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香林不阴不阳的口气,看着她拒不配合的神态,晚晴气得七窍生烟,若不是打算带她到柘容南峰面前,晚晴恨不得直接宰了她。
现在,晚晴正在华英殿内烦躁地来回走着,香林虽然痛苦,却死活不肯说一个字。
“晚晴姑娘。”葛云已经走到门口,向晚晴示意道。
晚晴有些疑惑地走了过去,轻声问:“葛大人想说什么?”
“晚晴姑娘,你有没有觉得奇怪?我觉得恒妃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她一会儿说,一会儿不说,却什么有用的都没有。”
“我也感觉到了,可是她到底在隐瞒什么?我们要怎么才能知道?难道要等到一切无法收拾了她才会开口?”晚晴有些焦急,但还是尽量压低声音说着。
“晚晴姑娘,若你不介意,我也有件事想要问恒妃。”葛云说。
“你也有事?你也有朋友被她害了吗?”晚晴瞪大眼睛,回忆着她所知的那些不明不白就命丧黄泉的人,却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哪个人让葛云如此挂心。
葛云沉吟一下,低声说:“也不算是我的朋友,只是,我对她的故去一直耿耿于怀,总想找个知情人问清楚。”
“是这样啊……反正我现在也问不出什么,既然葛大人有想知道的事,那就问吧,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葛云点点头,转身回到殿内,站在香林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香林慢慢地抬起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葛云。
“你又有什么事要问?”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问?”葛云反问。
“哼!”香林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南疆有太多秘密,南疆的法术让你们胆寒,所以把什么事都怀疑到我身上,谁见了我,都想要问一问,不是吗?”
“你这么说,也算是吧……”葛云说着,蹲了下来。
现在,他比香林还要低,他仰着头,看着香林,一字一顿:“告诉我,南颜公主在你那里发生了什么?”
香林的目光一滞,有些古怪地看着葛云。很显然,她本以为葛云会问定阳内外发生的事。
“怎么,你不知道吗?”葛云眯起眼睛问。
香林虚弱地笑了一下,摇摇头。
“你又怎么会不知道,南颜是嫁给你父亲,和你生活在同一座宫中。”
“我当然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你什么。”香林说。
“这可由不得你。”葛云说着,伸手抓住香林的肩膀,用力一提,竟将香林整个从椅子上抓了起来。
“痛!”香林咧着嘴说。
“南颜已经故去多时,我想,你没有必要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吃这么多苦头吧!”葛云说着,目光忽然凌厉起来。
香林勉强抬起头,看向葛云,忽然,她会心一笑,低声道:“你再怎么心痛,南颜她也不会活过来了,何必如此?”
“砰”的一声,香林被毫不犹豫地掼在地上,一口气憋在胸口,喘了好一会儿。晚晴站在一旁,看得直发愣。
当香林喘过气来时,她还是淡淡地笑着,脸上却是坚决的神色。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好了,我不喜欢南颜,从她一踏上南疆的土地,我就厌恶她,像厌恶千和谷底的虫子一样厌恶她!我巴不得她快点死掉!”
“你对她做了什么?你把南颜公主怎么了?”晚晴猛地蹿到香林身旁,大声问。
香林只是轻蔑地笑了一下。
“你以为,我父王是真心要迎娶南颜?那不过是父王和你们那个叫冯安的将军做的一笔交易,交易已成,货物自然也就没用了,留着她只能在宫里费吃费喝。”
“所以,你杀了她是不是?南颜得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寒疾,对不对!”葛云问着,一只脚已经踩在香林手臂的伤口上。
香林皱皱眉,脸上却不见痛苦的神色,只有得意的微笑。
“只是些雕虫小技罢了。”
“混账!”葛云大叫一声,双眼通红,举剑便要向香林劈去。
“葛大人!不要冲动!”晚晴冲过去挡在葛云面前,“不要啊!”
“就算不能杀她,我也要先断掉她一条手臂!”葛云喘着粗气说,手臂却没有放下。
“葛大人,你不是说过,你只是有事要问吗!”
晚晴大叫着,一边抓住葛云的手臂,用力摇动。葛云的脸因为暴怒,正抽搐而扭曲着。香林则半躺半坐,在地上微笑地看着面前的两人,接着,她的目光瞥向了窗外,外面天光正好,未时将过。
“葛大人……”晚晴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唤着。
慢慢地,葛云放下了手中的长剑,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哽咽出声,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晚晴担忧地看着葛云,她忽然明白,为何葛云对阿玛素会有同病相怜的感慨。
葛云和阿玛素也是一样的,爱着公主,远远的遥望着,陪伴着。可惜的是,阿玛素可以舍去男儿身,追随香林远嫁而来,葛云却为了潜伏在冯安身边,无法跟随南颜远嫁南疆,结果,如今却和南颜天人永隔。
“果然是这样……果然如此……”葛云慢慢地说着,闭上了眼睛。
记忆中,有零星的画面在不断拼凑,那是他这么多年来经常回忆的往事,有时是在缅怀过去,有时,就是不经意地想起。
他是个混血,父亲是祁格人,母亲却是汉人,所以他只能从母姓,并且从小就忍受周围人的欺负。
记忆里,那是一个冰冷的雨天,他刚刚被附近的几名小孩打得满身是伤,推倒在路旁的水坑中,马车在他身旁飞驰而过,全都挂着富人家的名牌,车轮溅起的泥泞水花,将他的心情淋得向衣服一样湿。
忽然,一辆马车停在他身旁。他正诧异间,车里探出一张白皙的面孔,那是他所见过的,最善良美好的容貌。那个小小的女孩看着他,想了想,对赶车的家丁吩咐:“扶他上车来吧。”
“可是……”家丁看了看狼狈的葛云,明显很犹豫。
“照我说的做吧。”那女孩说。
“是。”
就这样,葛云被带到温暖的车中,被一名侍女擦去脸上的污泥。
直到马车载着他一路回到宫中,葛云才知道,他遇见的,正是公主南颜,而正是这次意外的相遇,让他得以被格罗木栽培重用。可以说,葛云今日的一切,都是拜当时的南颜所赐。
这些年来南颜,已经成为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哪怕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他只是一个连面容都要伪装的低阶侍卫。
可是如今,香消玉殒,伊人不再,而杀害她的歹毒女人,正手无寸铁地坐在他面前,冲着他得意地笑着,葛云感到,从未有过的恨意,已经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