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离婚是什么?”对面的人眨眨眼,宛如一个好奇宝宝,清澈的眸子软软的瞧着她。
别给我装傻!你连我是冒牌货都看出来了,还猜不透这个简单的字面意思?明月隐忍着咽下怒气,一字一句道:“就是和离,和离你懂吗?离你懂吗?你懂吗?懂吗?吗!”
“哦。”慕容仿佛恍然大悟的点头,手指抵着尖瘦的下巴道:“原来在你们家乡,离婚就是和离的意思。可若是这样,恐怕我们不能离婚。”
“为什么?”
慕容嘟着唇,轻飘飘的走出几步,温柔一笑:“在我们这里,和离是需要经过双方同意的。虽然你同意了,可我还没有同意呀。”
明月头疼的半眯着眼看他,指尖轻点酸胀的太阳穴:“你又想玩什么花样?这回要把我卖给哪里?卖给窑子还是扔去做苦力?”
慕容依旧笑着,一面拾起衣裳拍去灰尘,娇嗔道:“胡闹,你是我的娘子。我岂会对你做这些不仁不义之事?”
“会。”明月却是斩钉截铁额尔,目光熠熠,“你如今对我来说,就是这种人。”
听罢这句话,慕容脸上的微笑逐渐凝滞,眉头拧做一块。他突然明白了这件事比想象中的更棘手更难处理,非是从前的三言两语就能将她哄回来的,那么只能试试这一招了。
慕容往前走一步,挨近她:“你留下来,我给你钱。”
“……钱我有。”萧美人留下的这笔财产足够她挥霍度日,哪怕要招赘应当也会有大把人前仆后继。当一个人富足到他理想中的饱和程度之时,再多的钱也不过是粪土。
明月虽是贪财,却也分得清轻重。他欺骗了她,这无可饶恕!
“给你比萧美人更多的钱。”慕容有些着急的加重语气。
明月讥讽的笑道:“那是多少?有一个国库这么多吗?”
那旁陷入了短暂的思考,良久,抬头默默的补了一句:“娘子,其实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况且以我慕家的财力,定会保你冬暖夏凉不愁吃喝,我私下在西北有做茶叶生意,所赚的钱可全归你用……”
“对不起,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尚,你既然想讨好我,就准备好一个国库的银子吧。”
慕容抿着唇,久久未曾说话,等他再度抬头之时,眼中多了几刚硬与执着:“好,一言为定。我们击掌为誓。”
明月这会儿心里却打起了退堂鼓。可那边的手已伸了过来,轻柔的握着她的掌心,三击而撤。
“休书我且收下了。”慕容从她手中慢悠悠的摘走信纸,塞进胸口,笑道,“为表诚意,马车我可以送给唐姑娘,车上的碎银子全当盘缠,请问……唐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唐姑娘长唐姑娘短的,光是听着就觉得刺耳。明月不大痛快的憋了憋唇,双手抱拳,仿着他的模样咧嘴道:“如此甚好,公子保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有缘再见。”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钻进车厢,挥着鞭子,驾车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慕容负手站在风口上,直等那车子跑远了,才抖开信纸仔细阅览。看到最后,他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儿。
这真真是一封自由奔放的休书,他这辈子还从没见过有人写休书将这休字写成修的。再瞧七歪八扭涂涂改改的字迹,简直看的人哭笑不得。
她根本就不想和离吧。这样的休书,只怕拿到公堂上也没有人会承认,最重要的是……这小家伙忘了摁手印。
慕容忽的觉得很畅快,浑身舒爽,神情愉快的负着手径直走向池边。
“慕公子,我刚刚看到你娘子独自往那边去了。”刘仅见他这洋洋自得的模样,颇是奇怪。
他这里会意的点点头,笑得益发甜蜜:“我知道。”
“你不去看看?”
