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辅国沉浸在实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理想(以宦官的身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的喜悦中时,年轻的皇帝便以李辅国位居宰辅,公务繁忙为理由,罢免了李辅国的元帅府行军司马和兵部尚书的职务,把这两个具有实权的职位都授予了程元振!
随后,李豫又和历史开了一个玩笑,又将李辅国进爵为陆博王,让李辅国成为了唐朝历史上,恐怕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被封为郡王的宦官。但同时又罢免了李辅国中书令的职务,同时将李辅国迁出宫外!
李豫在短短的一个月之内,连出奇招,让李辅国应接不暇、眼花缭乱。直到自己被迁出宫外的那一天,这个专横骄狂、飞扬跋扈的老宦官终于看清楚了:眼前这位皇帝不再是当年那位软弱仁慈的青年了,他的果断、他的雷厉风行,绝不亚于当年李隆基的一丝一毫!在先前的那一个月的时间之内,他完全有机会翻本,完全有机会反击,有机会将这个年轻的皇帝,将这位还没有完全控制局面的皇帝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手中,继续自己那种为所欲为、逍遥自在的“太上皇”生活。可是到现在,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完了!一个月之内的丰厚赏赐蒙蔽了他的眼睛,让他小看了眼前这位年轻人!
“小王八蛋!”他在心中不禁破口大骂道;“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若不是咱家替你保驾护航,恐怕你早就成为了张皇后的刀下亡魂了,还有机会坐在龙椅上耀武扬威吗?当上了皇帝就过河拆桥了,看以后谁还敢帮你?”
然而,骂归骂,心情不好可以一个人在家里对着墙壁大骂一通,以泄心头之愤!但如果想搞一点小动作的话,恐怕只有下辈子才有机会了。在利益的驱动之下,他原来那位最忠实、最可靠的盟友程元振已经和年轻的皇帝紧密合作了,并且还把他翻本的全部资本——御林军指挥权也给分走了,让他丧失了这场赌博的赌资!
“老奴伺候不了皇帝了!”一闯进大明宫,李辅国就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利于倾诉:“请皇上允许老奴随先帝而去,去地下伺候先帝!”
“这老家伙!倒是鸭子死了嘴壳硬!”李辅国满腔愤怒的倾诉,让李豫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但此刻还不是和李辅国公开翻脸的时候,李豫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他连忙起身,趋步上前,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李辅国,柔声说道:“尚父何出此言,尚父对豫儿的大恩大德,豫儿终身难忘!豫儿能坐上这把龙椅,有一大半的力气都使尚父所出,豫儿怎敢对尚父不敬呢?”
“万岁爷!”李辅国的嘴角一阵抽搐,竟失声痛哭起来:“老奴对皇上、对朝廷忠心一片,天日可昭,可是朝中总有那么一些别有用心的奸佞小人,嫉妒老奴劳苦功高,暗中恶语伤人!”被李豫这样一番好言抚慰,李辅国再也找不到继续闹下去的理由,只好装出一副可怜相,把攻击目标转向他人,企图找一个人来为自己的失落承担责任!
“豫儿明白!”李豫头点的像小鸡啄米,“无论是朝中宫中,只要是有人对尚父不敬,对尚父进行无中生有的恶语攻击,朕都会定斩不饶!尚父暂且回家静养几日,豫儿定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将此人碎尸万段,以泄尚父心头之恨!”
“老奴谢皇上!”李辅国竟然在李豫面前玩起了虚与委蛇的把戏,他把这个球踢向了李豫,就等待着李豫那所谓的“水落石出”的结果了!
望着李辅国离开的背影,李豫的嘴角不禁浮出了一丝冷笑:要去伺候先帝,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千万别怪朕······
就在第二天早上,长安城中爆出一条骇人听闻的新闻:陆博王兼司空李辅国在府邸中遭遇暗杀,死状极为恐怖极为恐怖,还削去了脑袋和右手手臂!
“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含元殿中的李豫“怒不可遏”,“长安城内,京师重地,天子脚下,竟有人如此大胆,胆敢行刺朝廷命官,他们心中还有没有王法?传旨,着刑部、大理寺、京兆府、金吾卫四司衙门合力追查此案,务必将此案查得水落石出!”
又是一个“水落石出”!在御前侍驾的程元振听到这四个字之后不禁哑然失笑,在短短的两天时间之内,他就听到了李豫因为同一个人郑重其事地说出了两个“水落石出”
为了获得自己的生存空间和延长自己的生存时间,史朝义效仿安庆绪,对自己的父亲举起了屠刀。然而,安庆绪作为安禄山的儿子,将安禄山取而代之,虽说手段有点不正常,但他毕竟是安禄山的儿子,凭借安禄山的威望倒可以号令群臣;史思明以下犯上,弑君篡位,但是他和安禄山是同时代的人,又拥有强大的实力作为后盾,那些骄横的叛军将领对他多多少少还会有所忌惮,不敢不听他的号令。史朝义效法安庆绪的结果就大不一样了,李怀仙、田承嗣、张忠志、薛嵩、张献诚等人都是与安禄山、史思明同时代的人,一群驰骋沙场、身经百战,为大燕的创建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名臣宿将,谁愿意对一个黄口孺子俯首帖耳呢?而且,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大燕王朝还未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任,皇帝就换了四个,子弑父,臣弑君的事件层出不穷,谁又能保证,史朝义这个皇帝将来不会出事?
