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御医被请来了,给晚晴的伤口换了药,又给她配了退烧的草药。
不多时,素环便从后厨端回熬好的药,在柘容南峰的监督下,小心地喂晚晴灌下。
柘容南颜走了,晚晴服下药后,柘容南峰将吉昌和素环也打发走,自己一个人靠坐在床上,看着软榻上沉睡的晚晴。
不知是烧退了一些,还是因为换过药的伤口不那么疼了,晚晴的睡相平静了很多。
看着看着,柘容南峰忽然有了一种将晚晴抱上床,让她躺到自己身边的冲动。
他坐起身子,试探着站起来。他的腿没有受伤,走路不成问题,可当他俯下身,想伸手去抱晚晴时,肩上的疼痛,让他一下子咬到了舌头。
好痛!
因为是新伤,再加上箭上有毒,那伤口疼得钻心。
柘容南峰的汗,顿时顺着额头淌了下来。
他不敢乱动,只好微微前倾着上身,喘着气,等伤口的阵痛过去。
“啪”的一滴汗水落下,还不等柘容南峰伸手去接,汗水就直直地砸在晚晴脸上。
晚晴的眉毛动了动,喉咙里,竟发出一声轻叹。
柘容南峰愣住了。
他忘了肩上的疼痛,一动不动地定在当场,生怕呼吸声重了,吵到晚晴。
但晚晴还是慢慢张开了眼睛,就在离他只有一尺的身下。
仿佛是从极暗的地方走出来,晚晴困惑地眨着眼睛,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被什么东西蒙着,一片昏花。周围是刺目的白光,还有些模糊的影子浮在眼前。
柘容南峰看痴了。
那双黑亮的眼睛一睁开,就直直地看向他,虽然那眼神里满是茫然,但柘容南峰还是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脸正被那双眼睛深深地含着,自己的身影,迎着窗口的阳光,闪耀着,倒映在她那如水的眸子里。
紧接着,那眸子一缩,眼睛也变得惊讶起来。
柘容南峰心里一暖,微笑起来。
“你还认得我啊?”
晚晴的脸,在认出柘容南峰的一瞬间,红成一朵绚烂的茶花。
“太……太子……”
“咦?很厉害嘛,是谁告诉你我是太子的?”柘容南峰开心地笑着,一边小心地直起上身,稳稳站好。
“我……那个……是陆应雄。”晚晴结巴起来。
“哦,你还知道他叫陆应雄?”
“啊……那个,你,你怎么在这儿?”晚晴继续结巴着。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柘容南峰小心地走了两步,回到床前坐下,笑吟吟地看着晚晴。
晚晴四下看看,又看看自己寄身的软榻,惊讶地抬头问:“我这是在哪儿?”
“你哪儿来那么多问题!”柘容南峰不耐烦地说。
他心里,有很多话要说,更有很多话要问,却被晚晴一个接一个仿佛痴傻的问题搅得乱七八糟。
柘容南峰扶住额头。
该死,他刚刚要说什么来的?
“啊!你不是被毒箭射中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好了?”晚晴猛地想起之前的事,急忙问。
柘容南峰一脸幽怨地抬起脸。
“谁告诉你我好了?你以为你昏迷了一个月吗?”
晚晴垂下眼帘:“那我昏迷了多久?”
“不到一天一夜。”
“哦……”
晚晴低下头,看着自己腿上的纱布。
她现在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她记起了在怡兰院的一个个夜晚,记起了马萨戈那流了满地的血污,还有前一天在猎苑的那场意外。
不,那不是意外,柘容南峰将她射伤尚且算是意外,而柘容南峰被毒箭射伤,绝对是有人蓄谋。
“对不起,让你受罪,当时我没认出是你。”柘容南峰见晚晴看着腿伤,慢慢说。
晚晴抬起头,正迎上柘容南峰柔软的目光,在那道仿佛能包含千言万语的目光中,晚晴读懂最多的,是歉疚和疼惜。
晚晴心里一颤。
有多少个漂泊无依的夜晚,她都在期盼着,当初的那个白马少年,能将她护在身后,用这样温柔的目光看向她,告诉她“别怕,有我在”。
可是,当这个美梦成真,晚晴却已经无福消受。
不畏情变,情深总可待。
只是如今,他已是当朝太子,而她,却是前朝公主。
晚晴的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见晚晴不再有单纯的神色,却换上一种诡异的苦笑,柘容南峰心里有些不安,于是他继续说下去:“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我也没有想到。”
“我以为……当时我以为,你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柘容南峰用了很大力气,才将这句话说出口。
这些日子里,每次想到晚晴可能早已不在,柘容南峰的心里,就会一阵紧似一阵地疼。
即使晚晴现在就坐在面前,只要一想到这个字眼,他的心口,还是会收紧。
晚晴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狐疑:“你怎么知道我可能会死。”
“我去找过你,按你说的,在回鹰崖的下面,在平缓的山坡上,有你和父亲的房子。”柘容南峰努力地回忆着晚晴当时的话,尽己所能地描述着她口中那个温暖的家。
“是啊……在平缓的山坡上……”被柘容南峰的描述感染,晚晴的眼睛湿润了。
“我去过……可是……房子被烧了,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村子里的人都躲着我,只有村长告诉我,说你可能已经离开了,也许……是死了。”
“我现在和已经死了没什么两样,我前天夜里刚刚杀了朝廷重臣,我现在在被通缉。”
“那又有何妨,你在公主的地盘上,在我太子的保护下。”柘容南峰信誓旦旦地说。
不料,晚晴却摇摇头。
“太子殿下……”她的声音幽幽响起,“承蒙您在猎苑出手相救,晚平感激不尽,但是,我是个罪人,太子殿下实在没有必要和我扯上关系,这样对你和公主都没有好处……”
晚晴这副冷淡的样子,让柘容南峰心里一空,脸上,却仿佛置若罔闻。
“我记得你说过,你叫晚晴,不是吗?”
“不,太子您记错了,我叫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