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暗销魂 留人醉

　　长华漫步在这冗长的宫墙之中，感觉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压抑，与狄戎的天高云淡策马长歌相比，这里就是关着金丝雀的狭小鸟笼，里面的雀儿们为了争夺食物而自相残杀，却致死都是被关在这个小笼子里度过的。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悲哀吗，整日里围着一位夫君，为他哭、为他笑，以为他会给予相同的情感回报，却不想，他只是把你当成一只雀儿罢了。

　　长华也明白了，这里和狄戎到底是不同的，自己只能适应这里的笼中生活，但却可以选择一个让自己舒服的笼子，这便是父皇好不容易给自己争取的。

　　长华走回芳华宫时，看到太子等在宫门外，便上前行礼。

　　“公主不必多礼，孤只是为了公主无辜被牵连而感到愧疚，特来此道歉，还望公主莫要责怪招待不周。”姬召几句话说得彬彬有礼，唯恐唐突佳人。

　　“太子言重了，长华并无责怪之意，还要感谢太子刚刚在殿中的维护，太子的好意长华心领了。”

　　对于太子，长华算不上喜欢也不厌恶，本也没有过多接触过，但看他今日维护自己的表现，长华觉得这倒不是个畏首畏尾之人，敢于直言进谏，也是一副君子坦荡荡的作风。

　　到是比某个只喜欢戏耍别人的王爷正派多了。

　　不过太子的母妃纾贵妃对自己莫名的敌意长华也是有所感知。只听闻纾贵妃未出阁时是自己母后的堂妹，但也不怎么亲近就是了，可长华总感觉纾贵妃对自己有一种更深层的厌恶。可自己又不会进宫嫁给皇帝，她对自己何来那么深的敌意呢？

　　长华与太子在芳华殿外简单交谈后，便借口身子乏了恭送太子离开了。

　　在宫中呆的越久便越是明白人言可畏，她虽是狄戎公主，可身在大楚便也不可再由着自己的性子，若她与太子独处于芳华殿，被有心之人拿来大做文章，便又是一番血雨腥风。长华感觉自从踏进这巍峨的皇城，自己便是如履薄冰，稍微的行差踏错都可能引来无数祸患。

　　今夜是十五，月明星稀，长华洗漱后披着寝衣，靠在窗边的美人榻上，倚窗望月。白天在祺祥殿内经历了那么多，此刻却是毫无睡意。在宫墙内看月亮，觉得月亮都好似更遥远了。

　　当姬泽出现在长华寝宫拐角之时，看见的便是如此一副月下美人图，莹白的月光照映着美人倾国倾城的容颜，飘渺又朦胧，美人倚窗望月，遗失而孤立，羽化而登仙，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坠入凡间。姬泽以为长华初到大楚盛装拜见皇帝时的样子已经是最美，此刻却觉得眼前的长华比那日更是美了百倍千倍。

　　“公主好兴致，在下是不是打扰了公主赏月之兴。”

　　姬泽突然出声可把长华吓了一跳，她今日没有让怀瑾和握瑜值夜，倒是方便了这个登徒子！这深更半夜他怎么到这来的！

　　看长华这一脸防备的样子姬泽就觉得好笑，像只炸毛的小猫一般可爱。

　　“不请本王进去坐坐吗，本王今日可是帮了公主好大一个忙。”姬泽倚在窗子外侧，勾唇一笑，这下更像是个调戏闺阁小姐的登徒子了。

　　“不必了，王爷就在窗外说吧，我听得见。”长华怎么可能引狼入室，被人发现就是有八十张嘴也是说不清了。

　　“也好，月下看美人，更是有一番风味。”姬泽看着近在眼前的长华气鼓鼓的小脸，真想捏一捏是什么手感，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手指触碰到美人吹弹可破的娇嫩面颊，轻轻的捏了两下，在长华反应过来之前缩了回去，手感真是好。

　　长华整个人都呆住了，这人刚刚是在调戏自己吗！反应过来后，长华小脸唰就红了，一股热气直冲头顶，心头好似有一只小兔子在怦怦乱跳。然后赶忙想要关窗户。

　　“王爷要是无事就快走！我要睡了！”

　　姬泽看着恼羞成怒的长华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过分，刚刚也是一时没忍住，连忙抵住要关上的窗户，说道：

　　“你真的不想知道安婕妤的毒到底是何人所下？”

　　此话说完，长华便停下了动作，

　　“难道真的不是敏贵妃，我看她今日的哭诉，并不像演戏，好似真的是冤枉的。”

　　“嗯，公主果然慧眼，那毒并非是敏贵妃所下，是本王让红杏把嫌疑引到敏贵妃身上的。”

　　“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毒到底是谁下的？”长华连连问到，此刻也顾不上姬泽不要脸的行为了。

　　“本王的人一早就向我递消息，说是安婕妤中毒失子，你和三公主也被牵连其中，本王便派人暗中查了一下，果然事有蹊跷。便让人告诉红杏，把一切都推到敏贵妃身边的福槐身上，便可保住性命。然后就如你所见，敏贵妃便成了幕后凶手。”

　　“可是你为何要让敏贵妃背这个罪名，又怎知皇上会如此轻易的相信？”

　　“皇上当然会相信，因为不管敏贵妃是不是凶手，到底是不是被冤枉，在皇上看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也希望敏贵妃是凶手，因为这是个很好的契机，一个可以削弱敏贵妃母家王家的势利，又可以制衡二皇子的绝好的契机，所以皇上根本不会深究敏贵妃是不是冤枉。无论是枕边人还是儿子兄弟，在一个醉心权术的帝王眼中，都不及江山重要。”

　　长华听他说到最后，总感觉他的话语中透出一股凄凉落寞，便急忙转移话题到：

　　“那你查出安婕妤到底为何中毒了吗？”

　　“嗯，应该是她自己让自己中的毒。”

　　“怎么可能？为什么，她难道是想嫁祸给某人，却不想自己已怀有身孕，结果反而连累了腹中的孩子。”

　　“不，她应该一早就知道自己有孕，才要让自己中毒，即可以达到某些目的，又可以除掉腹中的孩子，还能让皇上更加怜惜同情。”

　　长华惊讶的说不出话，到底是什么让一个女人这么狠的心，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拿来当棋子当工具，那么安婕妤到底是什么身份，恐怕不只是宫女出身那么简单了，她的背后又是哪方势利？否则她一个宫女出身怎么可能知道红首砂与化月草相克，又怎么可能有胆子拿皇嗣来布那么大的一个局。

　　姬泽看着眼前皱着眉头沉思的长华，小脸上显出不符合一个十六岁少女的凝重，不由得莫名心疼，如此干净纯洁的人儿也要见识深宫中的肮脏算计，犹记得第一次在马车中相见时长华那双灵动皎洁不谙世事的蓝色眸子，他心疼她从自由洒脱的狄戎来到处处充满算计的大楚，也深怕这样干净纯洁的眼睛会在尔虞我诈中被权力、欲望、贪婪所取而代之。

　　长华也不由感叹在深宫之中，到底有多少真情可言，这宫中多少女人为了家族利益，为了登上更高的位置，与一个不爱的男人虚与委蛇，互相算计。

　　皇帝又为了所谓的大局牺牲了多少无辜的女子。敏贵妃侍奉成英帝二十多年，为他生育皇子，到头来还是被轻易的舍弃，一个帝王的心到底有多狠才能做到如此的无情无义。也可怜敏贵妃，在皇帝需要王家的时候，她就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在皇帝削弱王家的时候她便是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