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点点晨光从连绵起伏的山峦缝隙里透出,渐渐地普照在整个大地上。
今天是皇后回宫的第一天,按照规矩,后宫里的所有妃嫔,不论品阶大小,全部都要去凤栖宫给皇后请安。
这不,一大清早的,凤栖宫就热闹起来了。
“诶,你们说那个良妃会不会来给皇后请安啊?”
“我估计是不会来,你们想想当年皇后大婚的时候,第二天的请安,那良妃不仅没来,还让皇上给皇后甩了脸!”
“就是就是,我到也不希望那良妃来,每次她一出现,总会有不好的事发生,我可受够了。”
这话一出,说出了众妃嫔的心声。
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知道,这良妃啊,尽会弄些幺蛾子,让后宫不得安宁!
她们在前殿聊着,身在后殿的墨长宁听着暮雪将那些人的话一一倒出来给她听,在知道后宫众妃嫔都对良妃不满时,淡莫的眸子里荡起点点笑意。
墨长宁轻轻放下手中的眉黛,朱唇微微勾勒起一抹弧度,不深不浅,刚刚好。
墨长宁仔细瞧了瞧镜中的自己,抬起手,折枝立马让她的手搭住。
缓缓起身,往前殿走去。
她到是希望如那些妃嫔所言,那楚流音不会来,她怕她来了,她会忍不住动手!
“皇后驾到——”
一声尖细的嗓音响起,那些原本聊的热火朝天的妃嫔立马安静了下来,乖乖跪地伏首叩拜: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墨长宁从那一声声的请安声中走过,走到上位的凤椅上端然落坐。
右手轻轻向上一抬:“平身。赐坐。”
“谢皇后娘娘——”
众妃嫔起身,在各自的位置上正襟端坐好,目不斜视。
到是几个位分较低,位处偏僻角落的嫔妃,悄悄地抬眼向上方的墨长宁看了一眼,随后又快速的低下头。
墨长宁扫视了一遍在座的嫔妃,朱唇柔柔的勾起一抹浅笑,“本宫不在宫里的这些年,不知宫中的一切可还好?”
“回皇后娘娘的话,其他的都还好,只是……”
“只是什么?”墨长宁微微偏头,看向说话吞吐的妃嫔,“兰昭仪,有何事,直说便罢。”
被唤做兰昭仪的妃嫔,一身水蓝锦绣兰花宫装,面容娇丽,得到墨长宁的回允,起身,行了行礼,开口道:“皇后娘娘,您是有所不知,自您走后,皇上他便极少进这后宫了,就算来了,十次有九次是歇在延庆宫,我们其他姐妹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一次。”
这话,一出口,其他一直没有开口的妃嫔都附和了起来。
“就是。皇后娘娘,您现在回来了,可要好好劝劝皇上。”
“对啊,皇上又不是她良妃的一个人的,她怎么可以老霸占着皇上!”
“……”
墨长宁看着底下的你来我往,话语间无不是对楚流音的不满,淡莫的黑眸底下暗色涌动。
这三年里她人虽不在皇宫,可宫里的消息却从未断过。每月的月初、月中、月末,暮雪都会将宫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写于信中,让人暗中带到灵感寺。
所以,这三年里,宋恒轩与楚流音的动向,她最为清楚。
下面也吵的差不多了,正当墨长宁准备出声打圆场的时候,一道尖细的高喊声突兀的打断了:
“良妃娘娘到——”
原本还吵的起劲儿的众妃嫔,一听到此声,立马住了声,眼观鼻心,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墨长宁脸上原本的温柔笑意,在目光看见楚流音进来时,一下子淡了下去。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安。”
楚流音规规矩矩的俯首行礼,挑不出半点错处。
墨长宁看着跪在下首的楚流音,宽大的袖子下面,双手死死的捏紧,黝黑的瞳底更加深邃。
她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不说话,也没叫楚流音起身。
而跪在地上的楚流音没听见墨长宁唤她起身,也就这么一直俯首跪着。
其他的嫔妃哪里还瞧不出,这皇后是故意的。
底下的妃嫔不约而同的抬眼,快速的瞧了眼上位的墨长宁,发现这皇后在灵感寺的三年里,变了不少。
不敢多瞧,立马收回了视线。
这二位之间的事,她们还是不要掺和进去的好。
一时间,大殿里的气氛有些过于安静,静的能听见每个人轻浅的呼吸声。
过了好许久,楚流音才听到那道仿若隔了一年的声音再次响起。
“良妃是皇上的心尖人,跪了这么久,怕要是皇上知道了,又会怪罪本宫不怜惜良妃你的身子了,起来吧。”声音浅淡,不轻不重,但众人又不是傻子,谁没听出皇后的话中意啊。
