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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尾声:只影

帝袭之道妃请上座 南嘉 4235 2024-11-13 11:07

  南朝女帝三年,北朝政局紊乱,天灾不断,北朝百姓多向南朝迁徙。

  南朝女帝六年,北朝受柔然侵犯,南朝支援。

  南朝女帝八年,北帝不堪百姓流离失所,递交国书,向南朝俯首称臣。

  至此,天下一统,女帝建立东朝,成为东朝始帝。

  东朝女帝二年,春。

  长信宫梨花繁簇,白如冬雪。

  离索苑内,宫女亦步亦趋,时不时抬首偷偷望一眼为首的华发女人红衣如火,春风微袭,梨花簌簌,雪白的花瓣落在她的拽地衣摆上,红白相间,好看极了。

  女人走到一颗梨花树下停下,修长的手指犹如抚摸幼婴般轻柔摸索着树干,花瓣三两而落,轻轻滑过她微微上扬的唇角,慢慢的,她的笑容淡下来,最终消失不见。她仰着头,望着梨花发呆,眼底有着鲜少表露的温存与哀凉。

  首领姑姑上前劝道:“陛下龙体初愈,还是回殿歇息吧!”

  女帝目光转冷,宫女吓得不敢大声呼吸,就在她们以为女帝龙颜大怒时,司徒——前朝平阳王元怿抱着两只还沾着泥巴的陶土罐子走来,女帝脸色稍霁,司徒走到梨花树下与女帝并肩而立,并未行礼,将怀里一坛酒递给她。

  宫女惊愕的发现,女帝接过酒时脸上的笑意温柔缱绻,开窍的宫女明白,那是对所爱之人才有的笑容,可是女帝从公主成为帝王,从未嫁过人啊?莫非坊间传言是真的,司徒是女帝所爱?!

  “世间怎么还有梅花酿?”女帝问道,声音已随着四年的帝王之路变得越发低沉。

  元怿但笑不语,女帝不再问,抬手便要拆坛,领事姑姑忙劝女帝病中得忌酒。

  女帝不大高兴,元怿笑着说陛下最忌动肝火,让姑姑别再惹恼陛下了。

  前有女官进言被逐出宫的先例,领事姑姑也只敢劝到为止,领着一干宫女退到三丈开外。

  女帝撂袍坐下,背靠树干,手指抚摸着封坛的棉布,迟迟舍不得打开。

  元怿靠着临近的一棵梨树坐下,打开酒坛仰首喝了一口,他负手去抹嘴边酒渍:“果然酒越放越醇!”

  “不是说……”女帝握着衣角擦拭陶土坛上的泥土,“那年他将梅花酿系数倒进渭水河里吗?”

  “七弟哪里舍得你惦念,离世之际连夜在城外小院里埋了十坛梅花酿。七弟嘱咐若你七年后依旧想喝梅花酿便告知于你,可是七年后你喝所有的酒就是不提梅花酿,我当你忘了,便再也没提过,直到今早巡职偶闻宫女说你昨夜大病初醒问人要梅花酿,这才挖出两坛送来。”元怿道。

  “祁奚——”她俯身脸颊贴着酒坛,十年了,她在心里叫过这个名字,在梦里叫过这个名字,唯独没有叫出口过,她怕对这个名字起贪念,然而只有现在叫来才发现,贪念早已根深蒂固,“祁奚很好,但我们都不是彼此良配。近几个月旧疾发作,我难得闲下来,这一闲,满脑子都是祁奚,他笑起来的样子,他生气时的样子,都清清楚楚的浮现在我眼前,我努力遗忘,最后连朝臣的名字都忘了也没将祁奚从我脑子里赶走。”她笑起来,轻轻的,淡淡的,像个孩子。

  元怿怔然,面上错愕一闪即逝,他忐忑道:“去年七弟忌辰,你还说时常想不起七弟呢!”

