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橙从流佐小院回来,院子空荡荡的,又回到了之前在国外的状态,不同的是,这回周围有朋友和亲人。
五十年前,黎城住着的是哪些人呢,他们应该不能冲浪和潜水,大概也不知道从植物中寻找光源。
在《服饰与文化习俗》这本书里有记载:田垄三七女,云鬓高悬,裙角卷斜于腰际,袖宽,以绳负肩。
田间女子劳作,服饰的累赘比翻土播种还要辛苦。如今大街上,这种服饰随处可见。只是不用再斜于腰际以绳负肩。
之前劳作女子的服饰繁琐,如今现代女性,有足够的空闲去欣赏服饰本身的美,长袖起舞,裙角摩挲着脚踝。
又橙心中仍就没有清晰的方向,但明白了好的东西是怎样的状态,长袖起舞,生动自由。
这时,贺涛抱着一个木箱来找又橙。
“听暮回说,你回来了。”
“嗯,去漉岛玩了一圈。”
“那你去看那座庄园没?”
“怎样的庄园?”
“开满桃花、梨花的沿海庄园,里面有神使沐川与麦苍阿女神曾经弹古琴的雕像。”
“有什么特别的吗?”
“你想知道吗?”
又橙点头。只见贺涛把木箱打开,白丝绒的箱垫上,是一枚戒指,贺涛把它拿出来,准备给又橙戴上。又橙用迷惑不解的眼神盯着贺涛,连忙把手往后背藏。
“你不愿意?”贺涛也一愣,像想起了什么,又接着说道:“又橙,你可以把这枚戒指当作是能见到特别场景的影视媒介。并非你心中考虑到的:我们不合适。”
又橙听后,脸颊有点发烫,太尴尬了,心中不合时宜的想法被看穿,实在丢人。
“抱歉,我……”
贺涛打岔道,“别放心上,我是与你有事相求。那戒指你拿着,戒指也并非只代表情感。”
“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是不是要去南水,培明大学?”
“你怎么知道的?”
“这枚戒指告诉我的。”
“你竟然用那么大一个木箱装这枚戒指。”
“并非只有这枚戒指,你看。”贺涛把白绒垫揭开,里面还有许多格子,放置着各类瓶子。很显然,这些透明瓶子内都是空的。
“你拿着。”贺涛把木箱塞进了又橙怀里。
“我目前在跟进科技智能的研究,你替我去看看培明大学。培明大学是世界上一流的学府,定有很多人才可供学习。你把他们的智慧收集在空白的瓶子里,给我带回来。”
“如何收集?”
“用你手中的戒指。”
“我为什么要去做?”
“你应该被智慧的人驱策,这是你的福报。”
“为什么?”又橙像是在很轻地抵抗。她一直都没有从一方小世界里走出来,被世界的谎言蒙蔽,她的过错显而易见。
可是,这是谁的过错?她从小就知道,她没有家。可是又觉得没有父母,好像不能称为没有家。她有可居住的地方,秋凌先生和长谙先生待她极好。在面对外面的人,她就像只知道待在井底的青蛙。可是她不仅能看见圆井上方的一角星空,她还能感受到更辽阔的银河。
“我可没有欺负你。”贺涛看见又橙的脸颊上挂满泪痕,一瞬间慌了,安慰着:“你不愿意,那就算了,何苦在这里哭。你跟我说一声,难道我不会答应你?”
“我现在就是很难过,哭一会儿也不行?”又橙胆子大了起来。
“可以,我很少见到人哭了。你哭的时候,安安静静地,洁白的肤色抹上了红晕,润润的水雾挂在睫毛上,整个人柔和可怜。”
“你。”又橙抬起她那朦胧水雾般的眼眸,几缕发丝在耳边轻微飘浮。
“怎么?”贺涛没有听清。
“你很不会安慰人。”
“你要我安慰吗?”
“没有人不希望难过的时候有人安慰。”
“那你有什么难过的?说给我听听,或许我能帮你。”贺涛找了一个石凳坐下,双手自然搭在膝盖关节处,双腿打开,抬头望向低着头的又橙。
又橙的手交叠着,一动不动的,默不作声。
“你这样,我如何帮你。过来,到我身边蹲下来。”贺涛发布指令。
又橙走了过去,也没有蹲下,在旁边的石凳坐了下来。
贺涛笑了笑,没有在意,把手放在又橙的头顶轻抚了几下。
“第一次见到你,我觉得你很有礼貌,也很聪慧,知道的也多,还有一点儿好奇心。现在倒像个不知事的孩童,需要人引导。”
“能待在黎城的人,身份在世界中都是顶级的。财富、权力、美貌、智慧单独挑出一样都是独树一帜、风华绝代。你倒像个例外,不显山露水,或者是,你待在世界的框架中,忘了自己。”
又橙听着,被扰乱的心绪变得平静。
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如果我一直被人牵着走,该如何应对?”
