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王继位,大婚典礼,花车游街,宗庙祭祖,堪称慕渊胜景。大街小巷,热闹非凡,全城的百姓跟着花车的队伍直至宫门口。陌璃走出花轿,站在人前,迎亲的队伍整整齐齐地站在宫门前向王后行跪拜大礼。
“陌璃……”此刻的瞳莞藏身于人群中,远远地,看着烨尘牵着陌璃的手,二人琴瑟和谐,一同走进宫门。亲眼目睹这一幕,她的心像是压着千金重石,疼得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是陌璃?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他背弃了对她的承诺,迎娶了别人,偏偏这个人,还是她从小一起长大最亲的姐妹。他可曾有过一点点想过她的感受?他一定没有,一点都没有,他早就把她忘了。
大婚的仪式举行完毕,宫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也纷纷散去了,只留下瞳莞一个人孤独无助地坐在地上,吹着冷风,任泪水滑落脸颊,被风干。
“莞儿!”星痕找了她一整夜,遍寻无果,猜到她今日一定会来这里,这才终于找到她,向她飞奔而来,“莞儿,你没事吧?”星痕看着她脸上的泪痕,像是被风干之后又浸湿般反复,心疼不已,“如果你需要的话,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
瞳莞一瞬间放声大哭:“为什么?他为什么不等我?他早把我忘了!”
星痕忍不住一把抱住她,看到今天这样的结果,见她这般痛苦的样子,多半也是因他造成的,心里自责不已:“莞儿,对不起……”
回到星痕的营帐中,瞳莞从早上坐到夜里,一动不动,不吃不喝,也没有说一句话。
星痕心急如焚,端着饭菜走进来,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说同样的话了:“莞儿,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回答他的,也仍然是她的同一句话。
“莞儿,有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星痕藏在心里的一些话,一直对她难以启齿,今日烨尘大婚,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再隐瞒下去了,“其实,在我们成亲的第二天,你刚走,烨尘就来找过你,都怪我我一时自私,没有告诉他你的行踪,害你们错过了那么久。”
听了他这番话,瞳莞才忽然明白烨尘娶陌璃的原因,或许是听到了她已另嫁他人的消息,心灰意冷之下才和陌璃成婚的。可即便是这样,也晚了。因此她没有哭闹,也没有责怪星痕的自私,甚至是毫无反应,内心也无任何波澜。她理所当然的选择了包容,同时剩下的也只有感慨:“若真如此,那我们确实是没有缘分。”
“是我不好,对不起。”星痕内疚极了,愿意用一切代价去弥补,“如果你难过的话,你就发泄出来吧,或者你打我骂我也行。”
“事到如今,我还能去怪谁?”瞳莞叹息了一声,泪水再次顺着脸颊落下,“只怪命运弄人。”
夜深人静之时,陌璃盖着盖头坐在婚房里静候着,已过吉时,他始终没有来。其实她早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心里始终没有放下瞳莞,也没有一丁点她的位置。陌璃笑着,却忍不住让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她鲜红的嫁衣上,慢慢浸湿了一片衣裙。
烨尘一人在假山后练剑,他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陌璃,面对他房中那个自己执意要迎娶的妻子。只能继续去逃避,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地方独自发泄着。
“王上!”晏清巡视宫内,看到烨尘在这里,走过来提醒道,“今天是你的新婚之夜。”
“别管我!”烨尘继续练剑,不理会任何声音。
晏清看得出来他很痛苦,无奈道:“你这样放不下瞳莞姑娘,又何必逼着自己另娶她人呢?”
“我说了这是我的事,谁也不用管!”烨尘停下手里的剑,转过身去,不想再听下去。
晏清还是要告诉他:“她就在山下的营地,你想见她就去见她吧!”
烨尘侧首,情绪也平静下来些,冷声道:“你退下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寂静无声的夜里,他一个人在这里,独坐一夜。
新王登基次日,烨尘设宴邀请星痕前来赴约,意图杀之。
星痕也知这必定是一场鸿门宴,却欣然前去赴约,他唯一拥有的一张底牌,便是瞳莞。
垣陵宫大殿内,烨尘设宴款待,星痕恭敬地行礼:“给王上请安!”
