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林熳如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瞧着女儿伤心的样子,眼中的墨色愈来愈深。
她能在丞相府其他的女人中脱颖而出,坐上夫人的位子,心机手段自然不是普通人可比拟的。
且她也料理了丞相府大小事务多年,其也是名正言顺的丞相夫人了。
为了不在外头有刻薄前夫人所出之女的名声,她只能一碗水端平不说,还要委屈清儿几分。
她心里头也知道清儿的不甘心,但都视而不见,因为这都是规矩,没人能够逾越的。
前夫人死了,她便能成为夫人,即便百年之后不是主棺的位置,但那又怎样,富贵是活人才能享的!
那么,襄芸也可以从嫡小姐的位置离开,给清儿让位,使之成为丞相府地位最尊贵的小姐。
“我的清儿也不是生来就受气的,万事都有我。”林熳如温柔的摸了下襄秋清的头,这是在给襄秋清一个保证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不会视而不见的,反之,还会帮襄秋清的!
襄秋清听了,双眼立马笑着的弯弯,扑到林熳如的怀里:“还是母亲最疼我了。”
她就是想要母亲的一句话,得一个保证,这样,她就全无后顾之忧了。
新仇旧恨一起报,这三个月里,她已经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仍然可以让襄芸身败名裂,还不会惹火上身!
襄秋清趴在林熳如怀里,脸上带着阴狠的笑意,等再起身梳妆的时候,又恢复了清纯如莲,善良温和的模样。
两母女收拾妥当,就母女融洽的挽着一起去老祖宗那里请安。
还未走到屋子里,就听见里头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祖母,这您可不能贪嘴多吃,不易消化。”
“你这个促狭鬼,还管起我来了。”老祖宗哪里被管的不高兴了,明明就乐意之极,笑的十分大声。
襄秋清挽着林熳如的手一顿,面上笑意盈盈的问婢女:“里面可是大姐姐在?”
“是呢。夫人、二小姐,请——”
林熳如安抚性的拍了下襄秋清的手,道:“进去吧。”
襄芸坐在老祖宗身边,静静的看着两人进来,报以淡笑,起身问好:“母亲好,二妹妹。”
“芸儿倒是来的早。”林熳如笑着赞赏一句,暗示性的瞧了襄秋清一眼,让她赶紧表现表现。今日本想着带着她早点过来请安,博老祖宗一笑,未想到被襄芸抢了先。
“母亲倒是夸错了,我昨日是在祖母这里睡下的。母亲与妹妹才是来的早,我是比不得的。”襄芸看了一眼老祖宗,身子不由的倾斜了一些,窘迫一笑。
老祖宗心中微微一怔,叹了口气,握住襄芸的手,道:“你一早就带着清儿过来,你有心了。”老祖宗这是在心疼大孙女生母早逝,二孙女却有母亲疼爱呢。
林熳如动作一顿,随后自然流畅的放下茶杯,笑着说:“哪里啊,是清儿说,许久未见祖母了,想您了呢。可她又怕您还怪她,这不就求了妾身一早陪着她来嘛。”没想到,襄芸这三个月在老祖宗这里刷足了好感,从未有过的这种心疼都出现了,林熳如狐疑的打量了襄芸好几眼。
要知道,原来,老祖宗可不会因为林熳如为襄秋清打算几分,就对失去生母没有生母打算的孙女有一丁点心疼的!
襄秋清早已做好准备,瞧好时机就从位置上起身,趴在了老祖宗的面前,口中所说,让人潸然泪下。
“三个月的禁足,清儿多谢祖母,让清儿有时间知道如何处事。正好姐姐也在这里,清儿也向姐姐正式赔个不是,望姐姐原谅清儿鲁莽行事。闭门思过期间,清儿抄写了许多佛经,为祖母祈福。”襄秋清话音刚落,便有婢女呈上她抄写的佛经。
老祖宗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才道:“写的好,清儿懂事了就好,也不枉费你姐姐,你母亲,你父亲对你的维护。”
襄秋清低声应下,一副认错极好的样子,还时不时擦拭着眼角的眼泪,眼睛红彤彤的。
“妹妹以后万万要记住,万事都要谨慎行事。”襄芸一脸真诚的劝诫,可千万别得罪了别人,让她不能亲手报仇雪恨!
