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骊山这一路上,瞳莞在不断地向人打听烨尘的行踪,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她很担心他的安危。
星痕的军队驻扎在离骊山不远的永宁镇上,瞳莞走出营地,想向当地的人打听一下这一带有没有烨尘的消息。
刚走出营地不远,就听见上山的百姓在议论:“哎,你们听说了吗?这天地盟的少主已经攻下了骊山,看来要直取垣陵了。”
“可不是吗?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想不到烨尘少主年纪轻轻就打下了自己的江山,看来过不了多久咱们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听到百姓的谈论,知道他被所有人期盼着为他们带来和平与安宁,她从心底里为他高兴:太好了!烨尘打下了骊山?他真的做到了!
“莞儿,你在想什么呢?”星痕向她走过来,见她在发呆,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出来走走。”瞳莞收敛着脸上的笑容,却还是难掩心里的喜悦。
“你心里的那个人,是烨尘?”星痕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便已经很笃定了。只是他仍是不死心,想亲口听她说出答案。
“你怎么知道?”瞳莞一直掩饰,却不想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星痕的心一下子低到了冰点,他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对烨尘生出了情意,两个不该在一起的人,还是产生了交集。星痕叹息一声,无奈自己无法改变她的命运,于是淡然道:“你一路上打听他的行踪,为他的事这般上心,可想而知你心里的那个人就是他。”
“是啊!”瞳莞点了点头,脑海里浮现出烨尘的身影,憧憬道,“他承载了我所有的牵挂,是我这一路上心心念念一直想见到的人。”
“来看我还是来晚了一步。”星痕怔住了,原本他的出现就是帮助她,早点拿到龙珠返回魔域,避免她和天族之人有过多的牵扯。没想到,她还是陷入了一段无法自拔的感情中,和那个永远也不可能的人产生了交集。
“你说什么?”瞳莞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星痕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问她:“他,真有那么好吗?”
瞳莞低首微笑,一想到他,嘴角都是上扬的:“对我而言,他是最好的。”
“罢了。”星痕叹息了一声,没想到,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相识那么多年的感情,竟比不过她和烨尘的萍水相逢。既然她做出了选择,他也只能选择默默地守着她作为自己今生唯一的宿命。
愣神之时,星痕的一个下属向他们跑过来,禀报道:“主上,这有一封书信,说是给瞳莞姑娘的。”
瞳莞接过那封信,打开看完后,神情是诧异的,且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是陌璃?她找我回去?”
“她找你做什么?”星痕不解,只要提到有关陌璃的事,他都会突然紧张瞳莞的安危。
瞳莞告知他信上所述的内容:“她如今已经是王上的夫人了,返乡回门,当然要找到她唯一的亲人,也就是我啊!”
星痕不放心她回去,提醒她道:“莞儿,陌璃此人居心叵测,你万不可轻信于她啊!”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呢?你又不认识她。”瞳莞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在星痕面前提到陌璃,他的态度就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她只当他还不了解陌璃,解释道,“她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比亲姐妹还要亲,她是什么样的人再清楚不过了。”
星痕一时半会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解释,总之是为了她好:“莞儿,我知道我说这些你可能不会相信,但你听我一句劝,她绝非善类。我说的一切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相信我,小心陌璃。”
瞳莞仍犹豫:“可是,我毕竟是她的家人啊,她回门,我没有理由不回去见她啊!”
“那烨尘呢?”星痕不希望她回去见陌璃,只好用烨尘来留住她,“你不找他了?”
“我……”想到烨尘,瞳莞还是犹豫了,她来就是为了见烨尘,如果就这样回去了,那她辛苦了一路还有什么意义呢?
见她有些动摇了,星痕继续劝道:“都到了骊山脚下了,你真的打算就这样放弃?”
“他已经攻下骊山,应该往下一步走了,我这个时候上山,估计会和他错过,那我不是白来一趟吗?”瞳莞想了想,还是做了这个决定,“这样,我先回去,你继续上骊山,一有消息,立刻书信给我,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星痕实在无奈:“你非回去不可吗?”
“是!”瞳莞的回答很坚定。
星痕决定道:“那好,我陪你。”
“你?那怎么行呢?”瞳莞觉得不妥,“你丢下你的军队不管了吗?”
