步,所以苏墨森他们那批人都实实在在受了益。但他们应该都没有天生神力,感觉系统也没有特别益于常人的地方,如果后天不进行格斗方面的学习和训练,他们在体能上就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比如黄福康和李伟都完全没有打斗能力。这说明“乣”物质的实验还只是在进行阶段,没有正式投入使用。
我突然听见自己脑子里有一声奇怪的“卡嚓”声,类似两个错位的齿轮突然间合在了一起。
黎绪这话,有两个意思。
第一,我肯定不是苏墨森的亲生孙女。
第二,苏墨森在我身上进行着一项还不知道最后结果的可怕实验,不成功便成毁,要么做超人,要么神经错乱。
从这些年里苏墨森对我的态度、对我做的事情以及那个跟我长得一样却生活不能自理的苏醒等等情况来看,黎绪的分析是对的,我不是苏墨森的孙女,他这么多年始终把我带在身边,修叔叔和陈伯伯想带我走他死活不放手的原因,仅仅因为我是他还未看到最终结果的实验品,他需要时时关注我的情况和变化,需要一个明确的结果。
我承认我很生气,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气到一定程度反而平静,思路也更开阔了。
我突然想到了常坤。
我在想常坤脾气越来越暴躁的情况会不会是那种矿物质引起的,如果是的话他又会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不知不觉被伤害的。如果真是矿物造成的伤害,那就还能有救吧。
脑子里正想得激烈,纷乱如麻,一抬头看见黎绪还坐在桌子上俯看着我,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见我看她,马上张嘴,但刚说两个字,突然被老懒的手机铃声打断。
老懒飞快把电话接起来,但没有要走到外面去接的意思,看他脸上的表情,这通电话应该跟眼下正讨论的事情有关,所以大家马上收声屏息看着他。
他先是嗯嗯嗯嗯应了几声,然后看我一眼,跟电话那端说:“发妮儿邮箱里应该放心的吧?我现在跟妮儿在一块。”
那边大概是答应了,老懒就朝我的笔记本电脑指,我赶紧把电脑移过来,打开电子邮箱然后不停刷新页面。
电话那边的人又说了几句什么,老懒才把电话挂掉。
他收起电话马上指着那张十七个人的旧合影上最后一排右数第一个男人跟我们说:“这个,我第一眼就看着眼熟,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之前常坤好像托王东升帮忙查过,但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怕黎绪反对,所以趁刚才你们上厕所的时间,我自作主张拍了张照片发给王东升让他帮忙看看。”
说到这里,他看黎绪一眼,倒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神情很坦然。
黎绪甩了两下手说:“管你怎么弄,只要有结果有进展,把我坑死我也不怨你。”
我真喜欢这态度,活脱脱一个生不怕死不怕的女流氓,爱死她了。
老懒便接着往下说:“王东升确实查过这个人,之前常坤给他的是一张褪色褪得一塌糊涂的老旧照片,他找人帮忙用最好的手段恢复出来个大概,查了几天发现照片上的人在很多年前就出境了。正好王东升以前曾经跟美国的CSI合作侦办过一起跨国大案,跟那边几个鉴证实验室的人都有点交情,就通过关系用那边的系统做了一项面部识别搜索,很快就出了结果。”
我把照片拿起来凑得很近仔细看,是个相貌特别普通的男人,是那种丢到人群里就马上认不出来的脸型。
可偏偏这样一个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人,过去几十年里办下的,全都是不普通的事情。
这是个很重要的人物。
从王东升发到我邮箱里的资料看,老懒从照片上指认出来的这个人叫姚克臣,年龄不祥、籍贯不祥、家庭背景不祥、来历不明,他大部分证件和履历都可能是杜撰的,只有两处工作和住址有据可循,在中国涉及八宗大劫案,其中两宗劫的是运钞车,痕迹败露以后逃往国外没了踪影,而后在法国涉及两宗名画被窃案,因为完全没有证据,当地警方只循例问了两次话就没再针对他做进一步的调查。他后来出现在美国,把拉斯维加斯最大两家赌场闹得鸡飞狗跳,据说是耍老千,可不管是赌场的人还是警方都看不出他到底是怎么耍的。
听上去是个厉害的国际大盗,但没有厉害到神的地步,毕竟多次露出马脚吸引到警方的注意。
这些案子之间间隔时间比较长,姚克臣很懂得收敛,一般都会隔上两年左右才有新动作,地域上也会有区别,这次在这座城,下次就换别的城了,很少在同个地方犯案。
他很聪明,胆大又心细。
但是自拉斯维加斯赌场事件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姚克臣犯罪的频率陡然增加,就像是错启模式,整个人都发狂了,连续不断在美国境内作案,范围涉及十四个州,基本都是偷窃、抢劫和诈骗,没有闹出过人命案,但因为数额玩得太大,影响实在太坏,几乎惹恼了美国除穷人阶层以外的所有阶层,于是美国各个部门和机构联合起来成立了一个专案组,竭尽全力追捕,终于在四个月以后将他归案。
但滑稽的是,姚克臣人虽然归案了,却根本没有任何能将他定罪入狱的实质性证据,所有卷宗资料综合起来研究几天几夜,也只有部分环境证据,比方说他在案件发生的前后曾出现在案发地附近,或者他跟涉案人员有过或深或浅的接触和联系,以及一系列被他们称作“巧合”的事件,反正就是没有实证,上法庭的话肯定无罪释放。
但大家十分肯定他有罪,绝对不能放出去,所以擦了个边球把他关进了保全设施最好的一家精神病院,因为从种种迹象上看,他应该是用催眠术实施了所有犯罪行动。
这里有一段强行插入进来的关于“催眠术”的资料,说催眠术起源于18世纪,近年来许多关于大脑成像的研究也反应了相似的机制,催眠术在精神医学和临床心理学方面都是极为有效的方法,原则上催眠术的确是任何人都能运用,但被催眠者受催眠以后究竟是服从催眠师还是精神高度集中的自然状态,至今仍然是个未解开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