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海棠依旧
一路走来,越王府里的花草树木,鱼池亭台,皆透露出一股寒浸浸的冷意来。
这样的越王府,让他生出些许怜意。
但他随之又提醒自己,这些不过是表象而已。隐藏在这位旧日发小淡泊隐忍的心性下,是深不可测的算计。
李霂立在庭院中,院子里栽着一株西府海棠。他正在花树下缅怀母妃。
罗丞走近,在几步之遥停下了,他道:“这株海棠和钱贵妃宫里的那株很像。”他叹道,“记得贵妃很喜欢海棠,为此,皇宫内院曾经种的到处都是。只是很奇怪,仿佛花随人凋,钱贵妃逝去后,宫里的海棠都枯死大半。”
李霂接口道:“这株海棠正是我母亲殿里的那株。周皇后厌恶我母妃,借口海棠无故凋零是不详之兆,有损宫中福气,便命人全部铲除了,载种上了她喜欢的牡丹。这株是我求父皇才得以保留下了的。”
后宫之争,罗丞素有耳闻。
钱贵妃生前对他也很好,身前虽宠冠后宫,但却是个极温柔和善的人。但凡和她相处过的人都会喜欢她。她的离世,对皇帝舅舅和李霂打击都很大。
他也只,钱贵妃的故去,让李霂和周皇后间变得异常剑拔弩张。
罗丞知李霂怀疑是周皇后害死的贵妃,也知李霂曾经暗中查过,但都没有实证。
但,李霂心中一直藏着这段心事。
皇家的事,罗丞从来都是避而远之。他道:“我今日来,是为了长茗山刺杀一事。皇上命我找出幕后主使,还殿下一个公道。”
李霂冷笑道:“我这些年深居简出,与朝臣从无恩怨。想要我死的,除了宫中那位,天下还有何人会这般算计我。”
罗丞发觉,三年不见,李霂的性子越发阴冷偏执了。与少年时的明朗磊落简直判若两人。
他沉声提醒:“越王殿下,凡事没有真凭实据不可妄语。殿下如今孤身独行,更要谨言慎行。皇上此番让我查出真凶,那就请殿下放心。臣定会给越王殿下一个交代。”
李霂转身,打量着许久未见的故人。
几片海棠从他肩上滑落,皎如玉树临风前。
他深邃的眸子里流出淡淡的忧伤:“你我之间竟变得如此客气,这些年,你疏离我。可知我有多难过。”他随手握起腰间的高古玉佩,“你赠我的玉佩,我一直随身带着。”
罗丞不知该如何应对他的情意,犹豫了半晌,终是别开眼,硬邦邦道:“那不是我赠与你的,是你射箭比赛耍赖赢了我,硬从我这里抢去的。”
李霂笑笑,不以为意,面容上有了暖意:“想起年少时,你我之间不分你我,开心时一个碗里吃饭,一起逃学,一起练舞习文,还偷偷拔过授课老师的胡子。不开心时就互相打一架。可惜,每次打架,父皇母妃都护着你,我虽贵为皇子,却也受了不少你的气。”
罗丞脑海里依然记得幼时的那些玩闹画面,他有些恍惚。那些欢乐的时光他曾以为会一直延续下去,是什么改变了他们呢?
又听李霂幽幽叹道:“罗丞。我以为我们会一直都是知交,可自从你平了南诏,当上了大将军,你就变了。”
罗丞有些愧疚,确实是他,先疏远了这份情意,但他并不打算为此辩驳些什么。
李霂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他如此放低姿态,对面站着的人却什么反应也没有,语调忽转,冷意随之扑面而来:“罗大将军如今再添战功,此番回京更是荣宠备至。放眼李朝,除了皇上,谁还能入你罗大将军的眼。”
罗丞心底轻轻叹了一下,面上依然不怒不急:“越王。少时情谊,我罗丞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是臣子,你是皇子。如今本就该避嫌。罗某侍奉君上,不敢有私心。望殿下体察我的苦衷。”
李霂冷笑道:“你说的倒冠冕堂皇,无非是为了博圣宠找的借口罢了。”
罗丞皱眉,面对李霂的不依不饶他有些反感了,可还是耐着性子道:“那日要刺杀你的人你可记得他们面目?”
李霂负气转身而去,风中丢下两句夹杂着怒意的话:“蒙面刺杀,如何辨得面目?罗大将军纵横天下,青门这样一个江湖组织想必不费吹灰之力便手到擒来。本宫等着大将军还我一个公道。”
罗丞在海棠树下站了许久,只见万点猩红,绿茵蔽日,海棠花开的着实繁盛。
他自思:若钱贵妃还在,想必李霂不会是今日这番偏执性子。
从越王府出来,回到罗府。他一路上想了很多。李霂说的那些,与案子有用的信息几乎没有。
这桩公案,他一时还真无处下手。
想起苏寒樱当晚也在现场,他便回家来,欲找她问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