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审曹金,皇上说:“准奏。”
曲江昇噎了一下,他想说皇上不可,然而皇上突然咳起来,严松高唱一声退朝,就没他什么事儿了,父女二人唱的一出好戏,曲江昇再看不出来就是他瞎了。
为何皇上执意扶公主入朝,此刻其中关窍在明白不过,这步棋,委实高明。
云川主审,需刑部和户部协助,刑部焦潜是个耿直老头,叫焦潜,属中立党,户部钱大人除了和他谈钱什么都好说,云川亲自上门拜谢了一趟,一切都进展得十分顺利,曹金贪赃一案也没什么特别,归根结底还是新法不能贯彻,旧风残余,也不足畏惧,二皇子一党想借此扯上几个朝中重臣,好将部分中立党归为己用,打击打击太子一党,一切就完美了,没人想到公主突然跳出来,这事,谁也落不下好处,凡有牵扯依律办事,据功据过,陟罚臧否,倒不是上下一清,却也让朝中对这位小公主刮目相看,其为人处世,赏罚笃明,中立党倒是找到个出头人。
云川的出现起了三足鼎立,制衡两党的作用,朝中终于掩下风雨,换的一时安宁,一静就是两年。
“两党暂时平静,不过是等待蓄势而发,你在中间万分小心。”张子难得和她说句正经话,却已到话别时。
云川笑了笑,“快到花甲之年,反而聊发少年狂,南边刚安定些,一路小心。”
张子见她岔开话题,也不再多说,钻进马车里,车夫一声扬鞭,马车扬尘而去,就此一别,不知何时相见。
云川勒马掉头,却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熟人。
说熟人倒也勉强,云川看着对面男子如刀削出的俊颜,忽的想起初见他时的阴鸷。
“二哥特意出宫寻我,可有要事?”
他恍若未闻,自顾自的望着窗外的长街,“对面是一品香。”
他右手碾着小茶杯,神情未动,“那里最常说的就是你的故事。”
他转过头来,一双狭长的凤眼盯着云川,唇角微微上扬,“把你说的出神入化,十五从军,十六封将,如今十八已是朝中重臣,分明是天降神兵,百战百胜,无往不利。”
云川端坐,等待着他的下文,对面的男子稍稍仰了仰头,眼神中带有冷淡和疏离,“其实他们不知道,你不过是个活死人。”他说道这里讽刺一笑,“你时日无多,再难助明辙,到时我就一切尽在掌握。”
“你苦心孤诣,设计云家堡,害死老堡主,就是想掌控太医院。”云川轻笑一声,“我突然去云家堡,你预料不及,所以想让云林捧杀我。”
云川站起来,俯视他,“二皇兄未免高看云林,他是会制毒,可惜不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你算来算去,也算不准人心。”
“我们走着瞧吧,四公主!”
“拭目以待,二皇子。”
京畿营的督护使,像是个文职,云川每日例行公事都要去京郊走一回,然后回宫,行至御花园的月门就被叫住,转身一看,正有一方人马,簇拥着一朵娇花般的人儿,往自己这边走来,云川仔细瞧了瞧,发觉自己并不识此人,对方笑得娇媚,步步生莲,行至云川面前,正要行礼。
“美人,您有身孕,这礼……”说话的是这美人身边的宫婢,说话时还轻瞥了云川一眼。
云川心下一声冷笑,恍然想起前几日小泉说起,新来的一个叫玉美人的有了身孕,这些琐事她向来也不关心,懒得理也并不准备留什么情面,“免了罢,本宫还有要事,先行一步。”说罢转身就走。
没想到那娇弱的美人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上前扯住云川的手腕,踉跄纠缠间就倒在地上,
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呀!见红了。”场面就乱作一团。
云川眯了眯眼,老二开始行动了。
玉美人还是没能流产,云川毕竟是习武之人,更何况她还有阎肃。宸景帝罚她在良园里修剪花木,叫她静思己过。
明辙刚走进拱门,便瞧见少女躺在摇椅上,脸上是惬意的笑容,椅子旁放了一个竹制的小几,一把小壶在红泥火炉上蒸蒸冒着热气,她不饮茶,里面烧的是白水。椅子缓缓的摇动,树荫下倒是一番良辰美景。
“贵客临门。”说话的少女还躺在摇椅上,眼皮都没掀一下。随手摆了摆,“自己招呼啊!”
明辙这才打量,发现园中再无他人,“你倒自在。”
“呵。”她轻笑一声,“拜君所赐。”
明轾为了对付太子党,先扳倒中立党,壮大自己,云川做了这个冤大头,心里不高兴,明辙是知道的。
“是我连累你,还请稍作忍耐,我会想办法。”
“父皇是想息事宁人,也没有真的降罪于我,你不必来卖这份人情。”云川原本没什么气的,但是见明辙来,心里的郁气不知怎么一下都冒出来,连说话也尖锐起来。
明辙听出这话中的怨气,没有气恼,反而有些欣喜,“是我的不是,给你赔礼罢。”说罢,上前亲自斟了一杯水,递到云川面前。
“别别别。”她终于睁开眼睛,一脸惊惧,“殿下矜贵,我福薄,禁不起您伺候。”
明辙笑了笑,放下杯子牵起她的手,正值初夏,她的手还是冰凉,忽然想起那次在南境救下她时的模样,浑身是血,几乎以为她活不过来,得知她身中奇毒,那种恨和无措,他发誓不想再体味第二回。
“云川。”
明辙突然这样叫她,她一时愣了神,这宫里大家都是怎么称呼她的呢?他们都叫她公主,或是叫她明涓,黎云川仿佛被淡忘,亦或是这世上再没有黎云川这个人。
怔神中,额头一片温热,待她明白过来,脸上忽的烧了起来。
明辙伸手抚了抚她鬓角柔软的头发,看着她不自在的转了眼神又强装镇定,觉得分外可爱,“我知你志不在此,待此事消匿,我便送你去西北。”
他心中是千万个不舍,可是将她留在皇城就是将两方战火引在她的身上,尽管父皇相护,他也见不得她再受半分委屈。
眼前的少女已经长成了巾帼英雄,她挥剑披靡,无人能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