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汪博深随手在纸上涂抹着什么，片刻就勾出一只老鼠的轮廓，德琳刚要问他是不是属耗子的，话到嘴边才想起来属耗子的却是自己，这才又把话吞回去。汪博深做画时很认真，浑然不在意外界情形，等到这耗子变得呼之欲出，他才松口气，对德琳道：“这是我的老朋友。”

　　见德琳不解，汪博深说：“我家旧宅没修之前，书房里常有耗子出没，我担心它会咬我的书画，只好忍气吞声，每晚就在固定的地方那里放些干粮恭候它享用，好在只要喂饱了它，它就绝对不会惹事。有时见那干粮没有动，竟然还觉得失落，好像是一个老友爽了约。”

　　德琳没想到他倒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笑道：“那后来呢，新房子盖好后，它还回来么？”“后来？”汪博深笑道：“后来？就遇见你这只小耗子了。”德琳撅嘴道：“我就是只耗子么？”

　　汪博深笑笑，不再说话，忽然伸手就握住了德琳的手，德琳略一挣扎，因他握得太紧，只好低首不语。汪博深握着她的柔夷，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呢，你家里有什么好玩的‘旧友’？”

　　德琳略微偏了下头，道：“我家有只老虎。”汪博深以为她指得是高柏辉，不由笑出了声，德琳忙道：“不是他！是我们小时候，满人的习俗，过端午节要缝布老虎，虽然外面也有卖的，但我喜欢自己做，弟弟也爱管我要。所以我一口气能做十来个，到最后布没有了，就偷偷把额娘的新床单剪掉，填虎肚子的棉花没有了，就把阿玛的褥子撕个洞去掏棉花，为此我和柏辉都挨了额娘一顿骂，我心里很委屈，以后再也不做布老虎，现在竟然忘得一干二净，只好拿旧的来看，越看越喜欢。”

　　汪博深将面孔凑到她面前，说：“我也是属老虎的。”德琳“哎”了一声，道：“可别这么胡闹。”因问“你家里人还好么？”汪博深道：“你去了不就知道？”德琳恼他几次三番戏弄自己，便骨朵了嘴不说话，用力要把手抽回来，汪博深忙道：“我是一片真心，你切莫把人当成轻薄的登徒子，以为我只是来沾你便宜？”

　　见德琳不语，汪博深又道：“我们家虽然比不得高府门第，好歹也是累世书香的世家，希望令尊不至于嫌弃。”

　　德琳心中惊喜而兼困惑，仿佛还不十分懂他的话，细想一想才算明白，但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空想，所以话说得不很利落：“这，这个现在还不行。”

　　她怕汪博深误会，解释说到：“我今年要进宫选秀，只有经过这件事，才能够自行择婿婚配，否则皇帝怪起来，我阿玛也担当不起。”汪博深郁郁道：“我也听说过，你这一进去，万一被选中了怎么办？”德琳安慰他道：“那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八旗中的美女，何止万千，怎么偏会选中我呢？再不行，我脸上抹了烟灰，保准他们谁也看不上。”

　　汪博深玩笑道：“那你说不定会被选去烧炉子。”德琳“哼”了一声，忽然道：“你呢，你不是有个青梅竹马的妹妹，上次听萃玉讲，两家早有婚约。”

　　汪博深急道：“她这么说？哪里来的婚约？又是谁家的小姐，我怎么不知道？”德琳见他当真，觉得有趣，嫣然一笑道：“你竟然不知道？真是奇怪，上次人家还和你母亲一个桌子上听戏呢。”汪博深看她神色俏皮，这才明白德琳是在探他的口风，故意来逗他而已。但汪博深脸色却很严肃，他松开德琳的手道：“那是蒋家的小姐，我父亲和他是同年，小时两家住得又近，来往有些频繁，但我一直把将秀怡视做姊妹，更没有什么婚约之说。”

　　德琳见他较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唯有笑道：“好啦，逗你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