襄秋清暗恨,却脸上带着感动,起身一福:“妹妹记下了。”
似这些都只是小插曲,过不了多久,几人其乐融融说着京中最近发生的趣事。
到了时辰,老祖宗就把林熳如留下了,让小姐们回去。
两姐妹走在路上,一气质脱俗,步步生莲;一眉目如画,貌美如花。
在丞相府花园里的小径上,就已惊艳了无数。
“妹妹,方在祖母那里,我还有一句未叮嘱你的。”走到分叉口,襄芸突然开口。
襄秋清眼里含笑,轻声问:“姐姐请说。”
襄芸抬脚,与襄秋清面对面站立,莞尔一笑:“妹妹不用紧张,姐姐只是多一句嘴罢了。妹妹以后行事不仅要谨慎,还需记得,不可随着自己的性子,任性妄为的胡来。”
“那日,我就说了,妹妹不用帮我整理绢花,可妹妹就因为想着我,就去做了。我不让妹妹去做,是因为这是奴婢做的事情,那随后的事情,不说也罢。即便是好意,妹妹以后也要在心里掂量三分再去做,可记住了?”襄芸一脸正色的看着襄秋清,一副若是她不答应,就不放她走的样子。
襄秋清有苦说不出,恼恨她说自己做了奴婢的事情,又恼恨她竟然说自己是个任性妄为,只会胡来的人!
“姐姐说的,妹妹都记住了。”襄秋清尽量保持语气平淡,见襄芸走了,才甩袖快步回清秋苑了。
襄秋清回了清秋苑,就直接冲到了闺房,让人把一个盒子开了锁,她细细数了一遍里头的银票,眼中是熊熊怒火。
她等不及了,她现在就要让襄芸,永世不得翻身!
“去给我找一套小厮的衣服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吧。”襄秋清温婉的笑着,笑里藏刀的恐吓了下贴身婢女。
不过片刻,襄秋清就换了一身男装,她把一叠银票贴身藏好,从丞相府后门处出了府。
蔺芸阁。
“小姐,二小姐穿着小厮的衣服出府了。”喜鹊低声在襄芸耳边禀告。
这三个月,襄芸在下人心中的地位呈直线上升状态,不仅祖母与父亲的更加宠爱,还因为府外对她的好评。
如此一来,襄芸释放出友好的气息,自然有人会上门,而后门的门房恰好就有个叫王二狗的人,也是这其中的一个。
王二狗是个孤儿,无依无靠,偏他认了个干娘,是蔺芸阁的,自然也就想在襄芸面前卖个好了。
“你去查查,近日可有人来打探什么。你让王二狗盯着襄秋清回来的时候,可带了什么,有什么异样与否。”襄芸沉着冷静的下令,喜鹊就下去办事了。
襄秋清才被里外刺激了一番,现下出府了,会是去做什么呢?
她可不认为襄秋清是心里难受去散心了,穿上了小厮的衣服掩人耳目,一定是去办什么不可为人知的事情。
襄芸拧着眉细细的想,也没有丝毫头绪,她在这府中才刚刚布局,那清秋苑都是林熳如为襄秋清布的人,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那里的消息能够拿到手。
喜鹊出去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时,才愁着脸回来。
“小姐,是有人来打探咱们蔺芸阁的事情,但是什么事情都有,奴婢根本分辨不出……”喜鹊苦着脸禀告,这件差事,好像没办好。
“莫慌了阵脚!”襄芸清喝一声,沉下心来,淡淡的模样让喜鹊也冷静了几分,“你细细的把听到的全部都说一遍。”
喜鹊理清了思路,开始把今日所打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些消息,一大半都是想摸清楚她脾性的试探,她如今也跟突变成嫡庶女的襄秋清一样,因着祖母的宠爱,水涨船高,要被讨好,小心对待了。
真是可笑,原先占嫡、占长的小姐还比不上一个襄秋清!
襄芸细细听了一遍后,只觉得有三条是可疑的。
一是有人来打探她的首饰有些什么,二是有人来打探她的作息时间,三是有人打探她落水那日的事情。
“把我的首饰全部清点一遍,写个册子给我,里屋除了你不准任何人进。近日,也敲打下下面的人都给我紧闭嘴巴,行事小心些。”襄芸拧着眉,不管襄秋清想从哪一处入手,她都不能让之有机可趁!
至于她的作息时间,明面上不能变,但暗地里却是要变一变的。
不管襄秋清使出何种手段,她都是不惧的!
却说那司徒赫,那日与襄芸一别,就一直在朝中与文官相对立,丞相属于文官之首,他若是去了丞相府,那这其立场就微妙了。
文官主和,武官主战。
如今边牧游民聚集形成部落,试图突破边关防线,此事,便是司徒赫从边关回来的原因。
镇国将军镇守边关,派了独子回京请命,为国一战!
“少将军,丞相府的二小姐乔装打扮出府了。”虽说不能入府一见襄芸,但司徒赫在府外是安排了人手,密切关注丞相府的动静的。
襄秋清出府一事,立马就被人禀告给了司徒赫!
