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长大以后,性格异常狡猾,善于察言观色,善于揣测人意,善于阿谀奉承、拍马溜须、,更善于马背上行军打仗。他从小生长在漠北,在诸胡杂居的环境中长大,有得天独厚的语言学习环境,小小年纪的他就学会了六个民族的语言,在他成年之后,他就利用这一优势,成为了营州边境市场上的管理人员和翻译人员。
就在张守珪担任幽州节度使之时,安禄山就利用职务之便,为自己开辟一条生财之道。在同渤海国商人进行交易之时,他自作聪明。顺手从渤海商人手中牵走了一大群羊,反而还把那一群渤海商人给揍了一顿。弄得渤海郡王脸上很是难堪,顿时不肯善罢甘休,向张守珪提出了严正抗议,强烈要求张守珪张大人严惩肇事者,否则就会兵戎相见。这件事一到了张守珪手中,这位张大人也是感到十分丢人,堂堂天朝官员,竟然做出了这种偷鸡摸狗的有损天朝形象的事情来,若是被这渤海国闹上了长安城,恐怕自己也难辞其咎吧!
不杀此人,岂不是在自己的脸上抹黑,岂不是自己扇自己的耳光?张守珪此时再也顾不得什么安延偃曾经给他的托付了,在府衙中火冒三丈,厉声吼道:“来人啊,把那个偷鸡摸狗的家会给我绑出去砍了!免得留在世上丢人现眼!”这个胖子一见张守珪来真的了,心里也凉了半截。但两个小眼珠子一转,这张大人不是以扫平东北诸胡为己任吗?也许我还有点用!便大声喊道:“张大人,刀下留人啊!大人不是要剿灭契丹、扫平东北吗?为什么要杀我这个将要立功之人?我死了,对大人而言,可是一大损失啊!”
“你且说来听听,为什么杀了你会是我的一大损失?”张守珪听到这句话后也是大吃一惊,用一双充满了惊讶眼神的眼睛望着安禄山。忽然间,他才发觉,这对眼睛和它主人的身材是太不相称了。但是,这对眼珠子比谁都转动得快,而且每当眼珠子一动,就会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让人见了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大人,小人懂得那些部落的语言,可以帮助大人审问战俘,获取更多更有价值的情报;小人还可以混入契丹和那些胡人的内部,获取他们的信任,为大军做内应;小人对东北地形也是十分熟悉,可以当做大人的向导。小人还有忠心一颗,定能帮助大人完成凌云壮志的!”安禄山的眼珠子迅速转动,虽是躺在断头台上,但是说起话来仍是底气十足,没有半点惧意,似乎已经知道了张守珪不会杀他似的。
“自古以来,大凡有所成就者,哪一个没有半分污点;但凡赏识人才的伯乐,谁又会在人才的污点上苦苦计较呢?陈平是一个盗嫂之人,他不是被刘邦所用了吗?安禄山虽然爱贪一点小便宜,但是每次打仗都十分勇敢,而且为人也是十分机警,有精通多种胡语,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如果因为这件事就杀了他的话,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自己都是一个重大损失啊!”张守珪顿时陷入了沉思,他右手一挥,对身边的人喝道:“来人啊,将安禄山的履历拿来我瞧瞧,我倒要看看这个自高自大的家伙到底有几斤几两。
“小人虽是胡人,但是在养父安延偃家中饱读兵书,深谙韬略,如果能得到将军指点一二,他日定能将将军的事业发扬光大;小人虽是胡人,但是从小仰慕圣贤之道,好读孔孟之书,若能留下这条贱命,他日定当做出一番为国为民喔大事来;小人对朝廷、对大人更是忠心耿耿,若是大人能饶过这一次,小人定当不辜负大人的饶命之恩,将这一副贱骨头为大人的锦绣前程锦上添花!为朝廷的开疆拓土舍生忘死!”断头台上的安禄山一听到张守珪的语气有所缓和,两个眼珠子机灵一转,那张抹了蜜的小嘴一张,甜言蜜语便脱口而出。他从小随母亲颠沛流离,寄人篱下,受尽了人间的人情冷暖,看惯了世上的趋炎附势,也经常受到别人的颐指气使,看尽了人脸上的千万种表情,所以察言观色是他一生中最拿手的本事,拍马溜须、阿谀奉承是他一生中最擅长使用的伎俩,他身心里认为,人的本性就是喜欢听恭维的话,即使是圣人也不能免俗!张守珪虽说是板着一张面孔,看起来十分严厉似的,但是能在他安禄山那张利嘴下仍然不为所动的人现在还没出世!