  “对啊……我好像是这么说来着……”她语速极慢,像是想不起来接下来要说什么一样。元怿愣住,看着她单手在地上捧起一手梨花,看着她恍然大悟的自言自语:“梨花……瞧我这记性,祁奚原来已经走了啊……”

  元怿张大眼睛,小心翼翼的问:“陛下,你还记得嫁给我七弟时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时候?”萧长信仔细回忆,元怿屏气凝神,深怕她记不起来了,蓦地萧长信狡黠一笑,讥诮他:“你当我头发白了就真老了呀,是北朝永安元年春三月!”

  元怿讪笑,之后喝着酒不再说话,直到坛底见空,元怿才回去。元怿走后,萧长信抱着酒坛一直坐在梨花树下,任凭姑姑怎么劝都岿然不动。无奈之下,姑姑让人传了元怿回来。

  元怿的话也不管用,就在姑姑思虑着是不是要就地支帷帐时,萧长信突然像元神归位似的站起来摆驾回宫。

  元怿沉着脸让姑姑去请太医,并嘱咐她别惊动任何人。

  但萧长信既为女帝,一举一动都牵扯朝纲,姑姑再谨慎也难逃各方势力的眼线。

  很快,女帝病危的消息遍布朝野,女帝下旨由丞相裴衍监国。

  一日,裴衍将早朝的奏疏送去长信宫,姑姑愁眉苦脸的告诉他女帝又去离索苑坐着了。

  裴衍叹气,让内侍把奏疏送去勤宫,自己则去离索苑看萧长信。

  梨花已落了大半,整个离索苑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雪,白的耀眼。一片白色里,萧长信的红衣格外显眼,她坐在花树下,红衣四散,她未戴发冠,长长的华发用一根红绳系着,看上去妩媚又懒散。

  裴衍走近,闻到一股酒香,不禁皱眉:“陛下不该饮酒。”

  萧长信苦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只有喝酒这里才不疼。”

  裴衍看着她,有些心酸,若说十八岁之前的萧长信强大的不像女子,那么二十二岁以后的萧长信就已经不能划为人族一类,元祁奚带走了她所有的情感,为帝九年的喜怒哀乐只要无关元祁奚,都表现的那么苍白无力,可有关元祁奚的,又那么痛彻心扉。

  “子期,你说命运捉不捉弄人?”萧长信靠着树干,目光远眺,“十八岁以前我以为会成为你的妻,与你琴瑟和鸣,宫变之后我又发誓不杀你不罢休,现在我们却心平气和的在这里说话。世事无常,我原以为那只是安慰弱者的,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信了这四个字。”

  良久,裴衍发出一声叹息,道:“对琅琊王,陛下从来都是弱者。”

  她轻然而笑:“是啊,祁奚总是伪装成弱者,让朕以为自己是强者,其实想想就那样一辈子也挺好的,但朕跟他终究是败给了皇权。子期,现在的你还对皇权感兴趣吗?”

  裴衍淡笑,坦然道:“如若不感兴趣,早辞官归隐了。”

  “那么……”萧长信看向裴衍,黝黑的眸子像化不开的浓墨,“如果朕死了,你会如何?”

  裴衍愣住,茫然不知所措。

  她会死?他晦涩而笑,她怎么会死。坎坷半生都安然无恙的活着,她岂会允许勾魂使者带走她。

  “裴衍,回答朕,如果有一日朕不在了,你会如何?”她执着的问,不得答案不罢休的样子。

  “陛下!”裴衍皱眉,想结束这个话题,但显然萧长信是认真的,好一会儿,他投降了,“好吧,我会辅佐你承认的君主。”

  萧长信松了口气,笑容明朗:“子期,谢谢你。”她跌跌撞撞站起来,倒在衣裙上的暖玉杯就像被遗弃了般,滚落到残花里,她说:“子期,前朝渔阳王元修余是个可塑之才。”

  长长的衣摆拖过满地落花,她趔趄着走向苑外,束发丝带不知何时散了,过腰华发随意披散,姣好容颜挂着他看不明白的笑意,清清淡淡的,就像无牵无挂了。他猛然觉悟,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真病了?几年前离尘道长不是说你的病好的差不多了吗?”

