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她拿玉簪杀了国舅被推下了悬崖,对,秦孚也跟着跳下来了。
那,这是哪儿?
姜澜跪坐在地上环视周围,入眼是红黑色交加的天空,望眼过去一片空旷,正前方一个目测有两个男子身高椅背的金色奇异椅子,还有上面翘腿坐着的红衣女子。
她上身衣服贴身,肩膀处的衣服像鼓起的泡泡,前侧是红黑色丝带交叉相系,下摆是红黑色的裙子极短堪堪遮住膝盖,小腿是像裤子一样的紧身黑袜,脚上是红色圆形的鞋子。
大胆又奇特的穿着。
“你是谁?”姜澜从地上站起来,看着红衣女子问道。
“嘻嘻~”红衣女子放下翘起的腿,欢快一笑,从椅子上站起来,“姜澜,许久不见。”
姜澜凝眼想要看清楚女子,眼前却突然一花,下一刻,肩膀处有只手搭上来,她心中一紧,立马转头。
“哎呀,我忘了衣服。”红衣女子吐吐舌头,又笑嘻嘻的和姜澜对视,这一刻,她身上的衣服换成了正常的衣裙,不过是泛着黑的红色。
“请问姑娘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这里又是何处?”姜澜镇定,脸上扬起一抹温柔令人感到亲和的笑。
“看来,是真的都忘了呢。”红衣女子抿唇一笑富有深意,端庄优雅,“不过,你该想起来了。”
姜澜不解,下一秒女子的手轻点在她眉心,她恍然,眼前白光闪过。
身着青衣莲纹的温婉女子坐在椅子上,轻点茶盏,言笑宴宴,“大伯父想让我进宫,那可不行啊,不是还有个姜澜吗,她无父无母,吃了姜家的茶米这么久,也该是做点贡献了,而且,若是再不解决她,文昌哥哥怎么娶我。”
长脸丫鬟附和道:“小姐聪慧,五小姐是该为姜家做贡献了。”
“是啊,她的脸送去宫里也是最合适的。”说到这里,温婉女子眼中闪过一抹嫉妒。
不久后,‘姜澜’一脸失魂落魄的被送入宫,她入宫后,当今的皇帝已经是造反成功的赵国舅,他直接把姜澜贬到了冷宫,接着针对打压姜家,意在灭姜家。
之后,姜玉妍入宫打着姐妹情深来探望却给她下药,明黄色衣服的皇帝被设计引进冷宫,却不想有黑衣人也进了冷宫,他打晕了皇帝,却受到了情香的影响。
那香,是姜玉妍点的。
黑衣男子进了屋内看到床上衣不蔽体,脸上泛着红润晕色的‘姜澜’,美人在前,黑衣人也闻了情香血色翻涌,却是上前给女子盖上了被衾遮体。
不想,那女子睁眼,一双上挑妖娆的凤眼水光闪烁,透露着氤氲的颜色,更加魅惑诱人,美人忍不住体内的热浪,忍不住呻吟一声,下一刻抱住男子来不及撤去的脖子。
冰凉舒适,美人忍不住伸到男子的衣服下寻求更多的冰凉。
男子倒吸一口冷气,想要立马撤身,却被女子不知道何时扯下面罩贴上来的红润朱唇虏获,脑中轰炸一声,彻底沉沦。
被撤下面罩后,男子彻底露出了面容,是秦孚。
不久后,‘姜澜’怀孕,姜家知道后送来丫鬟监督并威胁她生下孩子,她不想做棋子又出于母亲的心里,对这个孩子心绪万般复杂。
最后还是决定生下这个孩子,好好抚养他并且要靠孩子摆脱棋子的身份。
姜家丫鬟只奉令照顾好孩子,因此,她准备的都是对孩子有用处的大补吃食,全然不顾母体是否受损,在那些时日里,有个玄衣男子每次都出现。
白日里调换汤药,调换吃食;黑夜里给她浮肿的腿部按摩,轻轻拍打安抚她……孩子生下后,又偷偷在孩子半夜哭泣时抢先抱起来安慰喂牛乳,和孩子玩躲猫猫游戏……