烨尘拂袖示意他起身:“坐吧!”
“谢王上!”星痕起身就坐。
烨尘开口第一句,显然话里有话:“听闻你已经成家,怎么都没请本王喝杯喜酒呢?”
星痕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刻意逢迎道:“在下成亲这等小事,怎敢叨扰王上?”
烨尘继续旧事重提:“之前本王路过平安镇,见到你的时候,你怎么没告诉本王,那是你新婚妻子的家啊?”
星痕低头轻笑,解释道:“夫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恐难登大雅之堂,怕王上见笑。”
“是吗?”烨尘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震怒道,“你分明是怕本王杀你!”
“在下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
眼看二人针锋相对,局面越闹越僵,晏清立刻解围,打破当前的僵局:“我们王上方才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还请你不要往心里去,今日邀请你前来,是为你接风洗尘的。”说着,晏清便传令下去,“来人,上菜!”
宴席正式开始了,宫人们纷纷端上酒菜,大殿中央也挑起了歌舞,气氛一下子得到了缓解,谁也没有再开口打破眼下的和谐。烨尘和星痕二人,各自喝着酒,各怀心事。
瞳莞刚得知星痕前来赴烨尘的约,便知事情没那么简单,关系到星痕的性命安危,瞳莞骑上马迅速赶来。她顾不得守门的禁军将要面临怎样的责罚,一心只想着救星痕,只能破门而入。
在大殿前停下马时,被另一重守门的禁军拦下,瞳莞急中生智,只能谎称是新来的宫人,这才蒙混过关。事急从权,瞳莞只能换上宫人的衣服,端着酒菜走进大殿。
她身着不起眼的宫人服,且低着头,即便是在烨尘身边走过,他都没有认出她。瞳莞将过去他送与她的龙珠放在了他的桌案上,便转身离去了。
在她离去之时,烨尘低头正看到了那颗龙珠,再望向门口处她刚走出去的背影,似曾相识。
烨尘慌忙站起身,丢下满屋子的宾客,转身离席。
瞳莞跑进殿后的假山,烨尘追过去,在确认是她后,叫了一声:“莞儿!”
瞳莞停下脚步,犹豫很久,才转过身。时隔那么久,终于又见到他了,可早已物是人非,过去的一切什么也不剩下了。
她凝望着他,未语泪先落。许久,才开口道:“别来无恙。”
他与她四目相对,这一刻也沉默了很久。自从得到她已经嫁给了星痕的消息,他的心里有过愤恨,有过懊悔,甚至是责怪她为什么不等他?可现在,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尤其是看到她那一汪泪水,他心里所有的愤怒都已化作了温柔:“我一直在想,等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句别来无恙。”
“事到如今,我还能说什么?”瞳莞的泪再次滑落,她也曾想过等到再次见到他的时候,该对他说什么,她想了好多好多,可是到了这一刻,却只能相对无言。
“那你还来做什么?”烨尘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他侧过身,不忍再看她,语气里多了些责怪,“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再一次来刺痛我的心吗?”
瞳莞擦干眼泪,突然给他跪下,哀求道:“我来是求你的,求你放过星痕。”
“你是为了他?”烨尘转过身来看着她,心瞬间凉了,“你为了他,居然求我?如果我非杀了他呢?”
瞳莞抬眼问:“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烨尘皱眉,反问,“你难道不清楚吗?”
“我请你公平一点!”瞳莞站起身,追到他面前,反过来责怪他,“先放弃这段感情的人,从来不是我!”
“不是你?难道是我吗?”烨尘一想起她已经嫁给星痕的这个事实,忽然自嘲道,“我承诺过你,会给你一个天下,而你呢?你却嫁给了他!是你没有等我!我却还傻傻地盼着,盼着能与你分享这一切!”
瞳莞急于解释:“我是嫁给了星痕,可我是迫不得已的。”
“迫不得已?”烨尘冷笑了一声,“你若不想嫁?谁能逼你?”
