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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秦痴痴,齐平帝番外)(2)

  可是谁知天不遂人愿,秦痴痴看着楚非漓身上的衣物——胸前分明一条五爪金龙,还是隐隐约约就察觉到了楚非漓的真实身份,连忙下了湘妃竹榻,站了起来,退后了几步,行礼说道:“臣妾参加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必多礼。”楚非漓目不转睛的看着秦痴痴的脸,愣了良久才回过神来,上前一步想要用手将秦痴痴扶起。

  但是秦痴痴却有意无意的躲过了楚非漓扶起她的动作,又后退了一步,说道:“在这里遇见陛下,本是臣妾的无心之失,臣妾知道陛下无心见到臣妾,臣妾也无言面圣,臣妾这就离去。”

  秦痴痴说着连自己褪下的钗环都来不及拿走,便掀开了丝帐珠帘,急匆匆的落荒而逃。

  一如那日秦痴痴和楚非漓大婚,京城上下红绸花灯龙凤烛,绵延不尽十里红妆,红妆深处秦痴痴身着大红喜服,楚非漓却来掀开盖头看秦痴痴一眼都不肯,对着秦痴痴冷嘲热讽一番,便撩开了红宝石珠帘,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留下孤零零的新嫁娘独守空房,和泪而眠。

  楚非漓深处手想要留住秦痴痴,挽留的话哽咽在喉咙中,却久久不能说出口,的确,阻隔在秦痴痴和楚非漓中间的东西太多了,就算楚非漓扬灰挫骨,也不知道能不能冲破阻隔在他与秦痴痴秦痴痴中间这道屏障。

  秦痴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花木深处,可是芭蕉色的珠帘却还是玲珑作响,声音清脆,似是不识这人间忧愁一样。

  楚非漓的心好痛,所以楚非漓想,大婚那日把秦痴痴独自一人留在云昭殿,秦痴痴想必也是这么痛吧。

  殊不知却是人居两地,情发一心。

  不知过了多久,楚非漓才眸中含泪的拿起了一旁湘妃竹半月桌上的钗环,只是几多浅青色的绢花和玉钗和一个白色的香袋上面罩着一层烟霞一般的青色丝绢,湘妃竹榻上还遗留着那片方才扇风用的芭蕉叶子。

  楚非漓将香袋拿在手里,还没凑到鼻边,只觉得香袋里面暗香袭人,再看香袋上的花样,乃是芙蓉花,又绣了几句小诗。

  楚非漓细细看来,乃是: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东风怨未开。

  楚非漓莫莫感叹:本就是清水芙蓉一般的美人,却因为楚非漓自己平日中只看到这些碧桃红杏一般的庸脂俗粉,所以才冷落了她。

  而秦痴痴适才说见到楚非漓是“无心之失”,这句话让楚非漓很是心寒,没想到自己竟然犯下了这么大的罪过,冷落她至此,以至于她如此这般心灰意冷。

  楚非漓痴痴的站在仙姿水阁,不由得怅然泪下。

  次日,云昭殿。

  因为那日的事情,秦痴痴不敢再随意出门,便在云昭殿内泼墨作画。

  “夏舍人到——”突然间,尖细的叠音打破了大殿的宁静。

  “夏舍人?”宫娥们听了都有些惊奇,夏舍人是齐平帝身边的人,夏舍人此番前来,莫不是要宣陛下圣旨吗?

  秦痴痴虽然心有疑惑,但是也少不得见夏舍人一面,夏舍人进了云昭殿,便看见秦痴痴在作画,于是陪笑着夸奖道:“婕妤娘娘好闲情雅致啊……”

  独属于宦官的尖细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这夏舍人并非是心血来潮特意到云昭殿奉承秦痴痴,而是为齐平帝楚非漓来送东西,按说楚非漓也赏赐过秦痴痴无数金银珠宝,但无非是为了堵住秦甫的嘴,但是今日来云昭殿之前,夏舍人看的清清楚楚,当今圣上楚非漓亲手把一个香袋中的香料拿了出来放到了自己贴身的香袋中,又亲自把海红豆装进了袋中,和一些钗环放在了一起,命令夏舍人送到秦痴痴的云昭殿。

  玲珑色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这句诗,夏舍人是有所耳闻的。

  下午回来得时候,齐平帝还拿了一片芭蕉叶子让夏舍人好生插在水瓶子中,并且昨天晚上,是楚非漓登基以来第一次既没有留宿嫔妃宫中,也没有召幸嫔妃,并且一整夜都是辗转反侧,到了二更,才渐渐睡下。

  恐怕个中原因,就是夏舍人面前的这个即将收下楚非漓海红豆的女人吧,秦婕妤入宫也有些年头了,却一直没有被齐平帝召幸过,想必如今是要苦尽甘来了吧。

  “夏舍人过誉了。”秦痴痴站起身来,勾了勾嘴角,虽然脸是笑的,但眼睛中却连一丝笑意也没有。

  待宫娥把茶奉上,夏舍人轻泯了几口茶后,秦痴痴又问道:“不知今日夏舍人到北本宫的云昭殿,是否有什么事情?”