只是,有一天玄衣男子不再出现,也是在那一天姜玉萝一身宫装华服的出现在冷宫,抢走了孩子。
‘姜澜’悲痛欲绝,披头散发去追,却被关上的大门挡住了去路。
姜玉萝洋洋得意,神气十足的带走孩子回到她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面坐着个梳妇人髻的温婉女子。
“恭喜娘娘喜得龙子,有了这孩子,娘娘在宫中的宠爱只会长久不衰。”
姜玉萝走到高位上坐下,漫不经心的拿起茶盏轻掀,“这用你说。”
“娘娘得了龙子,日后母凭子贵,也要提防有人破坏您和皇子的关系。”姜玉妍轻盈一拜,“依臣妇来看,不如将那女子杀了。”
“或者让她彻底不能动弹,老实待在冷宫中,莫要再出来惹事。”
姜玉萝放下茶盏,惊讶的看她,随即嗤笑,“还以为人人称赞你温婉可亲有多么高尚,往日你和姜澜关系最好,现在…”
她眼神充满了嘲讽,姜玉妍不为所动,微微一笑,“臣妇所作,皆不过是为了娘娘。”
“贵妃娘娘,您是贵妃,是世间女子最尊贵的人,可娘娘也莫要忘了,您和姜澜往日的不愉快,还有,她的脸。”
“知道了,你滚吧。”姜玉萝冷哼,“本宫是不会放过姜澜的。”
之后,姜澜在冷宫,慢慢先是失去双腿,再是手,再是眼睛,再是脸,往后,她但凡伤口愈合,总有人会再一次制造新的伤口。
直到最后,姜玉萝带来三皇子挑唆杀了她。
也就是同日,秦孚回来,他到冷宫见到的就是惨不忍睹的尸体,还有直直跪在地上的三皇子。
姜澜的尸体上还有脏乱的淤泥,皇子身上也有淤泥,那尸体是小皇子用小小的身躯趁着黑夜才敢把母亲从黑冷阴森的井中带出来。
那一晚,秦孚咬紧牙,惨白着脸,轻轻的小心翼翼地抱起‘姜澜’,小皇子红着眼握紧母亲的衣服,最后在他复杂的眼神下松手。
秦孚把‘姜澜’葬在了秦家,刻上了‘秦孚爱妻姜澜秦姜氏之墓’。
之后,秦孚和友人争吵,带兵不顾反对颠覆了赵国舅拿回了秦家的江山,万分危险,伤亡惨重,最后一刹那才终于成功。
在那场宫变中,还有一身黑衣腰间系白腰带的姜昀,他脸上透着悲痛冰冷,亲手杀了姜玉萝、姜玉妍、冯氏…凡是害过‘姜澜’的都被他亲手所杀。
之后因为小皇帝早被国舅所害,秦孚推了三皇子做了皇位,忠心辅佐皇子,只是他和小皇子每次见面都透露着冰冷酸涩的气氛。
小皇子聪敏爱民,勤奋好学,是个人人称赞的好皇帝,只是他日日噩梦,每年的某一日会彻夜未眠,跪在宫中的寺庙诵读中佛经;已是摄政王的秦孚终身未娶,日日夜夜都陪伴一个漆黑的牌位,对它珍之爱之。
‘吧嗒——吧嗒——’
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姜澜呜咽,她伸手捂住脸。
她曾期盼过,期盼过如意郎君,可她没有,只有冰冷的宫墙;她也曾祈祷,祈祷‘死’去的哥哥来救她,没有,只有冷血逼迫威胁她的亲人;她也对那个孩子疼惜恋爱,只是他杀了她。
在无数个冰冷阴森的夜晚,她日渐扭曲。
始终心中怀有恨意,恨不公,恨亲人为什么这么对她,甚至怨恨‘死’去的哥哥。
也厌恶孩童,在别人眼中善良纯真的孩童,在她眼中是恶魔,是刽子手。
也痛恨她的一生都是一个笑话,一段荒谬。
原来,都不是,她被人珍惜,被人挂念。
她的哥哥前世回来了,也始终牵挂她,只是她没等到;她的孩子也不曾真的想‘杀’她,始终活在噩梦中;那个人将她带出了皇宫,郑重的将她下葬。
