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有才自从那天被逼应下凌风去做西阳山造枪厂厂长一事之后，他的心没有一刻安宁。他拿不准这种事怎样对儿子讲，是说了好呢还是不说的好，儿子的出进总是那么神秘，多问几句，他便没有好言语对你。唯一牵挂的女儿玉玲也归了凌风，如今去了天王寺军政学校音信全无。宋有才一想到这些心就烦，心一烦就想喝酒，一喝酒就醉，一醉起来他就想起阿麦，想起阿麦他就不由自主地向青竹园走去。

　　宋有才走到青竹园的门口才发现灯早已熄了，他意识到时候不早了，随又蹒跚地顺着朗坊街走回来。

　　酒醒后的宋有才始终没有忘记眼下所面临的局面，这种造枪厂厂长的事能是我宋有才去做的？自己毁了绸布庄把家底拿去给他凌风造枪，然后再去危害四邻，这种事能是我宋有才做的？

　　宋有才叫过王孔志和自己的儿子宋海柱，然后把麻山街、红叶镇好几处绸布分庄的底子交代给他们，并嘱咐宋海柱多在生意上操操心，爹老了，以后的事全靠你支撑了。

　　于是宋海柱就和王孔志一个镇一个镇的分庄去盘点。

　　这日一大早，宋有才刚走出门就碰到了凌风。凌风下马的第一句话就是，宋老兄考虑得怎么样了？他看宋有才不吭声，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去西阳山上任呀？

　　宋有才这才答道，等我手头这几件事处理一下就去。

　　凌风上马，把鞭儿叭叭甩了几下，马立刻窝下后身，然后他笑笑说，我可是不喜欢优柔寡断之人。说完一跃马而去。

　　宋有才的心又开始疙疙瘩瘩。他听着马蹄声由近而远地慢慢消失，他竟想不起自己要去干什么事情了，他就那么迷迷糊糊地顺着朗坊街走，直到拐进沙河岸望见了青竹园，他才想起自己这是去县府要办一张通行证，怎么会来到这种地方呢？

　　青竹园三个字已经颓废，再无昔日的那种耀眼和美丽。宋有才在门前徘徊了好久才迈腿进去。

　　匡妹侍候了茶水后问，宋老爷今天是否在此用餐？

　　宋有才说，不了，我还有事要办，顺道来看看你们还好？

　　匡妹笑着说，托宋老爷的福还好，多谢你记挂送我布料。

　　宋有才说，何足挂齿，若以后需用什么尽管言说。

　　匡妹道了福又说了一些客气话才退出来。

　　阿麦问，有事？

　　宋有才闷着头喝茶。

　　阿麦又问，是为玉玲的事？

　　宋有才摇摇头。

　　是为海柱的事？

　　宋有才又摇摇头。

　　到底是为什么事呢？

　　宋有才长叹一声然后抱住了头。

　　阿麦握着宋有才的手说，宋哥，有什么话难道不可以对我说吗？

　　宋有才再次叹口气然后说，凌风让我去做西阳山的造枪厂厂长。

　　阿麦并没有显出惊讶，很平静地说，只要是他说出的话往往是没有更改的余地。

　　你说，那种事能是我干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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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阿麦说，只要是他决定了的事是没有办不到的。

　　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两个人一阵沉默。

　　沉默之后宋有才突然望着阿麦说，我们一起走吧！

　　去哪儿？

　　随便哪儿都比呆在沙河县强。

　　阿麦想了想摇摇头说，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凌风这人，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如果他知道了我是和你一起走的，他就是踏平十三县也要把你我找回来的，到那时，我们谁也别想活着回来。

　　可是，可是……

　　阿麦说，要不，你先应下，随后再作打算。

　　那分明是要我宋有才的命呀，我祖祖辈辈积下这么点产业如今却要为他凌风造枪，这不是变着法儿整治我吗？

　　可是不应下又能怎样？阿麦说着已经流下了泪。宋有才一边替阿麦抹泪一边试着想说出心里的想法，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他想到了那次为童子石的计划，自己不经意的一句竟伤亡了几条人命，而今天这件事可是关系到我宋家那么多人的性命，万一阿麦再次泄露给凌风怎么办？

　　宋有才想了想终于没说，站起来要走。

　　阿麦问，你不留下吃饭？

　　不了。宋有才想说这也许是最后的永别，可他站起来后什么也没说，只把阿麦搂在怀里说，阿麦我这生欠你的太多，只有下辈子报答你了。如果你见到了女儿玉莹，代我问她好，父亲这辈子欠她的也只有下辈子还了。

　　宋哥，快别这么说，我这不是挺好的，虽然我委身于他，但他从没有粗暴地对待过我。我一生就接触过你们两个男人，但你们两个男人对我都体贴照顾，我也知足了。

　　阿麦说过后象是想起什么似的抬眼去望宋有才，可她没有从宋有才的脸上看出什么异常，她的心放下，然后说，宋哥，无论发生什么事，阿麦都会为你分担的，心可要放宽。

　　宋有才咧嘴苦笑一下离开了青竹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