“或许,那也是你的心愿,你是在跟随自己的心在走。帮你打开世界的人,是你的上师。”
“我好像一直被困在懵懂的世界中。”
“那你要去寻找答案。”
“哈!”又橙豁然开朗。“谢谢你,涛。”
“那你接受这枚戒指吗?”贺涛的眼睛看向又橙的右手,中指上,水滴形状的粉色钻石与陪在两侧的白色钻石像似手指之间开出的鲜花,正挂着晶莹的晨露。
“我当然愿意。就让我去帮你寻找智慧吧。”
贺涛走后,又橙单独坐在小院中,月色渐露,幽深的绿色中藏着新芽。
风声呼啸、水流翻涌。我们在流水和风声中缓慢穿过。
在描绘麦苍阿女神的文段中,又橙记得这样一段:
「女神们,我在花瓣飘落的寒冬
滚烫的火焰舔舐着我的头颅
漉岛的水源何以没有生命
杨梅红的河流埋葬着吃睡的民众
女神们,我在漆黑的夜晚
望着星河流泪
一座刚建好的房屋
轰声倾倒
倾倒的残砖碎瓦
不肯容纳无家可归的人
女神们
请怜悯我的灵魂
那枫香树上的丝带
挂满了整个世界的心愿
周山青谷
皱皱的年轮爬满黝黑的身躯
清澈的眼眸布满细纹
曾经的冰雪洗不尽
厚重的水流
女神们
我原谅我的善良
神女的殊荣
经得起平凡的胸怀」
曾经,又橙不懂,为什么这段颂词那么地悲凄,以为是犯错的神女被众神遗弃。
“我原谅我的善良。”又橙重复地在心中诵读。
那头顶的月色光溜溜的挂在夜空,像是知道,自己明亮皎洁。
又橙洗漱完回到卧房,没有立刻躺下来休息。整理了几件衣服,樟木小盒子,下午时分得到的木箱,一些小饰品。最后坐在电脑前给秋凌先生发了封定时邮件。
信件内容如下:
凌,当你收到这封邮件时,我正在去往培明大学的途中。你一定疑惑我为什么会去培明大学?以怎样的身份?准备做什么?
我目前无法告诉你,我的真实目的。但你一定会猜到,是谙让我去的。你懂得谙,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其实你也是这样想的,希望借谙之口让我帮你完成项目,保证项目不受地域影响,圆满落成。你一方面希望我有自己的意愿,另一方面又希望我接下这个任务,你的心是多么矛盾。但到最后,你偏向了自己。
谢谢你,凌。
又橙强忍下想与凌分别,再也不见的心情。实在是太难过了,毕竟是最亲的人啊。
沉重的身躯在柔软的床上睡着了。
轻柔、放空、没有了负担。
第二天一早,又橙预约好了司机,去跟黎城的朋友们告别。
小旌还在睡觉,只有贺涛和暮回有空,相约一起吃早点。
选的这家早餐店,雾黑色的玻璃建筑,里面灯光很暗,座椅是皮制沙发,通体的正红色上盖了一层藏蓝星空纹的棉布。餐桌是洁白的大理石吧台,做成了日常餐桌的高度。地面铺了大块的绿白条纹的瓷砖,搭配绿色条纹的墙纸。水母黄的小灯挂在天花板上空,有一种不协调的美感。如果铺上星空瓷砖一定更好看。
“老板,干脆做成蓝色的水箱,放几条活鱼,中午还能再来一餐。”一位金黄卷发,穿皮衣外套的少女,酷酷地建议道。
又橙瞬间觉得那位少女分外好看,虽然她一直喜欢安静雅致的女子,但那位少女说的话和自己想的几乎一样,太有缘分了,这家餐厅风水很好的样子,包容性很强。
想到这里,又橙意识到了什么,这房间里的装饰,老板一定花了心思的。
“嘿,你想吃什么?”暮回用胳膊碰了一下又橙。
“卷饼吃吗?”贺涛看着菜单问道。
“卷饼?”又橙实际上待在黎城的时间很短,都没吃过黎城的早点。
“有素的、荤的两种。素的包着生菜、黄瓜丝、海带、豆腐。荤的包着牛肉、芝士、黄瓜丝、生菜。”暮回详细的给又橙解释。
“最后再配上干果冻奶,芋泥蛋黄饼。”暮回补充道。
又橙不知道什么好吃,就让暮回看着点,自己尝尝看。
不一会儿,餐点就上齐了。
又橙拿了一块芋泥蛋黄饼,热呼呼的酥脆外皮裹了一层白芝麻,一口咬下去,软糯香酥,芋泥入口有细微粉感,清凉不甜腻,还有一层奶皮,很有嚼劲,入口有浓郁的奶香。
卷饼入口脆脆凉凉的,还有一丝麻辣。
接着喂了一口干果冻奶,满满的什锦水果粒,一阵清凉的桂花奶冻,滑溜溜地入口,清爽香甜。
暮回看着又橙没有停歇的小嘴,露出了笑容。
“好吃吧,这家餐厅,把口感做到了极致。”
又橙把餐点吃完后,还有一点意犹未尽。
满意的吧嗒嘴,“好吃。”
等到出了餐厅,就是分别的时候,司机就等在不远处。
“我们还没有好好认识,你就要离开了。记得第一次见你,水灵灵的气质,静雅聪慧,眼神一交汇就如春风拂面。”暮回眼神中流露出不舍。
“我会回来的。我们还能偶尔写信,打电话,总不至于失去联系,这里可是黎城啊!”
再见!又橙转身进入车内。贺涛自始自终安静地看着又橙,直到车辆消失了视线。
“哎,还想着终于多了一个玩伴,流佐小院就热闹了。”暮回显得怏怏无力。
“她会回来的。”贺涛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我也回家啰!”暮回也走远了。
餐厅里,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只是刚刚还吃得香甜的人,已经踏上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