冠上他姓,让她有一个圆满的结束。
“红衣…”姜澜放下手,脸上泪水悬挂,声音沙哑,“我记得你,你和我做了交易。”
“说是交易也不一定啊,我只是好奇。”红衣又换成了奇怪的装束,坐在金色椅子上,双手交叉脸搭在手上,笑眯眯的说。
“毕竟,那个叫秦孚的男子死前也见到了我,这世上只有浓稠化不开的怨恨以及满心满院的祈祷祝福才让我感兴趣。”
“你的滔天恨意让我迷恋,他的满心祝福让我好奇,你想报仇,他想守护你。”
“我真是好奇,一个只想着复仇的狠毒女子和一个陷入爱河的正气男子,我给你们机会,你们会走到一起吗?”
“会产生所谓的爱吗?”
“毕竟,你们就是一个在黑暗,一个在光明。”
“你现在得出答案了吗?”被当作实验品,姜澜毫无波澜,甚至笑着问她,一脸温柔。
红衣撇撇嘴,“不知道。”
“哎,真是无聊。”她不满的怪叫一声,站起来伸展腰身,“算了算了,就当是看一场戏了,黑衣,走了。”
从隐蔽的黑暗角落中走出一个手被白布包裹,内穿白衣外穿黑衣,身后是燕子一样尾巴衣服的男子,他以守护者的姿态默默跟在红衣身后。
姜澜这才知道,原来还有一个人。
“等等,红衣。”
红衣站住没有转身,姜澜继续说:“红衣,我不知道你是否得到了答案,但我知道,我很感激秦孚,感激他让我没有那么悲惨。”
“至于你说的爱,如果他要,我会陪伴他一生,做他永远的妻子。”
“啊啊,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模糊你记忆的原因。”红衣背对着她抓狂,“你知道了你死后的事,果然就没有那么浓重纯粹的怨恨了。”
“姜澜,你失去了让我感兴趣的地方。”说完,红衣继续向前走,黑衣默默跟随在她身后,身影一起掩埋在白雾中消失。
身后,姜澜对她屈膝行礼,转身向另一边的白雾走去。
这里她也曾来过。
“月月,你为什么要帮他们。”只有脚步声的寂静空间,黑衣男子一发问,声音就特别大。
“为什么?”红衣停下,一脸嘲讽的看他,“因为我想知道深陷仇恨不可自拔的姜澜,那个敢许愿爱她护她的秦孚还会毫无芥蒂的喜欢她吗。”
“她们会在一起吗。”
“若是你,我估计不会吧。”
面对她满脸的讽刺,黑衣心口一疼,脸色瞬间苍白,低下头不在说话。
长安侯府。
气势沉重,从明苑进出的丫鬟,低着头脚步匆匆从屋内离开,姜澜躺在雕花木新床,她慢慢睁开眼,等转头看到身上绑着绷带坐在床边瞌睡的秦孚,泪水瞬间流出。
从佛山寺掉落悬崖,从悬崖下奋力抓住树枝,从崖底到侯府,从御医诊治到妻子情况安定。
从带走国舅尸身到处理残留势力,从追踪兵符到戒严全城,从禀告皇帝到现在终于能够不再匆匆忙忙看过妻子再走。
终于可以守着她。
秦孚就是一直旋转的陀螺,铁打的身子加上受伤的手臂,闻着妻子身上淡淡的馨香,他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在睡梦中的猛然一个瞬间,他浑身激灵,惊醒后立马察看床上的人。
等看到醒来默默流泪的姜澜,他心慌到不知所措,“禾禾,你怎么样了…是不是疼…不要怕…我…我…没事了,没事了。”
最后,他僵硬的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安抚她,劝哄道:“不怕了,禾禾,我们都活着。”他以为她是在害怕落崖的事。