  “你以为我是思念成疾无心理政?”她摇了摇头,拂开他的手,慢慢向前走。

  他望着她,没来由的心疼,三十年,她为江山活了三十年,失去过亲人,失去过朋友,最终形单影只。每年上元节,普天同庆,她独登高楼,受万民景仰,人们只道她是千古第一女,却无人知晓华发下的孤寂凄楚。上元月圆,人人皆团圆,唯独她,只身一人。

  也许对她来说,放下这一切随元祁奚而去,是种解脱吧!

  女帝四年春,帝旧疾发,常独坐离索苑赏梨。夏,帝病不下榻,多忘事。

  五月,南疆犯境,司徒自请为缨,至境,司徒突染恶疾,危在旦夕,女帝下旨令司徒归朝,司徒抗旨不归,带病杀敌,退敌千里。大军班师回朝,司徒亡与途中,女帝痛之,加封司徒为镇远侯,子嗣世袭。

  七月初,镇远侯出殡,过城墙,夫人见女帝立墙头,伫,请为见,帝允。

  久之,夫人下城楼,起殡出城。

  史官载,这日之后女帝消失不见,没有提一句因何至此,因为除却裴衍,没有人知道这一日镇远侯夫人的话足以让女帝放弃一切。

  数十年后,老的连儿孙都记不清是谁的裴衍随新帝至元陵祭祀,依然清楚记得,东朝女帝四年七月初,镇远侯夫人告诉女帝,永安元年琅琊王已知自己活不过三年,争权夺位,仅仅只因为女帝会因此留在他身边,琅琊王登基那年女帝突然消失,他本想就此避世隐居,但终究是放不下她,所以与裴衍演了一出戏,南北两军交战时裴衍射伤了琅琊王,琅琊王借此称病退位,再以假死让女帝心无旁骛的君临天下,想等到天下太平了再拉着女帝逍遥天下。可好景不长,三年前琅琊王病情复发,没有熬到女帝一统天下便去世了。

  史官没提的除了这些,还有女帝伏在墙头失态痛哭,跑去云阁梅林徒手挖出世上最后一坛梅花酿,最后策马奔至祁山。

  那天,明明晴朗的天突然下起了小雨,萧长信一身白衣泥泞不堪,满是泥土的指甲殷殷沁出血来。

  山顶,杂草不生的坟头无碑无墓,萧长信跪坐在坟边,捧一抔黄土洒在坟头。

  她说,祁奚,你莫不是狐狸变的?骗了我这些年,瞒了我这些年,我竟察觉不到分毫。

  雨渐渐大了,带着丝丝凉意,浸湿了她的白衣白发。

  她说,祁奚,前几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他来向我辞别,我从梦里惊醒,突然忘了所有,朝政、天下、曾经、过往……统统都记不起来,唯一记得的,只有一句话——元祁奚,我们做桩买卖如何?后来病情好转,我想起来,这是我跟你说的第一句话,洞房花烛,人家妻子都对丈夫说着甜言蜜语,只有我说,元祁奚,我们做桩买卖如何。

  她笑着,脸上划过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说,我帮你夺回皇位,你帮我扫除南朝乱臣,之后帝业江山,我们互不相欠。祁奚,你可真死脑筋,我说互不相欠便互不相欠了?那你助我为帝的恩义我该找谁还,护我周全的情谊我该找谁还,你宠我如命的爱意我该找谁还?!

  她轻轻的伏到坟头上,温柔道:元祁奚,我们做桩买卖如何?你好好活着,我好好爱你,我们天南地北双飞客,不许人间留只影。

  天色渐渐暗了,裴衍看着萧长信阖上双眸,笑意永远凝在嘴角。他仰天长叹,转身看到远处长信宫巍峨耸立,与祁山遥遥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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