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长川静 苇风萧
姬轩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勉强道出一句:“多谢你告诉我这些。”帛雲翊看着面前这个单薄的少年,再一次张口道:“我与你母妃也算是相识多年了,告诉你所有的前因后果也是应该的。”帛雲翊尽量让自己在姬轩面前像是一个可靠的长辈,让他可以放下心中的戒备。
一阵寒风乍起,寒宫中又传出一阵阵凄厉的叫声,哀怨又悲凉。帛雲翊沉声道:“这天家富贵本就是这样虚无缥缈,寄希望于一个天子给予你多少真心,真是最大的可笑,所以到最后,这宫中最后活下来的都是不对皇帝付出真心的妃子们,那些付出真心的大多都在这寒宫中疯癫死去吧。”他的话配合着寒宫中的叫声,显得越发凄凉。
对此姬轩并没有应声,他从小就看多了这宫中的无尽的算计,这里面哪里能分得出谁对谁错呢,都不过是被困在这里的可怜人罢了。帛雲翊也恼怒他的不配合,继续说道:“你可知你母妃最后的……结局吗?”
此话一出,姬轩顺势抬眼看向他,“父皇应当会悄悄地处置了吧。”帛雲翊轻蔑的一笑,道:“看来你还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怕是这宫中也没几个人知道,你母妃并没有被处死,皇帝把她关进了这寒宫之中,每日给她灌下一碗暗香汤,暗香汤听着好听,实际上会让人产生幻觉,且发作起来会看到自己最痛苦的那一段过往,会让人头疼欲裂恨不能一死来个痛快。你母妃被这样折磨了许久了,几乎是正不如死。”
帛雲翊的话说完,姬轩明显的身子晃了晃,好像是要站立不稳一般,帛雲翊想要伸手去扶住他,却被姬轩一下子躲开了,姬轩战战兢兢的后退两步,靠在墙上才稳住身子,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不知要怎样反应,应该是痛快的,毕竟他被他母妃折磨了这么多年,现在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可是他一点都不痛快,那到底也是他的生身母亲啊,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一个人啊,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甚不如死?
“我原本也是不想告诉你的,怕的就是你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但思来想去的觉得她毕竟是你的母妃,你还是有知道她的近况的权利的,无论是你怎样的反应,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帛雲翊像是很理解体贴姬轩一般,若是不知情的人,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个心肠极好的长辈。
姬轩声音嘶哑的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既然这宫里都没几个人知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姬轩也不是傻子,马上提出了可疑的地方。
“我既然可以联系到你,便说明我在这宫中还是有一定的势力残留的,想要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事也不是多难的事情。只要我想要留意,便总弄探听到我想要的,你若是不信,可以跟我来一看便知。”帛雲翊显然是早有准备的,他之所以会选在此处约见姬轩自然是有他的理由。
帛雲翊带着姬轩绕到寒宫的侧面,在杂草丛生的斑驳墙面上,帛雲翊拨开一处杂草,后面出现一个低矮的木门。门的大小只能容许一个人弯着腰勉强通过,姬轩跟在帛雲翊身后,勉强通过那道门,里面便是寒宫那阴森森的院子。两人一路默默无语的贴着墙根儿穿过其中,来到一个很是偏僻的房间门前,这一处显然是和其他被废弃的嫔妃们隔离开的单独的房间。
帛雲翊轻轻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木门发出幽长的一声‘吱呀’,在寒凉的寒宫之中更显的瘆人,接着帛雲翊转头看向姬轩,“就是这里了,你有个心里准备再进去的好。”
姬轩深吸一口气,坚定的迈步进去,幽暗的房间中并没有点灯,只能靠清冷的月光照射进来,勉强看清楚房中的情景。只见不大的房间异常的空旷,连一张桌椅都没有,只有几床被褥堆在墙角,勉强当作床来睡,但那被褥也是脏的看不出花色了。房间之中充斥着一股酸臭的气味,这样的情景已经是让姬轩很难相信了。
在那堆破旧的被褥中,许是听见了动静,只见那被子动了几下,露出里面蜷缩着的人的脸来。如果不是她动了一下,姬轩甚至都看不出里面躺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脸已经瘦到只有一层皮包裹在骨头上,脸色蜡黄,嘴唇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干裂的张开着。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姬轩勉强认出这就是他的母妃。
姬轩如坠冰窟,浑身上下冷的发抖,半张开嘴唇,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可能是因为月光的照射,安箬儿缓缓的睁开眼睛,姬轩以为她看到自己至少应该有些反应,就算是扑上来打骂,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并没有,安箬儿就算是睁开眼睛望向前方,都好像是看不到眼前站着的姬轩似的,只是空洞无神的看着前方,一丝反应都没有。
姬轩像前两步,蹲下身来,更近的看着自己的母妃,甚至是用手在安箬儿眼前晃了两下,安箬儿倒是有了些反应,看向姬轩的脸,只是只看了一眼,便机械的移开了目光,真的像是一点都认不出自己的儿子一样。这样痴傻的样子,看来帛雲翊说的是事实了。
又过了一会儿,姬轩才从里面出来,帛雲翊一直等在门口,见他出来,他才上前把木门缓缓的带上,姬轩此刻只顾着往前走,若是此刻他可以回头看一眼,便会看到安箬儿在看到帛雲翊的脸的一霎那,那长大的嘴巴和一下子有神的眼睛,显然是对帛雲翊的到来反应很大。
只是木门已经缓缓的关上了,安箬儿就算是张开了嘴巴,可是只能发出一些嘶哑的低吼,她的嗓子早就被灌下暗香汤后产生幻象大声吼叫的撕裂了,现在只能发出这样风箱一般的低吼,早就无法正常说话了。
她大张着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又无法说出口。用力的抬起一条手臂,想要抓住些什么,但最终又无力的落下,随着关闭的木门重重的落下,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