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数归鸦 绕天涯
皇帝在早朝中晕倒,此事霎时引起轩然大波,前朝、后宫,皆为之震动。
粹珍殿中,纾贵妃听完太监报上来的消息,低头沉思,锦绣见状,挥退宫中伺候的,凑到纾贵妃身前,道:“娘娘可是在担忧什么,此刻皇上病情加重,不是正好印证在咱们传出去的天象之说吗,这下看谁还怀疑天象之说有假。”
纾贵妃毕竟在后宫中摸爬滚打了多年,如此凑巧的事情,她总觉得另有蹊跷,“锦绣,你说皇上的身子当真如此不堪了吗?这病发展的也太迅速了点,皇上的身子,本宫一向了解,连普通的风寒都甚少会染上,怎么现如今说晕倒就晕倒了呢?这也太凑巧了吧?”
“娘娘,您是在怀疑什么?难道觉得皇上的病是有人动的手脚?可是太医院那么多人都看过了,皆是诊不出什么异常之处啊,要是有人动的手脚,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吧。”锦绣分析道。
纾贵妃听完,觉得也有道理,反正不管怎么说,皇上若是真的病重,对自己是大有好处的,一方面是坐实了钦天监的天象之说,可以顺利的把长华打压下去。另一方面,自己的儿子就算是如今被皇帝禁足在东宫,但无论如何都还是名正言顺的继位太子,只要太子之位还在,二皇子就是用尽心机也无法登上皇位。
纾贵妃想到此处,连忙吩咐锦绣道:“你赶快派人送信给太子,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再顾忌什么了,抓紧时间进宫,守在养心殿,守在皇上身边,若是皇上真的有什么不测,咱们也好有个准备,不至于让二皇子趁机做什么手脚。”
锦绣听完,担忧道:“可是娘娘,若是太子此刻出来了,岂不是忤逆了皇上之前要太子在东宫思过,不得外出的旨意?怕是过后朝臣们会弹劾此事。”
纾贵妃沉声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要是再不采取行动,二皇子可能连遗诏都私下拟好了,到时候还有我们什么事?若是皇上醒过来了,追究起来,也可以说是太子一心担忧父皇龙体,在府中坐立难安,因此才进宫侍疾,反正有的是说法搪塞。你快点去,别耽搁了!”
锦绣连忙答应,快步往宫外而去。
祺祥宫中。
安婕妤站在窗前,望着庭院里的皑皑白雪,满意的勾起唇角,仿佛心情甚好。自己筹谋多年,在这宫中熬了多年,终于要一朝得愿了吗?
此刻满目的苍白在她看来,都是喜庆的颜色,苦熬了这么多年,没人能知道,她是怎么坚持的现在的,也没人知道,每一次看见皇帝,还要在他面前表现的温顺敬服,到底有多难。也没人知道,每次侍寝,当皇帝碰触她的身体的时候,她有多恶心。
连给皇帝生下的儿子,在她看来,都是对自己的羞辱,这个身体里流着和皇帝相同的血液的皇子,都是肮脏恶心的。
所以她讨厌看见姬轩,看见他就想起皇帝,她就忍不住把怨气发泄在姬轩身上,打的他越重,自己心里就越快活,好像把从皇帝那里的压力和屈辱都释放在他的儿子身上。父债子偿,她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自然不会考虑,这个孩子也是她的骨血。
安婕妤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入宫以来,在开心的时候,还有什么比一点点的弄死那个男人更让人兴奋的呢?
祺祥宫偏殿的墙角边,一个少年在大雪的掩映下,从角落里注视着正殿中的女子,冰冷的眼神比这冰雪还要寒凉。
从小他就习惯了母妃在人前和人后完全是两幅面孔,从一开始的惧怕道后来的习以为常,是多少昼夜的哭泣发抖换来的,姬轩被衣服遮住的身体上,到底有多少伤痕,他自己都数不清楚了,若不是那日遇见了长华,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还会疼痛委屈。
也是从那时起,他可是密切留意自己母妃的一举一动,果然,自己的母妃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小小的少年隐匿在屋檐下,冰雪映照出半边清秀的面庞,另半边笼罩在阴影中,丝毫看不出这个年纪应有的朝气。
就在太子和二皇子相继进宫,守在养心殿外时,京城北门缓缓使进来一辆乌蓬马车,马车径直穿过城中的闹市,丝毫不引人注意,只是车中坐着的人,确实在大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得道高僧,苦竹大师。
有传闻称苦竹大师已经一百八十多岁了,但看上去却像是五六十岁一般,他云游四海,谁都无法得知他的行踪,只是当即将会有大事发生的时候,苦竹大师才会现身,以解救天下苍生。
乌蓬马车里坐着的老者闭目打坐,丝毫不受外界的吵闹所干扰,眉目间皆是超脱和淡然,看一眼便可让人平心静气,远离世俗烦扰。
荣亲王府内,扶风快步来到姬泽书房,禀报说:“王爷,苦竹大师已将安全回京了,属下也已经安排下去,让人在京城中各大寺庙、酒楼、戏院等地散播出消息。”
姬泽听完,会心一笑道:“很好,接下来,好戏就要开演了。”他倒要看看,纾贵妃如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得谢谢纾贵妃,给自己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不然他又怎么会想到利用自古以来,皇帝不得不相信的天象和预言来促成好事呢。
而且现在的情形越是乱起来,越是人人自危,到时候,苦竹的大师的预言便越会有信服力。只是姬泽也没想到,宫里那位深藏不露的安婕妤这次做事如此急躁,虽然手段也是相当隐秘了,但姬泽在暗中的势力,也足够发现她的端倪,并查的水落石出了。
姬泽望着窗外的庭院中的落雪,回忆起儿时在宫中的日子,那时候他是皇子中年纪最小的,曾经对自己的二哥也是又敬仰又钦佩,二哥还曾手把手的交过他骑马射箭,只是时过境迁,皇家终究是不可能有什么兄弟情义的,到头来还不是要兵戎相见。
想到现在龙床上躺着的那个已过中年的皇兄,姬泽心里不知是怜悯还是悲哀,这便是他当年用尽心机和手段得来的江山吗?这样的结局他觉得值得吗?一辈子活在阴谋和算计之中,连自己的女人,都会在背地里捅刀,这样的皇位,坐上去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