“不。明月说的对,有些事情我不该牵扯到她。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若是成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要是一步走错……便会万劫不复。她跟着我们走只会更危险,眼下只能舍轻取重。”慕容皱着眉,“所以我想向刘寨主借一个人,有他在,明月定会安然无恙。”
“谁?”刘仅小心的凑近他。
慕容神秘一笑,缓缓开口:“……柳错。”
***
天下这么大,去哪儿好呢?独自坐在马车上的明月开始思考这个人生中的重大问题。
历经聋哑村之劫,她的身子很是疲惫,烧伤不说,内里恐怕也多少有一些失调。权衡之下,明月决定先折回扬州调养身体,等养的肥肥的,再考虑接下来的人生。
要养生自然得有人伺候,明月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王妈。
折回扬州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萧府门口高挂着两盏红灯,摇摇晃晃,只折射出门口两盆昂贵盆栽斜斜的影子。
犹豫了一会儿,明月拢着双手走进府里。
偌大的府邸除却门口有一丝亮光之外,别处全沉浸在乌蒙蒙的天光里,亭台楼阁,檐廊假山,映入眼帘的皆是旧物,只是如今物是人非,看着难免有些伤怀。
明月转了一大圈不见人影,打算转战客栈,正欲转身,却见自个儿房间里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与其说那是灯倒不如说是火。
一团幽幽的白光,在屋中游离的摇荡,忽左忽右,忽明忽灭,瞧的明月心里直发毛。不会吧……长久没人住,莫不成萧府都成鬼屋了?
忽又听里面有人招魂般的念道:“唐姑娘快回来……快回来……”
这不是王妈吗!!我靠,差点被吓尿!
惊慌过后,明月怒冲冲的一脚踹开门,只见屋里的人悲惨的抱着一盏孤灯,由于灯挨得太近,照的面色惨白骇人。
眼见她贴着门,王妈立时揉着眼走出来,看了好一会儿才痛哭流涕道:“哎哟,唐姑娘。你还活着吗!”
“老子活蹦乱跳!”为证明自己的鲜活度,明月象征性的蹦了蹦。
王妈拉着她将她不在的这段时间的事儿统统都说了一遍,自从萧美人被京城的人抓捕去之后,齐六也跟着上京了,府里头剩的伙夫和管家趁萧美人还在之时讨了点好处,逃的逃,回老家的回老家,每天只有王妈守着这儿。
要是明月再不回来,王妈过几日也要去京城服侍萧美人去了。
明月问了萧美人的状况,而她只摇着头道:“听说过得很是凄惨,公子被关在牢里,这事儿由韩太师负责,公子的性子如此乖张,肯定少不了挨打。”
明月只能暗暗叹息。
有王妈的伺候,生活水平显然有显著的提升。没过几日,身上的烧伤便好的差不多全了,这人一舒爽,就开始忍不住找别的事儿做。
近来明月专心致志的投身于萧美人留给她的餐饮产业之中,从街头到巷尾,但凡人多的,价格贵的,环境优雅的店铺,几乎都写在了她的名下。
头几天明月大摇大摆的进去,还会有人将她赶出来,不过经由她孜孜不倦的“教诲”,总算人人都晓得她是整条街的老板娘了。
从万安酒楼出来,明月转角走近晚来客栈。
待等她走进门,才想起来这是之前她与慕容所住之地,明月苦恼的怔了怔,硬着头皮往里走。
“好!”“少侠好功夫!”“哎哟……真是好厉害。”“这个小乞丐长得好俊啊。”“俊有什么用……你没看见他没有双手吗?”
几尺外便听到里头一阵喧嚣,宽敞的大堂内,数十人围着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不时啧啧称奇,不时鼓掌鸣好。
明月好奇的抱着双臂,伸长脖子,端出一副标准看热闹的姿势。
很快她便看清了那个被围观之人的容颜——蓬头垢发,油光满面,一身脏乱的粗布蓝衣,左右两臂空荡荡的,正随着他吸食面条的动作来回摇晃。
而在他的对面,小二面色难看的盯着他,面上红了又黑:“客官!好吃吗?”
柳错?
“唔……”而埋头吃面的人根本无暇理他,舌尖一挑,嘶溜的将面条吸入舌根,神情享受的嚼动着。
店小二凑的近,这会被他糊了一脸油渍,不由更是恼怒:“我说客官,我们店里有规矩,吃一碗付一碗的银子。你都吃了第九碗了,这银子是不是得先拿出来呢?”
“啊?银子……”用下巴扣着碗喝了一口汤,柳错抬头手足无措道,“我吃面的时候,娘可从来没有收过我银子。”
此话一出,明月越发确定这就是柳错。于是一头钻进当中,双手叉腰道:“银子我付!”
“老,老板娘……”
“从你工钱里扣……”明月又补道。
“……是。”小二只好自认倒霉。
“小媳妇儿!”柳错见到明月,甚是欣喜,一头钻到了她的怀里蹭啊蹭,将满嘴的油腻都揩到了她的衣襟之上。
等到他一张脸蛋渐渐擦拭得清秀干净了,明月才觉得哪里不对——好像被袭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