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是姚克臣的资料。
王东升通过美国的朋友查到他的下落以后,又委托那朋友往囚禁姚克臣的那座在路易斯安那州的高级精神病院里跑了一趟,因为情况太特殊,院方不能安排见面,但多少得到一些信息,用院方的话说,姚克臣简直是神,他能用非常短的时间——最近的一次计算是十五秒钟——他能用十五秒钟甚至更短的时间对一个人进行催眠以达到他想达到的目的。
院方的工作人员说姚克臣曾有一次把医院送饭的护工给催眠了,护工听他的话把病房门打开还掩护他逃走,幸亏院方有FBI的指示,安排着专门人员对他进行全天候二十四小时不离岗的监控,及时制止住。
路易斯安那州。
路易斯安那州。
我把这个地名放在嘴里念叨了两遍,看看照片,再看看资料,看过材料又转回去看照片。
姚克臣。
我想我可能知道他是谁了。
这就是庄静从前跟我提到过的那个人!
世界上最厉害的催眠大师!
我以前听人说庄静有时会使用催眠对病人进行治疗,特别好奇,就跟她聊起这个话题。大概因为行业忌讳方面的原因,她不愿深谈,只聊了很浅一点皮毛的东西,不过她跟我说起一个人,没有指名道姓,只说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催眠师”,是“催眠界的魔术师”,说他“可以凭催眠无所不能”,最后说那人现在被关在美国路易斯安那州一家精神病院里,因为他太厉害了,是个几乎能够超越神的存在。
我记得庄静说这些话时没有看我,而是看着桌上一只空水杯,神情温和,目光里有强烈的感情,类似于钦佩或者景仰之类的,我当时心里有点诧异,但没多想,只当她对同行中的佼佼者流露崇拜之情,现在仔细想,真没那么简单,她当时那目光是沉醉的,陷进往事回忆里的。
一环扣一环,所有人物和事件,都是相扣的。
黎绪看我半天不作声,耐着性子等,等到后来就不耐烦了,往我脑袋上拍了一掌,问我什么情况。
我就把庄静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她问我庄静是什么人。
我说:“是个圈内名气挺大的心理医生,在美国进修过犯罪心理学,经常全国各地跑开讲座,协助警方给嫌疑人做侧写。几年前涉嫌一宗连环凶杀案,当然,最后证明她是清白的,凶手另有其人。那件案子结束后,跟我关系就挺好,一直保持不错的联系,但前阵子出国旅游去了,怎么都联系不上,我让刘毅民跟海关打过招呼,只要她一入境,马上通知我。”
黎绪听完,有点默默然,垂着眼睛说:“陈家坞的事件里,我们也考虑到有催眠的因素在里面。”
我和老懒敛息静听。
她说:“催眠术在全世界的范围内都存在巨大争议,有些心理医生认为能够通过催眠进入患者潜意识深处,唤醒被深埋的记忆,从而找出病症的根源,然后加以疏导性治疗,效果肯定显著。但另外一些专家认为通过催眠唤导出来的记忆并非患者真实的记忆,而是在医生的诱导下篡改甚至是杜撰出来的记忆,非但不利于心理疾病的治疗,还会加剧病情。还有小部分比较极端的专家甚至认为,深层催眠不但能诱使患者篡改或杜撰自己的记忆,还能往患者潜意识里写入特定的记忆或者意识,说得通俗点就是指催眠师能让病患相信他说的一切,并且听他的指令做事。这些极端的专家提出过一个设想,就是催眠能够完全改变一个人的行为和思想,使之变成傀儡。”
这方面的争论我听说过,但了解得不多,现在听黎绪讲起,马上联系到戴明明和乔兰香还有白慈根那拨被研究中心称为“寄生人”的意识和行为,黎绪说的就是这个。
如果姚克臣真的像资料里写的或者庄静说的那么厉害,他又是照片里面这些重要人物之一,那么,陈家坞地底墓葬里进行的实验有他一份真的很正常,黎绪的分析应该没有差错,戴明明他们那些人对她穷追猛杀的意念是被姚克臣用催眠术写入大脑然后由她身上特殊的体味激发。
但理由呢?
