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雪妹妹，你有观察过阿哞是如何吞噬邪祟的吗？”柳梦生犹豫一番，最终还是压低声音问道。
夏语冰自幼目能视鬼，能观察到常人甚至是修士都看不见的事物，而此时此刻阿哞与湖底阴炁相融，或许就是领悟收回自身气息继而运用周围灵炁的关键，所以柳梦生才想要过问此事。只不过，目能视鬼于修行而言无疑是一种天赋，可对于夏语冰而言或许亦是一种负担，小姑娘在泰山夏氏门中饱受倾轧虽多因为其身世诡谲，但年幼的小姑娘曾与鬼物交谈一事也在宗内流传颇广，很难说夏语冰未曾因此遭逢冷遇。
此问一出，夏语冰微微一怔，柳梦生细细观察着她的神色，不知此问会激起小姑娘何种回忆。
夏语冰未有回答，而是望向鬼物的眸光渐渐低垂，明亮的双眼中蒙上一层雾霭，仿佛记忆的思绪在其中回荡，或是心酸，或是苦楚。
不知是否有所感应，原本围在竹筏周围游动的阿哞也停了下来，抬起白森森的头骨回望而来。
“知雪妹妹，若是不愿回忆，便也不必勉强……”柳梦生见小姑娘这般，心中终是有所不忍，遂开口道。
“柳哥哥，为何要问这个？”话未说完，夏语冰摇头问道。
“只是修行有所疑惑，知雪妹妹不必在意，柳哥哥另寻他法便是，”柳梦生连忙解释道。
“这个真的能帮到柳哥哥吗？”夏语冰抬头看来，或是好奇或是疑惑，小姑娘的眼中恢复了些许光彩。
“这就不好说了，反正只是线索而已，知雪妹妹要是觉得可怕的话，就不要去回想了。修行之事也不急于一时，待以后慢慢领悟就是，”柳梦生道。
“无妨的，”夏语冰回首看向停在湖中的阿哞，缓缓开口，“适才说是吞噬，也不是真的吃掉了，阿哞只是碰触到那些邪祟，就能将它们慢慢变成身体的一部分。”
“这样呀，”柳梦生闻言缓缓点头，果真与预料中的相似，“此身明白了，多谢知雪妹妹啦。”
“真的吗？”夏语冰惊讶地抬头看来。
“当然啦，”柳梦生笑着伸手抚了抚小姑娘的头。
其实即便夏语冰不说，柳梦生也隐隐有一分猜测，却未料到真的得到了印证。
与当时将气息注入水面之下不同，湖底阴炁并未像先前追逐吞噬阳炁那般对待浸没在湖中的阿哞，甚至还与鬼物身上的阴炁相融。
柳梦生忽然闪过一念，如果能将自身气息与周围灵炁相融的话，或许自己也能像琴秋师姐那般取用天地灵炁了。
“知雪妹妹，想不想见识一下柳哥哥刚刚领悟的成果？”看着小姑娘眼中星星点点，柳梦生自信一笑道。
“好呀，好呀，”夏语冰高兴地拍手道。
“嘿嘿，知雪妹妹且稍等，”柳梦生将宝剑入鞘，遂正坐于竹筏中央。夏语冰见了，也乖巧地一同坐下。
柳梦生缓缓合上眼帘，而后催动气息散出，细细感受着自身气息的变化。离开水榭之后，没有了周围厚重阴炁的包裹，柳梦生并不能切实觉察到那些微弱的气息变化，即便是自身气息，若是散至远及数丈之外，也难以察觉其细微的变化。
因此，对于远方自身气息的流动，柳梦生仅仅是存有一种朦胧的感觉，一种在水榭中反复练习无数次才形成的感觉，一种印刻在身体记忆中的感觉。
随着气息的倾注，存于空中的稀薄灵炁也渐渐有了回应，而其中的先天阳炁更是随之缓缓流动。少时，微风渐起，沿着气息偏转的方向回旋，继而环绕在周围。
“哇，柳哥哥好厉害，”夏语冰十分惊喜地看着竹筏附近微风回旋，甚至还将双手伸向空中，仿佛想要捉住这柔和的微风一般。
或许是风中夹杂着阳炁的缘故，微风四起的之后，阿哞就缓缓躲进湖水里了，只是这鬼物似乎也不想离开竹筏附近。
听见身侧小姑娘欢快的笑声，柳梦生嘴角微扬，这已是近日在水榭修行的最大成果了。
那么接下来……
柳梦生缓缓舒了一口气，细细回忆近来修行的过程，依照琴秋师姐所言，自己已是可以不必细查气息的细微变化就能引动灵炁流动，继而唤来微风了。
而今日来到云天池上，在觉察到阿哞可与湖底阴炁相融后，又听了夏语冰所言，这倒是让柳梦生恍然想起了先前在这湖上捞起师叔柳画山后的对话。那时候，柳梦生还以为醉得不省人事的师叔是在梦中醉话，如今看来或许真有几分提点的意味。
思量间，柳梦生渐渐偏转气息倾注的方向，回旋的微风也悄然转变了吹彻的路径。
“咦？风向好像变了……”身侧的夏语冰自然也是感受到了微风的变化，小姑娘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向微风源处，让清风穿过指间，吹拂额前的发丝，好不惬意。只不过，柳梦生令清风回转而来，可不仅仅是为了感受微风拂面的舒爽。
屏息凝神，柳梦生细细地感知着风中蕴含的气息，任由清风吹乱发丝。或许是近来对于气息的感知更加敏感的缘故，柳梦生很快就察觉到一丝端倪。那就是由清风捎来的灵炁之中，有丝丝缕缕不属于自己的气息。
对此，柳梦生并不意外，想来自身气息倾注引动空中灵炁流转之时，或许就已经有了相融之势，念及两者都是以先天阳炁为主阴炁作辅，或许本质上并无不同。
“是啊，都是灵炁，又有何区别？”柳梦生不禁喃喃自语。
“咦？”夏语冰听了不由疑惑地回首看来，但见柳梦生依旧十分专注，小姑娘便也乖乖地坐稳下来，安静不语。
而此时的柳梦生再度偏转气息倾注的方向，让回旋的清风直吹而来，转回的气息如溪水一般流淌于体表，柳梦生缓缓催动自身气息顺势流转。
下一刻，那清风捎回来的丝丝缕缕灵炁果真与自身气息相融，恍然间，柳梦生心底忽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