他是大燕王朝的皇帝,在唐朝政府眼里,他就是罪魁祸首,叛军阵营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赦免,唯独他不可以赦免!他是大燕皇帝,是通过弑父的方式坐上了大燕的龙椅宝座,其手段实在是那些大燕臣子不敢恭维的,在他的治下,又会有多少人会认同他这位大燕天子呢?目前的史朝义真的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都不是人了!
所以,多舛的命运注定了他史朝义就是一个悲剧人物!
史思明、史朝清的死只是让史朝义那条生命延续了两年,同时也注定了他要承担更多的痛苦和更多的折磨!
就在他登上皇帝宝座后的第三天,唐军的青密节度使尚衡率领一万人马在洛阳城郊“游历”了一番,击毙了史朝义派出去迎战的五千人马,扬长而去,创造了自范阳兵变以来,唐军深入叛军腹地全身而退的神话。更可恨的是,尚衡不仅自己全身而退,还顺手牵羊,将史朝义的兖郓节度使能元皓及其部下五千人马连人带马全部拉入了唐朝的怀抱!一个月之后,唐朝的平卢节度使侯希逸率领两万人马飞驰范阳,将李怀仙率领的范阳守备军打得落花流水,龟缩在范阳城内两个月之久,开创了自范阳兵变以来,唐军袭扰叛军大后方的先例。就在此时,史朝义的正面之敌,唐军神策军节度使卫伯玉东出陕州,连克永宁、渑池、福昌、长水等县,把唐军的正面战场向前方推进了两百多里······
总而言之,自从史朝义当上大燕皇帝以来,大燕的国运衰到了极点!
然而,事情的发展似乎又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
第二年春天,唐朝的昭武将军王仲升率军与谢钦在申州城下交战,由于王仲升与淮西节度使来瑱素来不和,来瑱拥有六州之兵坐山观虎斗,让王仲升三万人马全军覆没,就连王仲升本人也成了叛军的俘虏!
“这个谢钦不愧是朕的股肱之臣!”郁闷了大半年的史朝义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然而,上天赐予他好运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当他还沉浸在喜悦之中难以自拔之时,又有几则让他暴跳如雷的消息传入了他的耳朵!
“皇上,大事不好了!李光弼派白孝德攻占了许州,活捉了许州太守李春!”
“皇上,大事不妙了,侯希逸、田神功、能元皓出兵合围汴州,汴州告急!”
“皇上,唐朝泽州节度使率兵南下河阳!”
······
“传旨申州谢钦,让他火速支援汴州!”史朝义被急疯了,只好把在淮西占了优势的谢钦当做救火队长使用!
“皇上,目前敌强我弱,个节度使又离心离德,形势极为不妙啊!”在史朝义江河日下的情况之下,阿史那承庆倒是挺忠心,不像田承嗣等人那样与史朝义貌合神离,反而在关键时刻献上良策,“微臣看来,我军不宜与唐军硬拼啊!”
“那朕现在应该怎么办?”史朝义苦着一张脸,向阿史那承庆谦虚地问道:“清将军较较朕!”
“纵观我大燕与唐军交战的过程来看,唐军虽然人数众多,但大多数为乌合之众,根本不是我大燕健儿的对手!但是我军连年败绩,士气低落,要想单独抗击唐军,恐怕有心无力,依微臣之见,不如效仿唐朝之先例,向回纥借兵!”阿史那承庆沉吟片刻,终于将自己的看法和盘托出。
“向回纥借兵?”听到这番雷人的话语之后,史朝义大吃一惊:“那可能吗?回纥自怀仁可汗以来,就和唐廷交往非浅,而且还两次出兵帮助唐朝攻打我们,我们向他借兵,那岂非是痴人说梦?”
“皇上,自古以来就没有永远的朋友,也不会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回纥与唐朝联盟,无非就是贪图唐朝向他们承诺的丰厚的回报。如今李隆基与李亨相继驾崩,李豫年轻德薄,回纥的可汗不一定会买他的帐。况且,唐朝能够给与他们丰厚的回报,难道我们大燕就不能给他们吗?”阿史那承庆郑重地说道。
“你是说······”史朝义苦笑着摇了摇头:“大燕刚刚建立,百废待兴,哪像唐朝那样财大气粗,哪有钱财来满足回纥那贪婪的胃口?”
“皇上,欲成大事者,必定能屈能伸,偌大天下,倘若都成为了我大燕王土,我们所获取的,又岂止是贿赂回纥那一点点财物呢?”阿史那承庆恐怕是史朝义目前唯一能用的具有高瞻远瞩之之士了,对问题的见解也是一针见血!
“将军之见确属高瞻远瞩!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倘若朕一统天下,将军便是开国元勋,对你而言,分茅裂土,割地封疆都不为过啊!”史朝义紧紧地握住阿史那承庆的双手,激动地说道。
“微臣只是在尽一个做臣子的本分,又岂敢贪功?”阿史那承庆一听吓得两腿发软、冷汗直冒,连忙跪在地上,将头磕得咚咚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