星痕安排道:“我会让他们继续上山,一有消息就书信通知我,我陪你跑这一趟。外面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
“可是……”瞳莞还是觉得这样不好。
星痕决心已定:“别可是了,如果你坚持不让我陪你,那我也坚持不让你回去。”
“好吧,我们立刻动身。”瞳莞这就准备回去收拾行装。
从永宁镇出发至平安镇,快马加鞭也要三天时间,瞳莞和星痕走了一天的路程,临近傍晚,在附近找了一间茅草屋进去歇歇脚。
星痕在屋内抱了些稻草铺在地上,让瞳莞过去坐下:“莞儿,坐这休息一下吧。”
瞳莞坐在稻草上,她望着眼前这个破旧不堪的茅草屋,这个场景不由得让她想起过去和烨尘一起掉入陷阱时,他也是这样细心地照顾她。想到烨尘,分开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离他越来越近,很快就可以见面的时候,她又和他拉远了距离。想到这里,瞳莞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莞儿,你怎么哭了?”星痕见到她滑过脸颊的泪水,揪心不已。
瞳莞回过神,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掩饰道:“没有,是沙子迷了眼睛。”
她越是这样故作掩饰,他的心就越跟着难受,他看得出来,她是太过思念烨尘,触景生情。他不忍见她这般难过,便安慰道:“莞儿,在我面前,你不用掩饰自己心里真实的情感。如果你想他,想哭就哭吧!”
“烨尘……”瞳莞忍不住泉涌般的泪水溢出眼眶,想念烨尘的心在这一刻变得脆弱不堪。
星痕从小到大,最见不得的就是她的眼泪,看到她此刻泪如雨下的面容,他的心也跟着疼。他在心里默想道:莞儿,这个烨尘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他这般伤心落泪?那个被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公主,竟为了他失去了所有的快乐。
三日之后,瞳莞便赶回了平安镇,推开自己家的门,看见陌璃在院中像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许久未见,陌璃望着瞳莞,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瞳莞,别来无恙啊!”
星痕知道她们姐妹那么久没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所以知趣的离开了。
“陌璃。”瞳莞走进院中,再次见她,时隔数月,竟觉得她陌生了许多,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与她四目相对时,瞳莞竟有种说不出的惶恐不安。
“好久不见了,我们聊聊吧。”陌璃面无神色,语气冷然,转过身去望着面前的这个小院,回忆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的时候,经常在这个院子里玩耍?那时候,我们彼此分享秘密,彼此真诚,可是你说人为什么要长大?为什么要让我们变得陌生,变得疏离?”
“陌璃,你在说什么?”瞳莞完全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只觉得她好像突然之间变了,陌生得可怕。
“你是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还是根本就不想面对?”陌璃突然转过身,严肃地看着她,“我实话告诉你,我恨你!”
“为什么?”瞳莞茫然。
“因为你抢走了烨尘!”陌璃脱口而出这句积压在心里很久的话,以及那些对她深藏在心底的恨,“你知道吗?他是唯一一个走进我心里的男子,自从在悬崖上他救了我的那天起,我这辈子就认定了他。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愿意。可是,是你毁了这一切!”
瞳莞的神情仍是茫然,恍惚道:“陌璃,我真的不知道……”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无辜?”陌璃最恨的就是她这幅可怜无辜的面孔,总能得到所有人的怜惜,越是这样,她就越恨,“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也喜欢烨尘,可是你却把我的话当儿戏。还说什么把我当成你最好的姐妹?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我问你,你愿意把烨尘让给我吗?你有真心对过我吗?”
忽然之间,昔日最好的姐妹变成了这个样子,瞳莞很是痛心惋惜:“无论你信不信,你说得这些,我真的不知道。”
“我现在全都明白了,什么姐妹情深,都是假的!你所给我的,都只是施舍!但凡是你施恩于我的,都是你不想要的,你想要的,你都会牢牢抓在手里,根本不会给我机会!”话说到这里,陌璃的态度忽然又转变了,对她笑脸相迎,“不过,我也要感谢你,如果没有你对我的虚情假意,让我看透了这世间的任何感情都是不可靠的,我又怎么会拥有今天的这一切呢?你说,我要怎么感谢你呢?”
“我真的没想到,你对我会有那么多的怨恨?”看到她变成这个样子,瞳莞很难过,也怨自己没有照顾好她这个唯一的妹妹,把她给弄丢了。
“很快,这些怨恨会全部都消失的。”陌璃走近些与她近在咫尺,语气平和道,“只要你回来了,我相信你自然是可以化解这些怨恨的不是吗?我听说,你这次回来,还带回来一个人?他叫星痕对吗?”
