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将离的话语，莫名其妙的给我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我能感觉到，我的心脏中有一座城，由于恐惧，它已经一寸一寸的瓦解，倾倒，崩塌，沦陷。

　　梁太祖把那几字一个一个的从口中吐出:“乐师箫岑。”

　　钟将离愣了一下，或许梁太祖和殷子衿都认为那只是简单浅显的诧异，但我却隐隐约约的觉得，那是一种万念俱灰的表情，就和他的突然出现对我的打击一样，这简单的四个字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别样的晴天霹雳——我从没有这样厌恶过官场上的勾心斗角。

　　“这件事情纯粹属于空穴来风，不仅御史大夫大人可以担保，臣弟也可以担保，因为这几天臣弟想要在箫岑兄的帮助下谱一支新曲子，所以暂时住在箫岑兄的府上，箫岑兄除了有几次陛下传召入宫奏乐外，就再也没有离开臣弟身边半步，并且都是郭内官亲自传箫岑兄入宫的，难道说……”但是钟将离的脸上马上出现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道，突然他微笑着把脸转向立侍一旁的郭槐，“郭内官知道箫岑兄和丞相大人私通，不但不报告给皇表姐，而且还以予帮助吗？”

　　郭槐听了这话，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说道:“陛下明察，就是再给奴才一万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啊。”

　　“看来，那就是有人造谣生事了，”梁太祖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殷子衿，之后又将头转向我这边，说道，“水爱卿，朕错怪你了。”

　　“陛下折煞微臣了。”我叩了个头，说道。

　　“水爱卿，你要明白，朕这是爱之深，责之切。”梁太祖半眯着眼睛，盯着我说道。

　　爱之深？我无声的冷笑了一下，说道:“微臣明白。”

　　“水爱卿，朕交给你的考核地方官的事宜，应该还没有处理吧，殷爱卿，你要尽心尽力的辅佐水爱卿。”梁太祖看了看我，又目光柔和的看着殷子衿，说道。

　　从梁太祖的目光中，我突然间明白了，对于我的厚待，梁太祖只是出于帝王对于臣子的利用；对于燕云袖的原谅，梁太祖也只是出于对已逝夫君的补偿；只有殷子衿，才是梁太祖真正的心腹，真正的亲信。

　　“微臣遵命。”我和殷子衿齐声说道。

　　“朕还有奏章要看，你们就先退下吧。”梁太祖扬扬手，说道。

　　我、钟将离和殷子衿齐声答道:“臣弟告退——”“微臣告退——”之后便退了出去。

　　退出锦元殿之后，钟将离没有再看我，独自一个人出了宫，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好孤独，好忧伤。

　　钟将离独自往“钟大夫府”走着。是的，他的确在谱写曲子，他在为水青裳谱写曲子，但什么在箫岑的帮助下，什么暂住萧府，都是假话。现在，钟将离的脑海中还一直回现着不久之前他去丞相府的情景……

　　就在水青裳刚刚坐车离开丞相府不久后，钟将离进了丞相府。径直走到水青裳的卧房，他知道丞相府中住着一位新进的御史大夫，但是御史大夫住在正房后面的东偏房，所以他很有自信，自己不会被那位御史大夫看见。

　　但是进了水青裳的卧房之后，水青裳并没在里面，有一个小丫鬟抱歉的对他说:“钟大夫来的真不凑巧，丞相大人进宫了，请钟大夫稍等片刻，奴婢去倒杯茶。”

　　钟将离记得这个小丫鬟，水青裳对他说过，这是水青裳的贴身侍婢，名字叫做“夷歌”，杜甫诗中“野哭千家闻战伐，夷歌数处起渔樵”的夷歌，会研胭脂。

　　等夷歌捧了一盅茶递给钟将离的时候，钟将离笑着问她:“你就是那个会研胭脂的夷歌吧？”

　　夷歌愣了一下，说道:“回禀钟大夫，奴婢的确名叫夷歌，但是奴婢不会研胭脂。”

　　钟将离皱了一下眉，既然这个丫鬟不会研胭脂，那水青裳妆台上的胭脂是哪里来的？她又为什么要骗自己？虽然心中百般疑惑，但钟将离还是一脸平静的问道:“那你家大人妆台上的胭脂是哪里来的？”

　　“回禀钟大夫,那是太医李淳送给我家大人的……”夷歌话一出口，也突然感觉闯祸了，那胭脂是李淳送给水青裳，水青裳故意说是自己研的，不就是怕钟将离知道之后生气吗？而自己这样说，不是让水青裳适得其反，雪上加霜了吗？于是她想尽办法想要岔开话题，突然间想到了水青裳进宫一时郭槐的嘴边嘲讽的笑意，跪在地上，说道，“奴婢请钟大夫救救丞相大人。”

　　“出了什么事情？起来回话。”钟将离听了夷歌说胭脂是李淳送的，顿时感觉肝肠寸断，想向夷歌问个明白，但又听夷歌说水青裳出事了，也顾不上那么多，一心希望水青裳平安无事。

　　“奴婢请钟大夫救救丞相大人。”夷歌依旧跪地不起，执着的说道。

　　“唉，”钟将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怎么可能不救你家大人呢？她若出了什么事情，我拼死也相救。”

　　夷歌这才站起身来，说道:“回禀御史大夫大人，我家丞相大人此去宫中，恐怕凶多吉少。”

　　钟将离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

　　夷歌思索了半天，终于皱着眉，说道:“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感觉心里发慌。”

　　其实夷歌说的是假话，水青裳走出丞相府正堂之前，曾经转过头来，动了动嘴唇，无声对自己了一句话——:“千万不可以让北冥知道。”

　　夷歌知道，此时此刻，北冥正在丞相府为水青裳起草整理官的名单和资料，从来都是这样，北冥会把水青裳需要的一切都给做好，而水青裳不想让北冥知道的事情，都是对她自己不好的事情。

　　钟将离听了这话，直奔了大梁帝宫，只是他刚走到锦元殿门口就听到水青裳孤傲无畏中透着孤独无助的声音通过那扇雕花的木门传了过来:“微臣怎么可能相继和两个萧姓男子纠缠不清呢？”

　　彼时的钟将离已经感觉万念俱灰。

　　先是太常萧崇，再是太医李淳，现在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箫岑。先后和这三个男子暧昧不清，这些事情，难道都是自己深爱的女子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