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了朝，我回到了渌水轩，看到窗棱上有一只信鸢，尾部有几根鲜红色的羽毛，是北冥驯养的那只。我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摘下信鸢腿上的书信。

　　丞相大人，将群臣劝谏，太祖皇帝命亲兵部队今晚包围太尉府，并下令搜查。

　　——北冥字

　　我看过之后，面无悲喜，点燃一支蜡烛，将书信燃烧。盯着明晃晃的火舌，我想，即使是搜到了我叫人埋藏的尸体，梁太祖恐怕也不会重罚燕云袖，燕云袖妄想放箭刺穿我的心脏，我回手一挡，让这支箭正中她的胸口，而她的身前，却早已有盾牌保护，这个盾牌就是——燕安卿。

　　想到这里，我不禁苦笑两声。

　　退朝后，梁太祖召见了御用箫师萧岑和几名乐官进宫奏乐。

　　到了芳苓汀，萧岑和众乐官看钟将离也在，皆向梁太祖行叩首礼，向钟将离行弗身礼。萧岑对钟将离行完礼，面向梁太祖，问道：“陛下今日想听什么？”

　　梁太祖向下扫了一眼，问道：“可有，歌颂臣子，忠贞不二之曲？”

　　萧岑目光有变，轻轻地咬着下唇，说道：“敢问陛下，《苏武牧羊》可否？”

　　“好，就《苏武牧羊》吧。”梁太祖嘴角微微上扬，说道。

　　一曲终了，梁太祖终于皱眉问道：“杜凤生，你可知罪？”

　　杜凤生跪在了梁太祖面前，语气平淡的说道：“欺君罔上，哗弄朝臣，其罪当诛。”

　　“好啊！原来你还知道其罪当诛啊！”杜凤生越是平淡，就越是让梁太祖发指。

　　萧岑看了这个人架势，连忙跪在杜凤生的身旁，叩首说道：“陛下，是臣管理无方，宸愿和凤生一同领罚。”

　　钟将离从一旁的黄楠木雕花椅子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梁太祖的身边，双手捧起来了红酸枝漆金描花凤凰纹案上的一杯莲心茶，端到了梁太祖面前，说道：“皇表姐，这件事是臣弟威逼利诱杜凤生的，无杜凤生的责任，更无萧岑兄半点过错，若皇表姐真要‘诛’，‘其罪当诛’的也应该是臣弟。这太平盛世，大治之年，还没来得及睹尽皇表姐的丰功伟业，臣弟可舍不得死，还请皇表姐息怒，再让臣弟多活几年吧。”

　　梁太祖听了钟将离的话，不禁嗤笑，愤怒的目光平息了，说道：“杜凤生，看在钟大夫和萧乐师的分上，朕就先饶你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便在京城附近的菩提寺诵经赎罪吧。”

　　“谢主隆恩。”杜凤生叩首说道。

　　当日夜，太尉府外。

　　宇文宸带着亲兵部队包围了太尉府，忽然，一个一袭殷红，衣袂飘飖的女子从天而降，被宇文宸环腰抱住，那女子双手失手似的抓住了宇文宸肩上的铠甲。

　　只听那女子开口道：“谢公子相救。”

　　“急鞭快马，姑娘可要抱紧我。”宇文宸语气戏谑调笑的说道。

　　那女子闻言，环住了宇文宸的脖颈，嘴角不为人知的微微上扬。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亲兵统帅宇文将军吗？”一个柔媚中带着嘲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宇文宸抬眼望去，是一个身披黑色披风的女子端坐在高头大马上，脸上带着一个银色面具，在月华的照耀下显得有些刺目，整张脸只有那双秋水色的眼睛露在外面，“竟然连如此拙劣的美人计都看不破！”

　　“姑娘只看得透这厮的美人计，却看不透本将军的将计就计吗？”宇文宸语气平淡的说着，他怀中的苏琴雉听了这话脸色有变，想要挣脱，却无奈腰部被宇文宸环的太紧，无可动弹，“本将军知道这个女人知道燕太尉很多事情，有她在，也不怕找不到燕太尉。”

　　“如此看来，我还要向宇文将军赔礼道歉了。”那女子说着，调转马头。

　　“姑娘留步。”宇文宸唤道。

　　那女子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勒住了马。

　　“敢问姑娘……芳名？”宇文宸迟疑不决的说道。

　　“同时也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那女子犹豫了一下，回眸莞尔，嫣然巧笑，语气哀切婉转，似是在念戏文。

　　“那，下次相见，是何时？”宇文宸不肯罢休，继续问道。

　　“那就全凭缘分造化了。茫茫人海中的下一次相遇，也许今朝云起，也许明岁花歇，也许这一次回眸，便是今生的最后一见。”戚婧鸢转过头去，一边纵马向前走一边说道。

　　宇文宸看戚婧鸢渐渐走远，皱了一下眉，带着亲兵部队向太尉府正门走去。

　　“大人，不好了，”婢女柳绵推开了燕云袖寝室的门，气喘吁吁地说道，“亲兵部队抄进来了。”

　　“啊！”燕云袖闻言，惊呼了一声，她面容憔悴，显然是辗转反侧了一宿，之后又梦靥似的低声说道，“果然抄进来了啊……”

　　“大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柳绵焦急地问道。

　　“收拾些金银细软。”燕云袖似是做了极大的牺牲，咬唇说道。

　　柳绵语言而止，最终只说了一个“是”字，便开始翻箱倒柜。

　　燕云袖从衣柜中扯出一件轻便的紫绡翠纹裙，手忙脚乱的换上，待柳绵收拾好东西，二人刚迈出寝室门口，看到燕云袖的副将之一顾浮笙单膝跪在寝室门口，双手抱拳，说道：“丞相大人留步。”

　　“浮笙，那日本官未来的计算机将尸体埋在了太尉府，已然是中了那个恶毒女人的计谋，现在将尸体外运已经来不及了，本官现在不走，岂不是等死吗？”燕云袖皱眉说道。

　　顾浮笙听了这话，不紧不慢的双手乘上了一个海棠红的荷包，说道：“当年齐国丞相征讨南蛮，丞相夫人曾将此荷包秘密藏于丞相铠甲内侧。”

　　燕云袖听了此话，轻轻的惊呼了一声，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一把夺过，打量着这个荷包，海棠红的花样，用描金的工艺绣着鸳鸯戏水的花样，打开荷包，里面是一把红豆，还有一张纸条，上边用两种俨然不同的笔体写着：“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生当复来归”是豪迈的行书；“死当长相思”则是娟秀的小楷。

　　就是秦婉儿和燕安卿两情相悦，但因为彼此之间的婚姻起源于政治利益，迈不过心中的门槛，所以将心中的情爱苦苦隐藏，之道燕安卿死时，二人才相互表明心意。可叹为时晚矣！

　　燕云袖将纸条装回荷包里，把紧紧地握在手里，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