瞳莞不希望他误会自己,她想将事情的真相全盘托出,可是一想到陌璃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子,倘若让他知道是陌璃逼她嫁给星痕的,势必会增加他们之间的误会,影响到他们的感情。瞳莞想到这里,便绝口不提陌璃,无奈解释道:“新王继位,在民间寻找民女为妃,我嫁给星痕是权宜之计。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我一直在找你,从平安镇到骊山,再从骊山到垣陵,我一路寻你而来,可当我找到你的时候,却听到你要大婚的消息。就在你婚礼前夜,我好不容易才托人捎口信给你,我有多想再见你一面。那天,我在树林里等了你一夜,可是你没有来,我想你也不会再来了。”
烨尘听了她这些遭遇,恍然回过神来,这才明白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误会。她是被迫嫁给星痕的?而他却不相信她,还指责她,甚至为了恨她而迎娶了别人。烨尘想到这些,一时间懊悔不已:“怎么会这样?这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我是因为你早已经嫁给了星痕,我是想早点忘了你,才娶了陌璃。否则,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看来我们的缘分已经走到尽头了。”瞳莞含着眼泪,只叹命运无常。
“不!不会的!”烨尘不甘心,他抓着瞳莞的手,想抓住那一直想拥有的幸福,“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我们还可以在一起的!”
瞳莞摇头,含泪道:“太迟了……”
“不迟!”烨尘一把将她紧紧地抱住,说什么也不肯再放开她,“你现在还是回到我身边了,这就是天意!我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瞳莞推开他,满眼含着对他的不舍,最终逼着自己被迫放弃他:“你已经娶了陌璃!而我,也早就是星痕的妻子了。”
“我不在乎!”
“我在乎!”瞳莞摇头,只剩叹息,“我们今生无缘在一起,下辈子……”
“不!我不要下辈子!我就要这辈子!”烨尘不管不顾,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他什么都可以放弃,“我把垣陵宫给星痕,我把这天下之主的位置给他!莞儿!我只要你!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瞳莞仍是含泪拒绝:“我们之间又岂止是星痕?陌璃呢?陌璃怎么办?她是无辜的!”
“我们也是无辜的。”
瞳莞虽然不舍,却也是无可奈何:“虽然我今生无缘成为你的妻子,但我也会在这世上的某一个角落默默地祝福你。每当我想起你的时候,心里是暖的,你想起我的时候,心也是暖的,这就够了。”
“莞儿……”烨尘泛红已久的眼眶,终于也落下了两行泪,就这样放弃她,他真的舍不得。
瞳莞转过身,想快速逃离这里,只有这样,心才不会那么疼。
她跑出假山,在庭院外碰到了陌璃,背对着她,像是已等候她多时的样子。瞳莞停下脚步,擦干眼泪,陌璃突然转过身,冷声问:“你都和他说什么了?”
“陌璃……”瞳莞一时语塞。
“我在问你!”陌璃愤怒,逼问道,“你都和他说什么了!”
瞳莞反问道:“你觉得我会说什么?”
陌璃走上前两步,靠近她,厉声警告道:“我告诉你!今天的一切是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这都是属于我的!我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它!烨尘,是我的!我比你更爱他!”
“那么,就请你好好珍惜他吧!”
“那你就消失!”陌璃怒道,“我要你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瞳莞望向她,语气平淡道:“你放心,我会走,我不会抢走属于你的幸福。”
“那你还来干什么?”陌璃愤恨道,“来告诉烨尘,当初是我逼你嫁给了星痕,是我拆散了你们!你想揭穿我的谎言!让烨尘看清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不!”瞳莞清者自清,自然没有什么愧对她的,“我来是为了救星痕,我不想让他因为误会而杀了星痕。过去的事,我一个字都没有提。”
听她这样说,陌璃惊诧不已,她没有在烨尘面前揭穿她?难道她就这样放弃了烨尘?陌璃顿时平静下来:“你真的甘心做他的妻子?”
“事情已经到了今天这一步,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不是吗?”瞳莞已然认命。
既然这样,陌璃便安心了。她没有想抢走烨尘,她也不会再为难,反而还要帮助她:“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杀了星痕的,我可不想你失去丈夫,再来和我抢烨尘,只要你放弃他,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谢谢你。”此刻的瞳莞,只希望星痕安全无虞,别无他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