司徒赫听完眉头紧皱,对前来报信的人开口道:“跟着她,务必打探出她究竟想干什么。”
经过上次襄芸落水一事,司徒赫已经觉察襄秋清对襄芸暗藏祸心所以他才会安插人手在丞相府周围。他猜想,依那林熳如的性子,不知会做出些什么,可是一定对襄芸不利。他虽不能入丞相府与襄芸相见,但也希望能够助她一臂之力。
“襄芸……”司徒赫望向浓稠的黑夜喃喃道:“我只愿你事事皆可逢凶化吉。”
却说那襄秋清,出府之后直接去到城南的一个破旧寺庙,鲜有人烟。按常理来说,这并不是一个丞相千金该去的的地方。
况且这月黑风高夜,一个女子身着夜行衣来到这般僻静之地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私会情郎;要么,便是见不得光的交易。
司徒赫派出跟踪襄秋清的人见襄秋清立于寺庙紧闭的大门之外,又见襄秋清学了几声“布谷”“布谷”的叫声,不一会,寺庙原本紧闭的大门开了,襄秋清与门内人交涉了几句,便迅速地走进去。
襄秋清走进寺庙之后,从寺庙的正院中出来了一群衣衫褴褛的壮汉。襄秋清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红色绸子的“绣样”递给为首的壮汉,接着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口袋,交到为首的壮汉手里。那壮汉拿到口袋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对她说了什么,而后满意地带着剩下的兄弟走回寺院。
襄秋清见事已成,便匆匆离去。
探子回去之后将这些全都回禀了司徒赫。司徒赫眉头一皱,手一挥,示意他下去。
司徒赫心知这襄秋清定是想出了什么法子对付襄芸,于是便修书一封。找人待合适的时机送进丞相府。
第二日。
“小姐!小姐!”喜鹊慌慌张张地冲进蔺云阁,襄芸此时正倚在正厅的卧榻上优哉游哉地品茶。
“怎么了?一大清早慌慌张张的做什么?”襄芸不紧不慢地品着茶,慢慢悠悠地说。
喜鹊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紧张道:“奴婢早晨起来的时候,在窗台发现了这个。”
襄芸看了喜鹊一眼,从卧榻上做起身,接过了喜鹊怀里的信。打开后她看了几眼,而后拿着信走到卧榻旁边,打开灯罩,将信扔了进去。
“小姐……”喜鹊不解,襄芸不愿多做解释,只道:“我的贴身衣物一般是谁负责清洗管理的?”
“小姐,是咱们院的青青。”喜鹊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找个理由把她撵出去,对了,二小姐的贴身衣物是谁负责?”襄芸状似不经意地问。
“回小姐,是青青的姐姐阿朱。”喜鹊略略思索了一下答道。
“阿朱。”襄芸笑了笑,附身到喜鹊耳边低语……
喜鹊狐疑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襄芸轻轻一笑,用眼神示意她照做就行。喜鹊想,小姐让她这么做一定有小姐的原因,于是也不多问便下去了。
入夜,襄芸吩咐下人为她烧洗澡水。襄芸沐浴更衣以后,坐在房里看书,喜鹊便立在一旁为她掌灯。
不一会她听见屋外有动静,喜鹊想要出去探个究竟,可是被襄芸拦住。襄芸也不解释,淡淡道:“何必出去?自会有人解决的。”说罢,便继续优哉游哉地翻看着古籍。
此时突然听见从偏厅的浴间里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喜鹊看着襄芸不安道:“小姐……这……这不会出事了吧?!”说着便欲抬脚出去。襄芸斜凝了她一眼,朱唇轻启道:“时候未到。”喜鹊低下头去,不敢看她,但却也知道襄芸有了自己的主意。
过了一会儿,从门口传来了许多细细碎碎的脚步声,透过纸门帘依稀可见隐隐约约的火光,襄芸轻轻勾唇,笑道:“时候到了。”说着,便带着喜鹊走了出去。
襄芸和喜鹊一踏出门去就看见蔺云阁“门庭若市”,襄芸不禁冷笑,好个襄秋清,果然厉害。若非自己早有防备岂非着了她的道?既然你那么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那么,我便拉你一把!
喜鹊见正厅人影绰绰,老爷夫人老夫人二小姐都在正厅站着,而偏厅早就被拿着武器的家丁包围。喜鹊心下一紧,十分担忧,正欲走上前去探个究竟,却被襄芸拦住。
“小姐!他们这么大阵仗怕是!……”喜鹊还没说完,襄芸便示意她噤声,而后附在她耳边道:“不急,看好戏。”
喜鹊讶异地抬头,只见襄芸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喜鹊忽然觉得,自己小姐像是脱胎换骨般,真真正正地变了。
喜鹊陪着襄芸站在厢房门口,这是个极为隐秘的地方,不易令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