楚流音是个聪明的,这话中的刺她又不是听不出来,但脸上的笑却未减分毫。
楚流音搭着素尘的手,提裙起身,给了素尘身后那个宫女一个眼神,那宫女便立即会意,端着手中的盘托,低头走上了前。
众人不知楚流音这是何意,争先想看那盘托中放的是何物。
在众人的注视下,楚流音将盘托中的那个纯金镶玉盒给打开了,当里面的东西暴露在空气中时,整个大殿里人都微微吸了口气,目光怪异的看着楚流音。
就连墨长宁在看见那盘托中所放何物后,再看向楚流音的目光有些晦涩难明。
楚流音到是不在意他人的目光,柔笑着开口:“三年前,皇后娘娘离宫祈福,这凤印,皇上便交由臣妾暂时保管。如今皇后娘娘回宫了,这凤印理当归还原主。”
音落,楚流音便让那宫女将凤印交给墨长宁身边的折枝。
折枝将凤印拿到墨长宁的眼前,让她仔细的看看。
墨长宁淡淡的瞧了眼那凤印,便又将目光转向了楚流音。
这凤印是如何到楚流音手上的,她十分清楚,正是太过清楚,现下才被楚流音的一番动作给弄的有些糊涂。
当年,在她姐姐死前的前两天,楚流音突然流产,最后查出是她姐姐所做,宋恒轩半句也不听姐姐的解释,便当着众妃嫔的面亲自打了她姐姐一巴掌,而后,便以她姐姐管理后宫失责,夺了姐姐的凤印,卸了姐姐管理六宫的权力,转而将凤印交由了楚流音,让她一个侧一品妃子来行使皇后之权,管理六宫。
按理来说,当年楚流音花了那么大心思才拿到手的凤印,现在怎么二话不说的就还到了她手上?
若说这其中没什么猫腻,打死墨长宁都不信。
但现下,墨长宁的确不太好给楚流音下面子,毕竟人家可是诚心诚意的来给你还东西的。而且,她今日本就有意取回凤印,既然人家都送来了,也省了她许多事。
墨长宁心思百转,面上不显半分。
挥手让折枝将凤印拿下去,“良妃你这三年里打理后宫,也算是辛苦了,只是……”墨长宁骤然将话锋一转。“本宫刚才听各位姐妹们说,皇上这三年里都只召你一人侍寝,这又是因何?”
不能下面子,那就找别的麻烦。
楚流音到是没想到墨长宁突然问起了这个,愣了一下,在看见墨长宁那冷下去的脸色,心中知道她这是故意找麻烦。
也不恼,樱唇浅勾道:“臣妾也曾劝过皇上,让他多去其他宫里走走,可是皇上他又不听。皇上是君主,臣妾不过一介妇人,哪能左右皇上的心思,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说罢,又俯身跪了下去。
其他的妃嫔听到楚流音此番说辞,心里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这话外意不就说皇上喜欢去我那儿,我劝了,皇上不听,我一个小妃子有什么办法。
每个人都恨得牙痒痒,却又不敢表露分毫,就怕被楚流音察觉到,然后,秋后算账。
墨长宁到是对这番话没什么别的想法,楚流音说的又不是假的。
瞧着跪在地上的楚流音,蓦然才发现她今日的穿着与以往大不相同。
她让人查过楚流音的喜好,知道她甚爱白衣,纯洁如雪,再配上她那张娇嫩柔美的样貌,更显得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而她今日却穿了一件颜色艳丽的桃粉色宫装,整个比以往多了几分娇艳,看起来更加的人比花娇。
话都说到如此份上了,如果墨长宁再继续纠着不放,那就是不明事理了。
墨长宁眼底的冷光稍纵即逝,“如此,到是本宫错怪良妃了。不过,本宫还是希望良妃要清楚,这是后宫,皇上身为君王,这子嗣马虎不得。皇上宠爱你,你也要多劝劝皇上,让他为皇嗣考虑考虑。”
“是,臣妾明白。”
可惜,楚流音埋着头,谁都没有看见她眼底里的笑意。
墨长宁也难得在继续这个问题,她不急,慢慢来,她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时辰也差不多了,该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了。走吧。”
墨长宁说完,就搭着折枝的手,下了凤座,往殿外走去。
其他嫔妃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楚流音,眼里都是压抑着的幸灾乐祸,跟在墨长宁后面,前往慈宁宫。
待众人全都出去了,素尘才扶着楚流音起身。
楚流音拍了拍裙摆上不存在的尘灰,笑意不变,“走吧。”
素尘看着楚流音脸上的笑,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什么话也没说,最后还是低下了头,扶着楚流音往慈宁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