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忠义之士
“夏侯封……”萧长信喃喃道,低眉若有所思。元祁奚扭头望去,沉思片刻朝刚落座的夏侯封走去,不多时便带夏侯封过来。
“这位公子面生的很,不知是……?”夏侯封看着萧长信道,眼中隐隐露出思索之意。
纵然今日萧长信一身男装,出门时连芮姑都没认出来,但她还是有些心虚,不着痕迹剜了含笑不语的元祁奚一眼,对着夏侯封面不改色拱手左手盖於右拳上,下起膝,上齐眉一揖:“在下自幼随师修行,道号玄机。”
元祁奚为之一愣,一口气没提上来捂胸一阵猛咳,夏侯封急忙倒水递上,萧长信接过水杯轻车熟路扶着元祁奚的背喂他喝下两杯水。夏侯封站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待元祁奚缓过劲来,他木杵杵的问:“王爷与……玄机道长是旧相识?”“玄机道长”四个字夏侯封咬的极为别扭,看他们俩的眼神也是极为别扭,然后他便极为别扭的说,“王爷大婚末将没来得及去,也没向王爷王妃道喜,改日卑职定亲自上门恭贺。”
萧长信郁闷,得,刚刚才被人认成女鬼,这会儿又成断袖了,可怜她的一世英名哟!
元祁奚忍笑道:“不是来喝酒的么?这就走?”他按着夏侯封双肩压他坐下,“方才让少君回去取梅花酿,咱们许久没一起喝酒了,今天一定要不醉不归!”
“可是——”夏侯封想站起来,元祁奚死死按住他:“你都降职了,又不像以前那样脱不开身,别想逃,梅花酿本王不信你不欠!”
帝都谁人不知琅琊王的梅花酿千金难求,夏侯封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抵不过美酒诱惑。
“贬职文书半个时辰前才下来,王爷消息还这么灵通?”回过味来,夏侯封问。
萧长信鼻腔发出一个疑问短音看向元祁奚,灵通?这人居然深藏不漏!
元祁奚以手握拳抵在唇前干咳两声,神态极为不自然:“那个……逸少啊,这些事你清楚就行,新帝初登皇位,本王可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夏侯封出生武学世家,夏侯一族多为武将,对权谋是七窍通六窍,只是从前隶属元祁奚,知道他消息灵通到一种神化的地步,私以为没当上皇帝就避世修养了,所以方才只是随口一问,哪知其中利害,遂连连请罪。
萧长信调侃道:“逸少逸少,听着像个文人雅士的表字,夏侯大人可真辜负了令尊良苦用心啊!”
夏侯封汗颜,道:“道长见笑了,见笑了……”
萧长信夹了一块鱼肉放到碗里:“逸少还是直呼在下道号吧,道长听着怪别扭的。”
夏侯封只觉汗毛耸立,他叫逸少他听着也怪别扭的!
三人坐了少顷,少君不急不喘抱着两坛还带着新泥的梅花酿优哉游哉跺进单间,一眼瞧见夏侯封难得一脸抑郁如坐针毡,抬脚踢向他。夏侯封反应敏捷,侧身便躲过少君攻击,下一秒手中竹筷便向少君袭去,少君运气点足退职身后屏风前,两只竹筷笃笃两声插入屏风木框,余下劲风浮起少君鬓发。
单间内气氛凝固片刻,萧长信眼巴巴瞅着少君怀里安然无恙的梅花酿:“能先把酒搁下再打不?”
少君翻了个白眼,走过来重重放下酒坛:“谁稀得跟他打!”
“打不过人家直说,我不会嘲笑你的。”萧长信道,少君想反驳,猛然想起早上元祁奚说的话,立马打消这个念头。萧长信对两坛梅花酿搓搓手垂涎欲滴,麻溜拆开封布,“祁奚,有这么好的酒就该广传天下,藏着独饮多没意思。不如我开个酒坊卖你的梅花酿?”
“王妃——”元祁奚一记犀利眼光杀过去,少君舌头一搅连忙掩饰,“王妃都不敢卖王爷的酒,玄机公子还是省省心吧!”
萧长信挑挑眉,从托盘里取出四只酒杯满上,捧了一只笑容满面递到少君面前:“哟,你家王妃这么胆儿小啊?卖个酒都不敢,着实损了宁国侯府的威严。”说着,她有意无意瞥了眼夏侯封,见他听到“宁国侯府”四个字眼神徒然黯淡下去,萧长信轻扯唇角,“不过说到宁国侯啊,他也是权欲熏心罪有应得,安度余生有什么不好,非得干那谋反的勾当,你说他膝下只有一女,夺了皇位准备让独孤郡主做女帝啊?呀,”她故作失言,歉然道,“我忘了你家王妃就是独孤郡主了,这话该死、该死!”