张守珪从旁边的亲兵手中接过安禄山的履历,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他叹息着摇了摇头。在这张利嘴面前,昔日的铁面将军也不得不一改原来的作风,安禄山那可怜的身世深深地打动了他,那张巧舌如簧的利嘴让他不得不感到由衷的佩服。
在扭转头看了看躺在断头台上的安禄山,那具肥猪似的身体背着一支画有“斩立决”三个大字的令箭,满脸横肉的脸庞流露出一种楚楚可怜的表情,好像是一只做了错事的小狗正在乞求主人的宽恕一样,尤其是那两颗和那张肥胖的脸庞极为不相称的,就像是两颗绿豆嵌在一个西瓜上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自己,正在传递着一道道令人捉摸不透的信息,“自老夫任职以来,几乎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最大的原因就恐怕在于老夫执法如山、不徇私情,才铸就了一支纪律严明、号令如山的队伍,如是同情这厮而网开一面,那老夫岂不是?······但是,如果杀了这厮,好像又是国家的一大损失。唉!难啊!”此时的张守珪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张守珪的犹豫不决让躺在断头台上的安禄山看到了自己的八成生机,只要再接再厉,自己这条小命就算是有惊无险了,他那对小眼睛又是机灵一转,装作可怜兮兮地说道:“小人明白大人是铁面无私之人,若是饶了小人一条狗命,恐怕会大是失众望,小人恳求大人暂时把这可狗头寄存在小人的头上,给小人一次施展才华的机会,若是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小人愿受凌迟之苦!”
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安禄山不愧是溜须拍马的高手,这样几句话,句句拍得恰到好处,让张守珪听得浑身舒畅无比,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扩张,脸上那团乌云也烟消云散,“好,老夫就暂且将这颗狗头寄存在你的头上,若是你是一个平庸之才,到时候,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谢大人不杀之恩!小人此生就是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要报答大人的再造之恩。来世就是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也要感谢大人的不杀之恩!”安禄山一见有了生存的机会,连忙在地上不停地叩头,脸上做出了一番感激涕零的样子。但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他心中不由得对眼前这位老头恨得咬了咬牙,暗自骂道:“死老头子,老子今日不死,到时候鹿死谁手,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张守珪在作出决定的那一刹那,心中也是暗自埋怨,一向坚决果断的他不知为何今日在这个胖子的生死问题上显得如此犹豫不决,他再次向安禄山瞥了一眼,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不安从心底升起······
当安禄山被张守珪无罪赦免的消息传入渤海国之后,渤海郡王勃然大怒:“堂堂天朝上国,竟然做出如此见不得人的事,岂不是辱没了天可汗的威名;堂堂铁面将军张守珪,没想到是浪得虚名,是一个包庇下属的徇私枉法者。今日若不前去套一个说法,让我堂堂渤海郡王怎生在这白山黑水之间混?让我一方诸侯怎样在契丹这些小部落面前抬得起头?”怒气冲冲地渤海郡王便纠集契丹、同罗、韦室奚等部落共计六万人马,气势汹汹地向幽州杀来,向张守珪施加压力,为自己挣回一些颜面!
面对渤海等部落的的大兵压境,张守珪自然是成竹在胸,长期戍守幽州的他对周边各部的情况早就了如指掌。以他的军事才干,付这群刚刚纠集起来的乌合之众,当然是小菜一碟。但是仔细一想,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自己的手段确实是有失偏颇,才给人留下了口实,若是贸然迎战的话,必然会授人以柄,倒不如拟表请战,让远在长安的朝廷小一道出兵讨伐渤海等部落的圣旨,这样一来,既可以掩人耳目,又可以保全安禄山,还可以趁此机会建功立业。可谓一箭三雕!
果不其然,张守珪猜准了唐玄宗的心思。创造了开元盛世的李隆基已经不能满足单靠文治的成就来显示自己的旷世奇功,他想凭借强盛的国力来拓展国家的疆域,想让中华文明传播到世界的没一个角落,把自己塑造成为一个前无古人的皇帝。为此,他对拓边有极为浓厚的兴趣,对边疆将士主动请缨那更是求之不得,对周边各部落的骚扰也是一种渴望。这样一来,张守珪的主动请缨正中李隆基的下怀。
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安禄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感,他也许领悟到了人性的弱点,看到了自己那张嘴的美丽,他开始醒悟了,只要自己努力,今日征服了一个张守珪,明日还有一个,甚至无数个张守珪等待着自己去征服。他深信:只要自己躲过这一劫,张守珪恐怕就会成为自己往上攀登的垫脚石······
解铃还须系铃人,谁惹的祸最终还是应该谁去解决,安禄山自己也清楚,此时自己的前途还被张守珪捏在手中,就连自己的脑袋都还被张守珪捏在手中,稍有不慎,自己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是福是祸,就看这场战役能不能表现的出色一些了!
当张守珪决定出奇制胜之时,安禄山主动请缨,用自己独特的优势去担任此次行动的先锋。面对渤海的咄咄逼人,安禄山决定假装潜逃致契丹,用一副可怜相剥去了契丹酋长的同情,收留了他,同时成功地瓦解了契丹与渤海之间的同盟关系,并且采取嫁祸江东之计,不仅让契丹与渤海只见反目成仇,反而把数万渤海兵引到了契丹的势力范围之中!当契丹和渤海闹的天翻地覆之时,安禄山突然在契丹阵营中放了一把大火,烧掉了契丹人的粮草,然后率军直扑契丹的中军大帐中,让整个契丹大营乱成了一锅粥。不仅契丹酋长感到意外,就连渤海郡王也是大吃一惊,起初还以为是安禄山良心发现了,在为自己将功赎罪!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但让他们有骂娘的冲动,简直就想把安禄山剁成肉酱!安禄山制造的混乱并没有让渤海国兵马占到丝毫便宜,反而让他们成为了契丹人的挡箭牌,张守珪唐军主力的第一个重拳,就重重地打在了他们的身上!安禄山那只小分队制造的混乱成为了唐军进展如此顺利的决定因素,安禄山的出色表现也让张守珪刮目相看,坚信了自己没有杀他是正确的!
