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玉门飞雪的声音在屏风旁响起。
柘容南峰松开晚晴的肩膀,转向玉门飞雪。
“皇后有什么事?”
“皇上,我母亲身体不适,可否准我出宫几日,照顾母亲?”玉门飞雪垂下眼帘问道。
“可以。”柘容南峰几乎没有考虑便应允道。
“谢皇上,那我这就出宫去了。”玉门飞雪说着,又拜了礼,退了出去。
晚晴站在柘容南峰身旁,看着冷艳的玉门飞雪。这是晚晴第三卷苗香第一次见到玉门飞雪,她忽然明白了,为何众人都说皇后冷淡。玉门飞雪那略有些苍白的皮肤,消瘦的脸颊,细长的眉一动不动,杏核的眼冰冷如秋水,仿佛是画中人,也像画中人一样,不笑不动。
与晚晴的好奇不同,玉门飞雪只在走进来时看了晚晴一眼,便再也没有将视线投来,她似乎并不在意柘容南峰身旁站的是谁,只要柘容南峰准许她出宫便可。
晚晴忽然记起英格的话,关于玉门飞雪的苦痛,以及无人知晓的过去,如此说来,她对柘容南峰,其实是怨恨的吧?可是在她的眼中,却是连这一丝怨恨都看不到。
当晚晴回过神来,玉门飞雪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屏风后。
“晚儿,你在想什么?”柘容南峰问。
“啊,没什么……这玉门皇后,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开心呢。”晚晴装作毫不知情地说。
“是的,所以我准她每月回家一次。”柘容南峰答非所问,小心地回避着之前的那次酒后乱性。
“既然皇后不喜欢宫中生活,为何不送她回去?”晚晴却是明知故问。
“晚儿,你以为皇后是说入宫就能入,说送走就送走的吗?”
晚晴垂下眼帘,低声道:“我不就是如此吗……”
“晚儿……”
不等柘容南峰再说什么,晚晴便转过身,轻车熟路地向内殿走去,只留下一路的清冷和哀怨,以及柘容南峰的叹息。
玉门飞雪回到擎香殿,简单向含云吩咐几句,便独自离开皇宫,回将军府去了。
“皇后!拜见皇后!”将军府中的守卫见到玉门飞雪的马车,急忙叩拜。
“我哥哥在吗?”玉门飞雪挑开门帘,问守卫。
“回皇后,大将军出去了,是否要派人通知?”
“不必了。”玉门飞雪说着,吩咐赶车的太监,“进去吧。”
回到自己的院落,玉门飞雪将太监打发回宫,关好房门,连身上的外袍都没有解开,便从床头翻出一个盒子,将里面的信掏出来,摆在桌上仔细查看。
“是月廿三日黄昏,于城南四十里外竹林相见,静候芳踪。”
玉门飞雪的指尖轻抚过那行字,脸上浮现起难得一见的微笑。
“梦寻……”她轻轻地念着。
“皇后,老夫人有请。”门外响起侍女的声音。
玉门飞雪走到门前,打开房门。
“告诉老夫人,我现在有事要出去,待我回来再去拜见。”
“是。”
“等一等,你先到马厩去,让他们给我准备一辆马车,到这里来接我。”
“是。”
侍女走后,玉门飞雪将门重新关上,从袖笼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香囊,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之后捧在手中端详,又用手指左扯扯右拉拉,整理着形状。
很快,马车的车轮声在门外响起,接着,是停车的“吱嘎”声。
玉门飞雪整理一下外袍领口,推门出去,匆匆走下台阶,正要登上马车,却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马车背后响起。
“雪儿啊,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玉门飞雪叹口气,收回登车的左腿,绕过马车。她的母亲,将军府的老夫人正站在那里。
“娘,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了回来就去看你吗?”
“你不是才刚回来吗?这急火火的又是要去哪里?”
“我有点事要出城一趟。”玉门飞雪垂下眼帘说。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天黑前回得来吗?再说,你若是出城,总要带些随从什么的,怎么能一个人去呢?你哥哥还没有回来,等他回来了让他陪你一起去好吗?”
玉门飞雪望了望母亲苍老的面孔,那双浑浊的眼中透着期盼。玉门飞雪咬咬牙,终于还是说道:“不用了娘,我自己去就可以,你回去歇息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如果我哥问起来,就说我回宫去了。”
“可是雪儿你……”
老夫人还想再说些什么,玉门飞雪却摆摆手,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马车。
“出发。”玉门飞雪的声音坚决而果断。
赶车人一扯缰绳,马向后扬了扬脖颈,抬腿向前,从老夫人眼前驶过,不顾她的呼喊,出了院门,径自远去。
“皇后,我们去哪里?”赶车人问。
“先出城再说。”玉门飞雪简短地回答。
“是。”
赶车人不再多问,只是默默驾着马车,从将军府的大门驶出,就近往西侧城门出城去了。
出了城门,玉门飞雪紧锁的眉头终于解开,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看着城墙渐渐远去,她离美梦的距离便又近了一步。
“向南折,绕到城南去,之后一直向南走。”玉门飞雪吩咐道。
“是。”
玉门飞雪又拿出香囊,在手里把玩。这是她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偷偷做成的,一针一线,两只鸳鸯,一丝不苟地绣着,又生怕被含云看到,只能熬夜赶工,或是早早地爬起来,趁着天刚亮,含云还没有睡醒时绣上几针。
她一边把玩着香囊,一边下意识地伸出手,摸向自己的发髻,长簪、短钗,还有缀着珍珠的垂穗步摇。在马车的颠簸中,她颇有耐心地将它们一个个重新整理一遍,又小心地抚着自己的发鬓,将被风吹起的细发理顺。
距离他们抵达竹林,还有挺长的一段时间和距离,玉门飞雪向后靠坐在马车里,长出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她那往日里不苟言笑的唇角,却难以掩饰地挂着一抹微笑,眼神也是柔软而憧憬,就连她看向母亲的目光,也从未这般甜美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