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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地狱归来

  寒冬过去已是春季。

  一处清新的后花园伫立着一间阁楼。

  阁楼前花团锦簇,一幅欣欣向荣的景象。

  园中一方小亭建于中央,雕花的檐角上四头小兽昂首挺胸好不精致。

  “小姐落水昏迷已经一天一夜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转过来。”

  “还是小声些,别惊扰了小姐,此番又到了喝药的时辰了。”

  门外传来丫鬟交谈的声音,床上的人似乎受到打扰一般,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随着门被推开,一股药香充斥了整个房间。

  只见那房间,格局清新雅致。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

  靠近竹窗边,那梨木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

  宣纸上是几株含苞待放的桃花,细腻的笔法,似乎在宣示着闺阁的主人也是温婉动人。

  竹窗上所挂着的是青色薄纱,窗外徐徐吹过的风儿吹动着窗边的薄纱。

  连带着床边的幔帐微微飘起,隐隐约约能看见一抹倩影,静静的躺在床上。

  “小姐,小姐。”

  床上的人儿并不作反应,丫鬟叹了口气仔细将勺中的药汁吹凉,送到床上人儿的嘴边。

  又赶忙掏出手绢将唇边溢出的药汁清理干净。

  苦...太苦了。

  那女子皱起眉头,忽的从床上坐起来,眼神凛冽似有深仇大恨般掐住丫鬟的脖子说道:“你想干什么!”

  丫鬟对上那双如厉鬼般的双眼心中一惊,手中的药碗打翻在地。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惶恐。

  一阵头疼袭来,她松开掐住丫鬟的手,厉声问道:“你是谁?”

  那丫头被掐的面色铁青,瘫倒在地上。

  缓了缓断断续续的说道“咳咳咳....小姐,你怎么不认识奴婢了...我是小姐的丫鬟冬雪啊,这里是清溪院,小姐如今醒了便好。奴婢,奴婢去给小姐叫大夫。”

  冬雪心里焦急道,该不是小姐失忆了吧,她收拾好药碗,慌慌张张的退下了。

  “冬雪?清溪院?”

  她心中疑惑万分,打量起周围陌生的环境来,起身胡乱穿了鞋子就奔到铜镜面前,只见那镜中蓦然显出陌生的脸孔来。

  这是谁?是下地狱还是转世了?

  正出神的想着,冬雪进来一个伏身道:“小姐,大夫到了。”

  “让他进来吧。”她想了想不动声色的道。

  她不知现下是何情况,心中哪怕疑惑万分也只得静观其变。

  大夫很快把了脉,不过是寻常的风寒,用几服药也就好了。

  她让冬雪施了些碎银子打发了大夫,将她叫到面前问道:“我是谁?”

  冬雪被问的懵了,愣了愣,抚上她的额头道:“小姐莫不是落了水染了风寒被烧糊涂了,小姐自然是宰相府嫡出的大小姐!”

  “宰相府的嫡小姐?”

  她低下头思索到,难道自己借尸还魂到那个传闻身娇体弱,还柔弱无能的冯媛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据她前世的了解似乎她还有个庶妹冯璃,是府里三姨娘所生。

  前身也在琼花宴上见过。

  可惜庶出总是庶出,怕是她再美艳,权贵世家也是瞧不上的。

  盛京的百姓曾都打趣莫不是宰相家的千金嫡庶抱反了去,怎的庶出的光芒比嫡出的还生的耀眼。

  “现下几月了?”

  她思及此,抬起头来目光焦急的继续问道。

  一旁的冬雪飞快的答道:“天兆国四十九年三月。”

  “原来已经过去两月有余了。”

  “什么两月?小姐问这做什么?”

  她并未理会冬雪,只是埋着头,谁也没看见她的冷箭般的目光。

  她竟然借尸还魂了!

  既如此轩世离,李宛秋,且等着看我如何要你们粉身碎骨。

  只是....片刻她收了目光道:“无事,梳妆罢。”

  冬雪被她一连串的异样弄得摸不着头脑,只得出声道:“奴婢不是负责梳妆的婢子,奴婢这就去叫秋叶来。”

  待她合上门,心想小姐今日怕不是魔怔了。

  房中的她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刚刚醒的太急,倒是没有仔细观察这幅容貌。

  只见镜中的人儿,眉如远黛,眼神灵动,虽说不是万种风情,却胜在灵气逼人。

  仔细看去,右眼下有一颗微不可见的泪痣,使得灵动的双眸莫名的又添上了丝丝别样的风情,倒像是画卷上的点睛之笔。

  再看面色稍显苍白,脸颊白净,只是常年用着劣质的胭脂使得皮肤十分粗糙。

  那本是淡粉的唇却抹着不合时宜的嫣红,使整个面色更加苍白骇人。

  她皱了皱眉,冯媛这幅容貌不似倾城却也胜在灵动,此番这般怕是这府里有人不希望她好。

  “小姐,奴婢服侍你梳妆。”