张守珪望着那堆随着战马滚动的肥肉的憨态,不仅莞尔,“没想到如此肥胖的躯体,竟能在马背上疾如风、快如电,看来老夫没有杀他倒是为国家保住了一位栋梁之才啊!”
“大人慧眼识英才,安将军才有机会一展拳脚啊!”
张守珪寻声望去,只见一位身材剽悍的胡人站在自己的身边,笑吟吟地望着自己。此人是安禄山的好友,名叫史思明,关于此人,也有一段神奇的故事······
当年的史思明由于好赌而背上了一屁股的巨债,缠上了官司,到处遭到债主的逼债,不得已背井离乡,逃亡漠北流落于奚族境内。由于当时大唐边境战祸连年,各部落之间也是纷争不断。在这种兵荒马乱的环境之中,有一次他不幸被奚族骑兵给捉住了,准备当做出征前祭旗的贡品。就在生死悬于一线的一刹那间,史思明心生一计,对监斩官说道:“我是大唐的和亲使者,你们杀了我,恐怕奚族就永无宁日了!”此言一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大唐的国力,大唐军队的战斗力、大唐文明的亲和力、大唐天可汗的威信力,在莫北地区是有目共睹的。若是杀了大唐的和亲使者,那无异于在老虎口中去拔牙,这是一种骇人听闻的举动!看到自己的恐吓起到了作用,史思明立刻来劲了,又继续吼道:“难道你们就不怕天朝震怒吗?如果不怕奚族遭受灭顶之灾的话,就赶快放了我,到我去见你们的可汗!否者,这一切的后果由你们负责!”那群人听到这一番话后更是吓得六神无主,监斩官连忙走下高台,走到史思明面前。
亲自给他松了绑,连连赔罪道:“小邦蛮人,不识天使,还望天使恕罪!请天使随我们走一遭,前往可汗大帐,请可汗定夺!”没想到这样恐吓都能起到作用,史思明心里简直是了开了花,更加肆无忌惮。见了奚王也是以天朝使者自居,傲慢无礼。奚王自然也是敢怒不敢言,而且还以上宾之礼来款待他,随后还派遣使者同他一道上长安面圣。就在这个时候,史思明附在奚王的耳边悄悄地说道:“此次皇上可是十分看中和你们的交际啊,你们总应该表现一点诚意吧!我看贵邦此次所派遣的人员中,没有一个相貌堂堂、仪表端正,而且又是一些没有什么名望的人。我担心皇上会不高兴的!我听说贵邦有一个叫做琐高的人,此人仪表堂堂、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而且还能征善战、威震四方。如果他能随我入朝,一来可以显示贵邦诚意,二来可以讨天子欢喜,三来还可以为贵邦赢得良好的声誉。这一举三得之利,我还是希望可汗你认真考虑考虑吧!”
这种对奚族有利的事,史思明倒是分析得头头是道,连奚王也不得不点了点头,就立刻选定了三百人在琐高的带领之下同史思明一道,朝中原进发。
谁知,奚族的和亲队伍刚刚到达卢龙,史思明就前往卢龙兵马使裴子休的住处报告:“奚王派遣琐高与其三百精锐前来,名义上是入京面圣,其实是想偷袭平卢,希望大人能将他们一网打尽!”裴子休一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吃一惊。就装作热情款待,然后把这三百多人放在驿馆之中,放了一把大火就万事大吉了!史思明也因为报告这件事有功,裴子休把他推荐给了张守珪,为史思明的飞黄腾达找到了一条捷径!
可能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吧,年龄只相差一天的史思明和安禄山二人一见如故,便结为异性校内各地,约定誓同生死!再后来,就是张守珪见二人都是才干突出之辈,把此二人都招为义子。只不过,安禄山与史思明的关系还会发生许多微妙的变化,只不过这都是后话······
“一个人的成才在于自身的努力,若无过人之处,哪怕是皇亲国戚,在此太平盛世之中要想一鸣惊人,恐怕也有一定的难度啊!”听到史思明的吹捧,张守珪不禁有点飘飘然了,“安禄山此次在平定渤海、契丹的战役中表现突出、战绩卓著,确实证明了当初我没有杀他是正确的选择没有错!此人将来必有一番作为,还是把他送入朝廷,看看皇上怎样处置他吧!”
高适就是随安禄山一道,带着张守珪的献捷战表回到长安城的。不知为何,就是圆滑世故的他对这个胖子是左看不顺眼、右看不顺眼、横看不顺眼、竖看还是不顺眼。一看到这个胖子,高适就觉得恶心,一听到那张嘴里冒出的那一句句拍马溜须的话语。高适就会感到特别的厌烦,难道此人真的就是如此不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