姚克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费如此大的人力物力肯定还有财力,创造出一批战斗力惊人的杀手,就为杀黎绪?不,不对,不是针对黎绪,而是针对和她一样体味的人。
我正想问黎绪对自己被追杀的原因了不了解,有没有线索,突然屋子里响起我的手机微信提示音,从门边的柜子那里传来,老懒离得最近,就起身走过去帮我拿。
我那手机没什么保密设置,有微信内容就直接在屏幕上显示,所以老懒一走近就看见上面的内容了,拿起手机的同时另外一只手飞快地将腰里的枪拔出来握稳,然后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神情骇人。
我和黎绪不明就里,看老懒的动作,便下意识以为天花板上有什么东西,立刻也跟着往上看,却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老懒把手机放到桌子上。
是小海发来的消息,只有一个字:跑!!!!!!!!!!!
一连串的惊叹号。
这会应该在楼上卧室里睡觉的小海突然往我手机里发了一条叫我们赶紧逃跑的指令,一时之间很难分析具体状况,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发生突发性危险事件了。
我和黎绪几乎同时做好准备,根本来不及去设想到底什么情况,已先找到各自的枪握在手里,互相看一眼,猫起腰蹑起手脚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跟在老懒身后往楼上走。
我们怎么可能把小海扔在境况不明的危险里,管自己逃跑。
可我想不明白,在自己家里,能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危险!
最大的可能性是,苏墨森回来了,在我们到家之前就已经回来,藏在哪个地方等着,这会被小海发现了。
要真是这样,那可就滑稽了,大打一场不说,估计还得来个你死我活,我可不想让他把我苦心经营到现在的生活毁掉,不管这生活是不是我喜欢的,都不会再让他染指。从律师把他的财产过户到我名下那天起,我的人生,只有我自己才能做主了,他就是真的回来,也得给我滚到一边去。
三个人,老懒最前,我中间,黎绪最后。黎绪手脚很轻,基本上做到无声无息,我记得她说过她是在陈家坞案件结束以后才接受专业的体能训练的,之后没多久玩失踪,蛮打蛮算大概只练了一年多点时间,能有现在的状态,真的非常了不起,一般人练个五年六年也未必及她一半。
走到拐角处往上张望,小海卧室的门缝里没有光透出,可见里面没开灯,是漆黑的。
正想继续往上,突然听见房间里面一个阴沉沉嘶哑哑的女人开口威胁小海说:“把刀扔掉,别动,我有枪。”
我们立刻刹住脚步,生怕稍有动静就惹火里面的人导致她开枪。
居然是个女的,不是苏墨森,这真有点始料未及。
是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听着应该年轻,但不知道为什么,声腔怪怪的,有种不协调的尖。
小海不是个喜欢被威胁的人,直到那人比之前那遍更凶更狠更戾地叫她把刀扔掉她才终于听话,咚的一声,短刀落地,在完全寂静的夜里震耳欲聋,嗡嗡的回音。
我的心越提越高,简直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了。
然后是什么东西在地板上移动的声音,听着却不是脚步声,马上,又没声音了,脑补不出到底怎么个状况。
我只能想象小海和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为了什么目的入侵到家里来的女人在黑暗里面对面僵持,心想局面对小海不算太遭,因为在一片漆黑、完全看不见目标人物的情况下,对方有枪也不敢乱开。
可正当我有所庆幸时,里面却啪的一声,灯亮了。
这下,小海就处于绝对不利的境地了。
而我们几个唯一能做的只有等,等那入侵者下一步的动作,我相信她一定会有动作,劫持小海只是因,下面会有果。在这座城市,没有谁跟小海有这样的生杀大仇,所以那女人闯进来,潜伏许久,绝对不会是为了杀她,既然小海不是她的目的,她就不必有下一步动作,我们需要的只是耐心。
我感觉到我的呼吸有点不对劲,很颤,虽然只是细微的变化。老懒也明显感觉到了,他把左手伸到后面捏捏我的手臂,用他的镇定和自信给我鼓劲,使我不致于太害怕。
里面很快又有动静,那个嘶哑阴狠的嗓音命令小海往门边走。
这回小海没有硬逞强,很顺从地照对方说的做。
我能从小海缓慢的脚步中听出她准备见机行事打算一招反制,心里立刻又惊慌起来。
因为这时候我已经知道那女人是谁了,所以宁肯小海乖乖听她的话直到她提出要求再考虑下一步的打算也不要玩什么见机行事突然反击,我相信只要小海不乱来,她就绝对不会开枪。
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