  她转过头看向进来的丫鬟,如名字般就给人一种秋高气爽的感觉。

  偏生还穿的如秋季银杏叶一般颜色,更是将她的名字道的明明白白。

  她颔首,秋叶便过来与她梳起头来。

  “简单些罢。”她道。

  秋叶努了努嘴道:“小姐终于不梳那种繁琐的发式了吗?”

  她心中好笑,她又不是冯媛怎会相同。

  秋叶的手艺甚好,似乎很知道冯媛适合什么样的风格,不多时便与她梳好一个单螺髻,寻了一只蝴蝶流苏坠别于螺尾,简单灵动令她十分满意。

  秋叶又打水将她脸上的妆容卸了七七八八,只淡淡的描上了眉。

  正要与她上胭脂,只听她道:“不用了。”

  她从妆匣中拿出胭脂,眼底全是深意。

  她突然出声道:“扔了吧。”

  秋叶不解的说道:“好好的胭脂小姐扔了它做什么?”

  她并未说话,只是将胭脂递与秋叶,眸光里似有讽刺,浑身上下瞬间布上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戾气道:“扔!”

  秋叶不敢多说,那刹只觉如浸凉水一般,将手中的胭脂如烫手山芋般扔出了门外。

  伴随着这个动作,还未听见碎的稀里哗啦的声响。

  却听门外响起一个轻柔的女声:“我的好姐姐,纵使生气也不能拿胭脂出气呀。”

  她冷笑一声,这就来了吗。

  她收起冷笑,转而换上虚弱的表情,转身不明所以的看向走来的人。

  料是她有些准备,还是惊了惊,眼前的冯璃确实美的惊人。

  一袭缕金穿花云缎裙,用的是上好的布料。

  恰到好处的尺寸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一双凤眼微微含笑说不出的风情。

  最妙的是那双环簪又将女儿家的娇俏体现的淋漓尽致,生生的不让那抹风情流入艳俗。

  倒...是个美人儿。

  她如今刚刚借尸还魂,还不知是何情况。

  只能不动声色的打量一番,开口道:“妹妹,我此番落水,身感风寒未好,恐怕不能好好招待妹妹了。”

  说的委婉十分,却一出口就是赶人的话。

  冯璃的面色变了变,很快恢复如常道:“无妨,姐姐才刚刚醒来,怕是身子也未好利索,这是给姐姐的补气丸,还望姐姐不嫌弃。”

  她扯了扯嘴角,低下头露出不屑的笑容。

  转而又换了表情上前拉住冯璃的手道:“府里也就妹妹对我最好了,妹妹如此好意,姐姐就只有却之不恭了。”

  冯璃被她的热情怔了怔,而后笑了笑道:“姐姐说的什么话,这是妹妹应当做的。”

  末了抽出手来,用绢帕擦了擦继续道:“姐姐好生休息,妹妹这就不打扰了。”

  “那便不送妹妹了。”只见冯媛笑的真挚,只是眸底一片清冷。

  冯璃总感觉哪里透着些古怪,却又说不出来怪在哪,只得转身而去。

  她望着远去的冯璃,心中清明,这劣质的胭脂,怕是她这个好妹妹的手笔。

  无碍,既然重生,那她就借着冯媛的身子报仇雪恨。

  顺便...她不介意也替这身子的主人把眼前的渣滓清理了,毕竟强占了人家的身子。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锦盒上,打开来,盒子中间一枚透亮的药丸嵌在其中。

  她拿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心下了然,这是最寻常的补气丸不假。

  只不过那其中掺杂着的若有若无的香气,让她脑海里忽然浮现了少时读过的一本药书上的一味药材。

  此药材与黄芪的味道极为相似,但黄芪补血,此药却是毒药,并不能轻易察觉出异样。

  却能慢慢至人气虚,面色蜡黄,最后药石无医。

  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这两位药材互不相冲的。

  看来她的好妹妹为此可真是下了不少功夫,传闻的柔弱怕也是拜了此药所赐。

  她关上盒子,将冬雪叫了进来道:“把我身边伺候的丫鬟都叫进来。”

  冬雪应了,不多时房子里多出四个身影,不同颜色的着装倒让她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奴婢,春风拜见小姐。”

  “奴婢,夏蝉拜见小姐。”

  秋叶与冬雪她已知道。

  她有些愕然,没想到冯媛竟会给丫鬟起这样的名字,合起来竟是春夏秋冬。

  她忽然间有些哭笑不得,但面上却不显。

  她缓缓的问道:“你们跟着我多久了?”