姜澜喉中酸涩,她落入悬崖毫发无损,他手上却绑着带血的绷带,现在还想着安慰她。
看他不熟练的拍哄姿势,姜澜眼泪流的更凶,她在红衣那看到的秦孚最开始也是这么安抚她的,最开始的僵硬不熟练到最后的熟稔力度轻盈,带着温暖安抚的意味。
那一瞬间,姜澜心疼又酸涩,忽然有种冲动,她猛然坐起来抱住他,脸埋在他的颈窝,呜咽道:“秦孚,谢谢你。”
谢谢你曾经守护过她,谢谢你收敛了她的尸身,让她的结局不是一场笑话,谢谢你给了她一个孩子,冷宫的大部分日子中,那个孩子给她带来了很多…
很多的温暖,还有你。
秦孚看她眼泪越来越凶,整颗心像在火中炙烤,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心中懊恼不知所措,下一秒软软的身躯陷入怀中,身体瞬间僵硬。
感受到肩膀处越来越湿润,听到她委屈的诉说,心瞬间疼痛,犹如针扎,密密麻麻的疼,他缓缓抱住了她,轻轻的抚慰她的背。
慢慢拍抚她,“不用谢,禾禾,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夫君。”
“永远都不用谢。”
朦胧的灯光下,两人相拥,姜澜像个委屈的孩子被珍惜疼爱她的秦孚抱住安慰,秦孚抱着他的珍宝,缓缓安抚她,眼中一片温暖。
内室中,一片温馨。
翌日,
姜澜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四个紫字辈的丫鬟:紫丁、紫苑、紫桃,紫杏,迫切的迎上来,七嘴八舌问道。
“小姐,可是饿了?”
“世子妃,你身体感觉如何?”
“小姐,可要先洗漱?”
“世子妃,奴婢再给您诊下脉络。”
……
看着这几个丫鬟担忧的面孔,姜澜抿唇会心一笑,心中一片温暖。
“我无事,世子呢?”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心中疑惑又窃喜,小姐醒来不一样了,世子妃第一次问起世子在哪里,是有结果了?!
紫丁先道:“回小姐,世子在书房和几位大人议事呢。”
紫桃性子活泼,又补充道:“世子走前吩咐了,世子妃醒来要伺候好用膳吃药不能落下。”
紫苑想了想,板正的道:“若是世子妃要寻世子,奴婢给您传话。”
紫杏也就是杏儿,慢了一步可怜巴巴道:“小姐要不要先用膳?”
议事?
她杀了国舅京都应当安定了,还有什么?
“不用,我身体无大碍,紫桃应当知道,扶我起来洗漱,我去找世子。”姜澜轻轻摇头,紫桃捂嘴偷笑,世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姜澜还没走到书房就听到了里面的议论声。
吕少华沉声:“国舅一死,现下最焦急的就是兵符。”
周兴凯:“哎呀,说不定那兵符就在国舅府,好好找找。”
姜昀:“不一定,国舅府和国舅身上我相信你们搜过了,王府也搜过了,都没没找到。”
周兴凯撇撇嘴不满,“那都没有,难不成在小嫂子身上。”他可是被硬拽来商量事情的,艳艳那还没去日常一培养感情呢。
“秦大世子,你别不说话啊,给个数,给个想法也行...”
“我知道。”突然清冷的声音响起,姜澜推开门站在门口,屋内四双眼睛瞬间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