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府外鞭炮声,七八起舞裂红裳,闹市不识别家苦,谁家园中新生啼。
庆文阁中人来人往,一波道喜的客人方去,小厮又迎着另一波进来,一娇艳少妇坐于偏坐,肚皮隆起,看亦是身怀六甲,茶盏里的水已是续水续的都没了茶滋味,此乃驸马游泰妾室宋氏。
婢女细梅换来一盏新茶放于几案:“二娘快歇歇吧,去梳洗一番,约摸时间,驸马爷快回了。”
宋氏理了理发髻道:“就是要让他见了我这辛劳模样才好,我铭儿出生时也没见过公主和驸马爷这般为我张罗,我当时在里面搏命,外边不晓得也有没有这么大的排场。”
细梅也忙帮着整理宋氏头上钗寰,回道:“二娘是为驸马府添了长子的功臣,如今这肚里又有了小公子,驸马爷自是珍视您的。”
宋氏笑颜绽开:“嘴真甜,你怎就知道是小公子了,不过我这胎是不是小公子尚且不知,咱们游家千盼万盼的嫡子是个丫头片子倒是事实了,只是,生个嫡女丫头就这么大阵势,不知将来这嫡子生了又当如何?”
此时一魁梧壮汉慌着跑了进来,只见这大汉身着蟒袍,腰间别有一把绣春刀,见宋氏忙问:“公主如何,安否?”此人便是当朝驸马都尉游泰。
宋氏忙帮他取下佩刀,回道:“一切都好,咱们家姑娘生的俊俏的很,驸马爷这是从御前回来的吗?怎也不先去更了衣再来?”
游泰开怀笑道:“姑娘好,就盼着来个女儿,我先去瞧瞧公主。”
宋氏拉住游泰:“公主刚睡下,生孩子累得很,让她多休息下,等下再看不迟,先看看咱们家这位嫡长女吧。”
细梅传乳母将孩子抱入堂中,游泰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女儿,满眼宠溺:“生的太美了,像极了公主,都说女儿最是贴心,如今我游泰也有女儿了,再不羡慕别家了。”
宋氏面露不悦,道:“老爷这心长得忒偏了,我生铭儿时都没见到你这般。”
游泰将孩子缓缓抱过,眼神自始便只瞧着女儿,头也没抬说:“这是你自始至终就该明白的,这话说的多余了。今儿你也受累了,大着肚子便别在此忙了,回吧。”
宋氏携婢女怄气离去。
此刻公主身边的淳嬷嬷恰好从内堂出来,瞧见了个过程,过去劝道:“驸马爷何必与一孕妇计较,宋姨娘确实是今日帮衬了不少的,你委实不该如此,再说她素日就是那般模样,说到底不也是因为心里有你。”
游泰回:“公主如何了?”
淳嬷嬷笑答:“醒了,驸马爷快进去瞧瞧吧!”
游泰抱着孩子喜滋滋的进了内堂,瞧见床上躺着的庆珑公主面无血色,不禁心疼万分:“怎得生个孩子竟至如此,大夫可瞧过,有碍否?”
庆珑不禁笑言:“呆瓜,生孩子就是要将全身血水换上一遭才好,没大碍的。”
游泰将孩子交给乳母,接过婢女手中汤药,嘴唇轻抿后才送到庆珑嘴边:“那便借此好好将养身子,府中之事我来打理。”
庆珑慢慢的坐起来:“说到府中之事,我想起前几日出街见一女子街头卖身救母,容貌秀美的很,便带了回来,这女子我让淳嬷嬷都查验了,是个正经的良家女子,许你做妾可好?”
游泰端着药碗一怔:“人你都已经带回府了?”
庆珑见游泰神色呆滞,以为是欢喜的样子,忙招呼淳嬷嬷道:“嬷嬷快去把那女子带来给老爷瞧瞧。”
游泰将药碗搁下,面色铁青:“淳嬷嬷不用去了,不用我瞧了,公主既觉得好便留下,说来二姨娘也快生了,日后身边要带两个孩子,她现下住的醉雨轩地儿怕是不够了,我打算让她搬到芷兰堂去,这醉雨轩可以留给新来的三姨娘住,那儿风水好,看二姨娘便知道了,才住那没几年就怀了俩。”
淳嬷嬷道:“驸马爷这样安排是否不妥?芷兰堂是您和公主大婚时所居住之地,您和公主不是商量好将来要留给嫡子的。”
庆珑沉默片刻道:“也好,与其空置着还不如给了二妹妹,将来她那孩子多,伺候的人也势必要增加,地方确实是要宽敞些。”
游泰涩涩的笑了下起身:“那就按照这样操办吧。”
庆珑见他起身忙问:“刚坐下没多久,这是要去何处?”
游泰挂着一幅苦相道:“生孩子耗力气,你好生休息,今天亏得有二姨娘在外照料,可她大着肚子,我也委实是放心不过,见你安好我便放心,我得再去瞧瞧她去。”
庆珑心下思量家里这位驸马爷甚少挂念旁的,怎么今年便开始记挂起了宋姨娘。
“夫人,可否?”游泰追问道。
庆珑笑言:“可以,当然可以,说来如今二妹妹有了身子,你多去陪陪她也是应该的。”
游泰不言,掉身便离去了。
庆珑不解,闷闷生气,道:“如今这是怎么了,生孩子的是我,怎得他倒是脾气越来越大了。”
淳嬷嬷慈笑:“公主莫要不开心了,难道还看不出驸马不悦是为着公主把他推给了旁的人。”
庆珑道:“我现下刚生了孩子,自是要先看顾孩子,哪得空天天陪他,有妾室在,我也能图个清静,否则天天耳根子是不得清净了。”
说罢便气着卧倒在床,剩了一屋子欢笑。
游泰闷着头出了庆文阁,福管家急匆匆的跑近身道:“驸马爷,听闻今日英国公府少夫人生产不顺,孩子没保住。”
游泰惊愕道:“张夫人是生过一胎的,怎么这胎竟如此不顺,你速去通知下去,今日不要大肆庆祝了,所有爆竹莫要再放了,晚饭时分毕府,一家人小宴即可,另外,请府中女大夫一二去英国公府上看看是否有需,如今张家小叔远征,家中皆是老幼妇孺,私下能多看顾便多看顾,但切记要低调行事。”
福管家应答:“记下了。”
一众小厮速速将府前爆竹收走,连门阶之上,尘埃之中已经燃尽的爆竹残衣亦清扫的干干净净,闭门而入,仅剩下门外似锦繁华的闹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