  春风和夏蝉本就摸不着头脑,一听这话,吓得赶紧跪了下来。

  秋叶拉了拉冬雪,两人也一同跪了下来。

  春风整了整心绪道:“奴婢四人跟着小姐已有四年有余了。”

  “嗯。”

  她并未说话,用手指在桌上一下下的敲着。

  屋里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让人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出。

  忽然她将锦盒重重扔于四人面前,厉声道:“四年,你们就是这样服侍你们的主子的吗,这无论是什么都照单全收吗。”

  许是火发的大了些,又许是愧疚,地上的人将头埋的更低了。

  她看着她们继续说道:“我清溪院,不收不会护主的丫鬟,也不收胳膊肘往外拐的婢子,如若觉得委屈大可去三姨娘的院子里,想必日后一定有诸多好处。”

  “小姐别赶我们走,三姨娘欺负小姐由来已久,我们四人也是也是看的清清楚楚,心下着急却没有办法,这才叫小姐吃了许多亏。”

  说话的是春风,她不住的磕着头急急的解释道。

  秋叶见此也直起身来,她本就直爽,此刻眼中更是噙了泪花,戚戚然的说道:“那日小姐与三小姐参加踏青游湖,作的一首好诗引的众人夸赞。三小姐因此记恨小姐,趁奴婢与小姐拿披风的间隙,将小姐推下湖去,事后却道是小姐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都怪奴婢没有照看好小姐。”

  夏蝉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小姐有所不知,奴婢是专为小姐准备膳食的。小姐娘亲去的早,现下又是三姨娘当家,所供清溪院的食材与原来缩减了不止大半。除了食材还有冬日的炭火,每每去领都只能领些粗碳。老爷本就公务繁忙,想来应该是不知情的。”

  她垂下眸来,原这府上当家的是姨娘。

  但瞧着屋子里的装潢摆饰却是丝毫不差布置妥当,想来是掩人耳目作用的。

  如此冯媛那单纯的爹便也不会相信自己被亏待了。

  一个贱妾都能踩到她的头上,看来这个冯媛确实为人软弱。

  但她不是冯媛,她是地狱来的恶鬼,要从恶鬼嘴里抢食,也要问问她同不同意。

  她站起来扫视了地上的人片刻,才缓缓说道:“我向来最不喜不忠之人。也不喜软弱之人,谁若欺负了我,我定睚眦必报。”

  “从今往后在我院子里做事,就得规规矩矩,若让我发现谁有不忠,我定将她发卖到最下乘的窑子里去。”

  “你们也不用自称奴婢,与我衷心之人都是我的姐妹。谁若受了欺负,我也定不会让她平白被人欺负了去。”

  她眉眼本是灵气,但此刻却满是锋芒,那灵气中又夹杂着戾气,叫人胆战心惊。

  “春风、夏蝉、秋叶、冬雪,谨遵小姐教诲。”

  “起来吧,春风与冬雪留下,我还需要你们帮我办件事。”

  她收了浑身的戾气,兀自倒了杯茶,小酌了一口。

  那茶水早已凉了,但她并不在意。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到:“但凭小姐吩咐。”

  “春风,今日与我看病的大夫,你让他将我的所写的方子都制成药丸,装进可随身携带的锦盒。此事做的隐秘些,你为人沉稳,我信你。”

  春风应了,退出门外。

  顿了顿,她转头看向冬雪继续到:“你与府上的下人关系如何。”

  冬雪以为会直接吩咐做事,没曾想冯媛会问这样的问题,愣了愣才答道:“平时多是奴...我跟着小姐,各个院子还是有些熟人的。”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找个合适的人给我盯着三姨娘的院子。”

  冬雪心下明了,这是要对付三姨娘了,心中既是惊喜又是担忧。

  喜的是小姐这是终于要反抗了,这没边的日子也该到头了。

  忧的是,三姨娘掌家这么多年了,恐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两个丫鬟相继退下了。

  屋里冯媛按了按太阳穴有些疲惫的想着。

  离她投湖自尽已经过去两月有余,眼下轩世离怕是已经娶了李宛秋过门了。

  只是,该如何着手报仇之事呢。

  末了又想了想暂且搁下吧,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打听被流放的苏家人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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