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静掌掴轩辕瑜一事像是在湖心投了一粒细小的石子,看似泛起了几丝涟漪便消失殆尽,但暗地里却是波流涌动。
不出轩辕瑜所料,轩辕静在世家夫人小姐间的口碑已经不好了,监察御史夫人是个耿直嘴快的性子,交际又广,只消随意的说上几嘴,哪里还有不知道的呢。轩辕静以后想要寻一门好亲事怕是难上加难了。
张氏才不会管轩辕静有没有好的亲事,她只是担心自己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会被她连累,若是风传张氏教女不善,不光庶出的摆不上台面,连嫡出的都不是什么好性子,那她可就真想把轩辕静给生吞活剥了。还有轩辕瑜那小蹄子,好好的招惹轩辕静干什么,还偏偏让御史夫人撞见了。
恰巧的是长房正院里,方老夫人也在听张嬷嬷讲述此事,张嬷嬷事无巨细,把听到的言论一股脑都倒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的手不断敲击着黄梨木座椅的把手,显然是在沉思,张嬷嬷侍立在一旁也不敢打扰,大气都不出一声。
片刻后,方老夫人倏而睁眼,眼中有精光闪过,但转瞬即逝,化为无奈。
方老夫人性格原是有些凌厉的,看人的时候便有些不怒自威,但由于常年礼佛的缘故,性子也恬静和气了不少,对子孙辈一向也是宽和的。
“瑜儿是有些不一样了,行事也颇耐人寻味了,她自小失了娘亲,那张氏使的手段我也不是不知道,看似是宠着瑜儿,其实却是动着歪心思,将瑜儿教养的无法无天,目中无人,对着我都出言不逊。但我因着她生母是楚奕,便不待见瑜儿,由着张德音狠命作践她。现在看来,我也是错了。”
楚奕的事情张嬷嬷是知道几分的,她是抚远将军府娇滴滴的嫡女,样貌才学样样出众,是京圈贵女的翘楚,谁娶了她那是上辈子烧高香才得来的,但奈何她与将军府的一个门客暗通款曲,私相授受,抚远将军大怒,命人打死了那个门客,又去向皇上求赐婚的旨意。
皇上大笔一挥便定了国公府。既然是皇上赐婚,哪里有不遵守的,国公府便接手了一个烫手山芋,沦为了京中笑柄。
纵然方老夫人和轩辕靖再不满,再有意见,还是八抬大轿把楚奕迎进了门。
楚奕进门后倒也是知节守礼,知道方老夫人和国公爷对她心中有怨,轻易也不出院子,仅仅靠着看书、礼佛打发时光。
后来怀了瑜姐儿,先头还是精神奕奕,欢喜地迎接着这个即将到来的孩子,每天做着孩子的小衣、小帽、小肚兜。
但不知从何日起,楚夫人眼中的光芒一下子消失了,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削了下去,形同枯槁,原本灵动的眼睛似是一潭死水,眼窝深陷,颧骨高突,不复美貌。最后在生瑜姐儿的时候难产而死。
方老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罢了,也是我们这些人把瑜儿逼到了这分上,我们都亏欠了她,也怪不得她要出手教训静儿。”
张嬷嬷极迅速地看了方老夫人一眼,又低下了头:“老夫人慧眼。”
方老夫人揉了揉眉心,澹然道:“让芍药不要来得太勤了,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再来告诉一声,不然面子上也过不去,瑜儿现在有自己的心思了,不能不顾及着她。”
张嬷嬷像是想起什么要紧的事情说道:“是不是应该提点一下瑜姐儿,府中总是宁静些好,不要多生岔子,现在看起来府中几个小姐不一定是瑜姐儿的对手。”
“无碍,张氏母女有覃哥儿护着,出不了乱子,不用我们瞎操心。”方老夫人摆了摆手:“午膳如何了,早些用好,孩子们好早一点进学。”
张嬷嬷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轩辕瑜的足禁被解了,照例去方老夫人处用膳,她让宝娟带上了小书包,这样吃完饭就直接可以去文轩阁,省下了赶来赶去的时间,还能在书桌上眯一会。
虽说是午膳,但摆上来得菜色却十分丰富,有清炖云腿,福建肉松,冷拌鲍鱼,清炒马兰头,野鸡紫参汤,白玉蹄花等等。
轩辕瑜禁足的那几日,吃的尽是些青菜豆腐配白粥,一点荤腥都没有。虽然吃得快,但轩辕瑜依旧优雅,严谨遵循着细嚼慢咽。
午膳用毕,方老夫人看了一眼宝娟捧着的小书包,转头对郑言覃说道:“覃哥儿就领着瑜儿去进学吧。”
轩辕娴没有表情,轩辕静却是面色不虞,望望老夫人又望望郑言覃,心中暗悔自己怎么没有把书包带上,轩辕瑜这小蹄子肯定是借机接近覃哥哥,别以为她不知道那小蹄子近来没少给覃哥哥送东西。
张氏不敢反驳,心中暗自揣摩着老夫人是何意。
郑言覃起立回了老夫人一声“是”。便静静地看着还在喝茶的轩辕瑜。轩辕瑜一阵摸不着头脑,这是哪出跟哪出,但转念一想,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套近乎的机会,自己不是正苦于找不到机会献殷勤么。
轩辕瑜看向老夫人,老夫人的眼里有着轩辕瑜看不懂的深沉。
轩辕瑜看见郑言覃已经行完了礼,侯在门槛边,于是便往嘴中填了几颗蜜饯枣子,含糊不清的拜别了老夫人。
轩辕瑜追着那道颀长的身影走了出去。郑言覃人长得高,步子也大,只是随便一迈,就让轩辕瑜追得辛苦。过了一会,郑言覃好像察觉出了轩辕瑜的辛苦,干脆停下了脚步,等着轩辕瑜走近。
轩辕瑜见他候着自己,三步并作两步地蹦向了他,郑言覃既不走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轩辕瑜,正在轩辕瑜摸不着头脑时,他才在轩辕瑜怀中塞了一把物什。轩辕瑜一看竟是一把蜜饯,心中不由得软和了起来。加紧了脚步跟上他:“瑜儿谢过郑公子。”
郑言覃面目清冷如斯,也不说话,只默默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