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栖飞鹜 断续虹
一路上环佩都是提心吊胆的,她是个极安分的姑娘,基本上就没有大半夜的这样偷偷摸摸的跑出来过,所以慌张极了。小油灯光线只能勉强照亮她脚下的方寸之地,明明灭灭的显得尤为瘆人。
终于就要到柴房了,还好这院子不算太大,连柴房这样偏僻的地方也不需要走太远。环佩拢了拢衣襟,不让夜里的凉风吹进衣裳。贴着墙角加快脚步往前去,眼见着就要到柴房门口了,只是透过柴房破旧不堪,所以关不严的木门看到里面有光亮透出来。
环佩立马紧张起来,为何里面会有光亮,柴房不可能还备有烛台蜡烛这样的东西,如意的伤势也不足以弄到这些吧,那是有人和自己一样,也趁夜色来看如意姐姐?
谨慎起见环佩先把手里的小灯吹灭,摸着黑往门口去,还是先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最要紧。于是环佩小心的凑近柴房的窗户,贴着窗檐蹲下身子,透过窗户纸的破洞往里看去。
这一眼看去环佩就愣在了那里,里面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主子卫良娣。环佩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为何良娣要三更半夜的来这里,是来看如意的?那为何不能让如意到房中去养伤?环佩心里正纳闷呢,就看到卫良娣凑到如意耳边说着什么,她很想听清内容,但卫良娣声音压的极低,她只能是听到模糊的只字片语,根本就无法听的真切。
就在环佩急切的想要听清卫莜婳说了什么的时候,卫莜婳接下来的动作,更是吓得她差点儿叫出声来。环佩躲在窗檐下看见卫莜婳两只手死死地掐住如意的脖子,上半身都用力压向如意,可想而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如意也想要挣扎,但好像是太过于虚弱了,也根本使不上力。
环佩用手死死地捂住口鼻,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因为她实在是太害怕了。既害怕,又惊异。卫良娣要干什么,她是要掐死如意啊!
环佩浑身都在颤抖,勉强靠在墙上才维持着没有跌倒。她吓得六神无主,感觉自己窥探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眼见着如意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环佩也急的不得了,她很想要去救她,可是她不敢,她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吓得站都站不住了,还如何能去就如意。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如意在卫良娣手中停止了挣扎,怒目圆睁着断了气。当卫莜婳慌慌张张的从柴房离开的时候,因为慌乱害怕,卫莜婳也没注意窗檐下还蹲着一个人。此刻的环佩感觉自己的后背衣衫都已经被汗水滲透了。冷风吹过来,打在后背上冷飕飕的。环佩打了个寒战,也找回了几分理智,慢慢的扶着墙站起来,一步步挪到柴房中,就看到如意浑身干掉的血渍,大睁着眼睛仰面躺在柴草上,已经没了气息。
惨白的月光勉强照进来,打在如意没有血色的灰白的脸上,可怕极了。环佩吓得已经上下牙齿打颤了,哆哆嗦嗦的逃命似的跑出去,一直跑回居住的耳房中,锁紧房门,摊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上也全都是冷汗,脸色不比在柴房中咽气的如意好多少。
环佩不安极了,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了,还是自己相熟的人,被良娣亲手扼死了!环佩感觉自己就像是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噩梦一般,可是自己衣襟里还放着想要带去给如意吃的糕点,所以那不是梦,都是真实发生的。如意就是被卫良娣扼死了!
可是为什么啊,如意也算是良娣的心腹了,对她那么忠心耿耿,无论是良娣刚进府的时候有多艰难,后院里谁都看不起良娣,可是如意还是忠心的陪在良娣身边,从没抱怨过什么,环佩觉得如意姐姐对卫良娣已经是进到了一个忠仆应尽的一切责任了,为何卫良娣还如此待如意姐姐?
平日里卫良娣是个连走路都柔柔弱弱的女子,看上去那么多弱不禁风,和刚刚那个死死掐住如意脖子的人简直判若两人。环佩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卫良娣眼神中的怨毒、狠辣有多么可怕。环佩根本无法想象平日里温声细语的卫良娣可以有这样可怕的眼神。
当天晚上,环佩蜷缩在被子里一夜未眠,眼前都是如意临死前的凄惨模样,心里是害怕又自责。害怕这皇子府中的一切,好像所有人都像是带了一张面具一般在这里伪装着生活,就像是卫良娣,原来面具下的她是那么可怕。同时又忍不住愧疚自责,她就这么眼看着如意在卫良娣手中挣扎,却没有能救她,自己真是懦弱无能!可是就算是她当时冲出去了,难道大声求救,叫喊卫良娣要杀人了?可是她和如意说到底也都是下人而已,是伺候主子的丫鬟,生死也都是被捏在别人手里的,又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吗?
幸好平时环佩就是个闷葫芦的性子,才没有让其他人发现她的异常来,环佩也只能是努力装作正常的样子继续做着自己该做的事。但一想到柴房里还躺着的如意的尸身,环佩就惶恐不安极了。她没能救如意就已经对不住如意姐姐了,现在明知道她的尸身就躺在那冷冰冰的脏乱的柴房里,心里如何能安呢?
思来想去的很久,环佩还是决定要让如意入土为安,算是弥补内心的一点愧疚了。于是她装作是去柴房外面洒扫,然后无意间发现了如意的尸身,尖叫着跑到卫良娣面前禀明此事。于是顺理成章的,如意的尸身才被抬出那间幽暗的柴房。
然后环佩这些时日以来,都是努力的不漏出一丝破绽,尽量的少说话,只低头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也尽量的不要在卫良娣面前晃悠。但不知为何,卫良娣好像偏偏就看中了她来顶替原先如意的位置,近身伺候她。
没人知道环佩刚开始在卫莜婳身边伺候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只要是一想到如意临死前充血睁大的眼睛,就根本无法直视卫莜婳,只要一靠近她心里就发毛,抑制不住的冷颤。所以环佩在卫莜婳面前一般连头都不会抬起来,一直是唯唯诺诺的样子伺候着。许是卫莜婳自己心里也不平静吧,也倒是没看出来环佩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