少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向元祁奚求助,元祁奚置若罔闻默默吃菜,少君拧着眉正要问萧长信想说什么,却注意到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往夏侯封身上瞟。
王妃看逸少做什么?少君满脑子疑问,然而很快夏侯封的话让他摸到了头绪。
“玄机道……玄机公子,”夏侯封脸色阴沉,眼里似乎极力压抑着什么,“宁国侯虽然权倾朝野,言行时有僭越,但侯爷至始至终忠心为国!”他顿了顿,又道,“至少我夏侯封相信侯爷没做过那些事!”
“哦?”萧长信单手执杯送到鼻尖嗅了嗅,漫不经心道,“听闻夏侯大人幼时顽劣,族中无人能降,令尊与宁国侯乃旧交,宁国侯教人严苛,于是令尊请宁国侯教授于你,如此才有了今日的夏侯封。现今宁国侯罹难,夏侯大人顾念旧情出演袒护,也不枉师徒一场。”
夏侯封捏拳,怒道:“我不是顾念旧情!”他是真的相信宁国侯不会谋反,就如玄机所说,宁国侯权利够大了,又只有一个女儿,宁国侯夫人去世过年,宁国侯一不续弦二不纳妾,便是秦楼楚馆也不曾沾染,怎会觊觎皇位?
看夏侯封的样子,再说下去难保他不会掀桌砸场子,少君站出来打圆场:“逸少,玄机初来北朝不了解内情,你别生气。侯爷到底有没有那心思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怎么不重要!”夏侯封霍然起身,怒火已烧得双目通红。
“今日早朝陛下决定将宁国侯刑期提前,明日午时行刑。”元祁奚淡淡道。
“什么?!”萧长信等人惊呼,夏侯封抱拳一礼作辞,满身怒火快步出醉卧楼,元祁奚使了个眼色让少君跟去。萧长信皱眉,端着已空的酒杯往嘴里送,元祁奚撇了她一眼:“刚刚那一套道士礼做的挺自然,莫非你常以此身份诓人?”
萧长信心不在焉:“我十五岁之前的确一直修道啊。”
“你修道?!”元祁奚一惊,看来南朝皇帝将她保护的很好,他居然没查到她十五岁之前一直修道!见她眉头未舒展,他默了半响,道:“爱妃双修么?”
萧长信终于回过神,睨眼挑眉。元祁奚嘿嘿笑了两声,道:“开个玩笑。你刚刚想什么想这么入迷,不会在谋划救出宁国侯吧?”
“你觉得我现在有能力救侯爷?”萧长信将酒杯搁下,“我是在想依元恪对穆儿的感情,他绝对会让侯爷多活一日是一日,但他能下旨提前刑期,说明元恪对穆儿的感情还不够,同时也说明元恪的确对皇位有野心。爱美人更爱江山,看来是我低估元恪了。”
“你也别丧气,还有个消息你告诉你,本王的好三哥将冯太后幽禁了,以此来看,元恪对穆儿也挺上心的。”
“非也非也。”萧长信摇头否决,“元恪要想夺回实权,首先要铲除的就是外戚,而外戚的根源就是冯太后,咱俩演的哪出戏只是让元恪与冯太后决裂的缘由更站得住脚,他这步棋走得太险,稍有不慎便会被人从皇位上拉下来。诶,对了,你爹还有几个儿子有资格夺皇位的?”
“我爹啊……”元祁奚掐指一算,“五哥九弟十一弟素有德行,六哥患有顽疾,十三弟一心向道,最小的十六弟只有五岁。”他事不关己似得伸出三根手指轻松道,“所以有资格的王爷才三个,你压力不大。”
“才三个?!”萧长信叫道,这几日她恶补北朝古今史料,对皇位人选大约有个数,但并不是很确定,现下问来,居然还有三个!一个元恪加冯太后就够她斗的,居然还有三个某王加某太后!萧长信扶额骂道:“你爹既然有意传位于你,你居然不晓得拉拢势力!不晓得拉拢势力就算了,你居然不晓得提前告诉我这茬!”
元祁奚双手上举,无辜道:“不关我的事啊,是你自己没问。要不你再问问其他的,看有没有什么重要信息是你不知道而我又没说的?”
萧长信狠狠瞪着元祁奚,中气十足沉声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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