瞳莞突然紧张起来:“我们之间的恩怨,和星痕无关。”
陌璃冷笑道:“可他是和王上对抗的敌人。”
“你想把他怎么样?”瞳莞的神色捎带惊恐,生怕她们之间的恩怨会牵连到无辜的人。
陌璃忽然笑了,从心里油生出一个想法:“你这么紧张他,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郎才女貌,是天生的一对,想给你们做个媒。”
“不!”瞳莞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怕她误会,忙着解释,“我和星痕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明明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陌璃冷漠地打断她,只字未提她和烨尘的关系,只顾自己的决定,“我让王上拟了一道婚书,赐婚于你们二人,如今星痕的命就掌握在你手里了,要不要和垣陵宫作对,就看你了。”
说完,她冷漠的转身离去,瞳莞一个人站在这个她们一起长大充满许多儿时回忆的小院里。她抬起头望向那片曾经无数次仰望过的天空,几滴雨水落在她的脸上,像她此刻的心一样冰冷。
雨下了整整一夜,瞳莞一个人坐在院中的石阶上,也坐了整整一夜。她很后悔,过去没有考虑到陌璃的情绪,让她对自己的埋怨日益剧增,导致了今天这样无法挽回的局面。如果可以让她重新选择一次,她一定不会让自己这唯一的姐妹伤心,不会把她弄丢。她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弥补她,如果,嫁给星痕可以消除陌璃对她的恨,那么她愿意。
和星痕成亲的这天,瞳莞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默默地落下了眼泪。为了消除陌璃对她的恨,选择放弃了烨尘,到底是对是错?她没有资格说后悔,已经做了决定,即使是迫不得已,她也没有同时伤害两个人的权利。
她手里紧紧地握着烨尘留下的龙珠,她背弃了对他的承诺:烨尘,对不起,我不能遵守我们的约定了,这辈子,终是我负了你。但请你相信,我的心始终是你的,永远都不会变。
陌璃坐在高堂之上,亲眼见证了瞳莞的婚礼,看着他们拜完堂,已经礼成,便再无怨言。
“回宫!”陌璃起身,吩咐身边随行的宫人。
“陌璃!”瞳莞叫住她,她停下了脚步,瞳莞盖着盖头,有些话,只有在不面对她的时候才更容易说出口,“我答应你嫁给了星痕,你已经得偿所愿了。你可不可以也答应我,放下恨?你是我唯一的姐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陌璃沉默了很久,脸上不经意的闪过一抹泪花,只是瞳莞盖着盖头,并没有看到。陌璃没有留下一个字,冷漠离开,坐上了回垣陵宫的轿子。
晚上,瞳莞静坐在房中,手里仍紧紧地握着那颗龙珠,指节因攥得太紧而发白,表现出她此刻的不安。
星痕陪完外面的宾客,走进房中,坐在瞳莞的身边,揭开她的盖头。印在他心里的,是她最美的样子,他此刻的心情激动不已,情绪久久未能平复。他连做梦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莞儿,你知道吗?这个场景,我连做梦都没有想过,你会成为我的妻子。我答应你,我会一生一世照顾你,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一点委屈。过去的,你就忘了吧。”
瞳莞无声地落下了两行泪,她不敢抬眼看他,因为她此刻的心里充满了内疚,她承认,她后悔了。她心里的那个人,一直是烨尘,从来都没有变过。被迫嫁给星痕,已经对他很不公平了,她实在是不忍心再伤害他,这个时候告诉他,她不愿意嫁给他了。
“莞儿,你怎么又哭了?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星痕帮她擦去眼泪,心疼不已。
“星痕,对不起……”瞳莞抬眼望向他,鼓起勇气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听到她说这句话,星痕的心一下子又沉到了谷底,他明白,她并不是自愿嫁给他的。他不该自欺欺人的以为,她会选择与自己共度一生。直到这一刻,他才彻底认输了,他用了那么多年竟然也无法打败一个不在他眼前的敌人。烨尘,他不得不服。
“我真的很羡慕他,能让你这么全心全意的爱他。我一向不服烨尘,只有这一点,他让我不得不低头,我努力了那么久,始终还是比不上他。”
“真的对不起……”
星痕认命了,决定放了她:“莞儿,你不需要说对不起,我知道你嫁给我是迫不得已,你心里没有我的一点位置,我不会勉强你。我答应你,我们只做一对名义上的夫妻,我还是会像哥哥一样去保护你。如果有一天,你和他重逢了,我会默默地离开,可以吗?”
“星痕……”瞳莞的一双泪眼望着他,对于他做出的最大的让步,她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激。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我们之间没有对不起,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星痕还是不忍她伤心难过,但凡是让她难过的事,他都不会去做。他愿意放开手,去成全她的幸福,只希望她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