  “不瞒婕妤娘娘所说,”夏舍人的脸上依旧是堆着笑,“是陛下让老奴来为婕妤娘娘送些东西。”

  秦痴痴心中一愣,笑了笑,说道:“想必又是些金银珠宝吧,劳烦夏舍人替本宫向陛下道声谢恩吧。”

  “婕妤娘娘所言差矣,这次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些平常的脂粉钗环,不过一些闺阁之物而已。”夏舍人笑的越发的狡黠,向身后使了一个眼色,身后的小宦官就递上了一个锦盒,毕恭毕敬的捧到了秦痴痴面前。

  夏舍人素来知道楚非漓的心思,若是赏赐金银珠宝只是礼貌客套,若是给了嫔妃们规格之物,才见真情。不过无论赏赐什么,也没像昨夜一样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

  恐怕,楚非漓这次,是动了真情了。

  可是殊不知,只有这“真情”二字,便是帝王之家的大忌了。

  做个人才真绝代,奈何薄命做君王。

  宫娥为秦痴痴打开了锦盒,秦痴痴一看,是一些脂粉钗环,自己之前匆忙遗失在仙姿水阁的那些也混在其中。

  “陛下的意思是……”夏舍人在恰当的时机提醒说道,“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让婕妤娘娘全部留下。”

  其实楚非漓心中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就算夏舍人告诉秦痴痴楚非漓让秦痴痴把这些脂粉钗环全部留下,秦痴痴也未必会留下,但是那日秦痴痴自己遗落在仙姿水阁的,秦痴痴是一定不会让夏舍人带回来的,所以就暗自将那香袋中的香料掉了包。

  “陛下虽然这么说,但是本宫也不需要这么多东西,本宫便挑几样喜欢的留下就罢了,如果陛下怪罪,夏舍人就说是夏舍人劝说了数次,本宫执意如此吧。”除了秦痴痴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秦痴痴说这话的时候,心中是痛的。

  可是秦痴痴已经被这个名义上的夫君冷落,并且一冷落就是三年,这三年来,秦痴痴受够了旁人的冷眼,饱尝了人间苦楚。

  小楼高处潇潇雨,却教挑灯断怨句,帝王殿里笙歌举。断肠处,夜阑犹唱汉河曲。

  所以凭什么今日,秦痴痴要向其他承载了楚非漓雨露恩泽,柔情蜜意,软语温存的后宫女子一样,谄媚与他?

  为什么?为什么?秦痴痴不甘。

  虽然这三年来不闻不问,但是,说放下了,是假的。

  “婕妤娘娘言重了,陛下怎么会因为如此蝇头小事而责怪婕妤娘娘呢?”夏舍人一愣,仍旧赔笑着说道。

  “不敢当。”秦痴痴心中百味陈杂,淡淡地说着,就在锦盒中将自己的那几样东西择了出来,递给了一旁的宫娥。

  可是拿到最后一样自己的东西——素白绫罗青绢香袋的时候,秦痴痴微怔。

  香袋的重量……变了,并且是变重了。

  秦痴痴的香袋中,原本秦痴痴的香袋中只放了四样香料,一是沉水香片,二是白檀香片,三是红梅花瓣,四是芙蓉花瓣。

  沉水香片之人生浮沉,白檀香片之禅风佛骨,红梅花瓣之不争春风,芙蓉花瓣之清润出尘。

  秦痴痴将香袋托在手中,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香料倒了出来,却只有龙涎香制的香片和海红豆。

  玲珑色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这句诗,连夏舍人这种舍人都知道,一代红颜秦痴痴焉能不知?

  秦痴痴苦笑一声,将锦盒内一个小巧玲珑的钗盒拿了出来,将香袋内的香料尽数倒在了钗盒中。因为秦痴痴生来肌肤骨骼如同冰玉,至夏日还是一片冰凉,所以夏日云昭殿内还是一个大熏笼焚着沉香木炭,可以增加大殿内的温度又不至于燥热,秦痴痴把熏笼打开,将空无一物的香袋毫不留情的扔在了熏笼之中。那做工精致的香袋和那一朵栩栩如生,清涟出水的芙蓉,不过转眼之际就化为了一片灰烬。

  “婕妤娘娘……”夏舍人对秦痴痴的行为吃了一惊,伸出手想要阻止却是为时已晚,夏舍人在心中默默为秦痴痴叹气,秦痴痴这次是挑明了要和楚非漓作对,虽然楚非漓心血来潮对秦痴痴动了情,但是此番恐怕秦痴痴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夏舍人终究还是忠心于楚非漓的,回到了毓秀殿,对楚非漓一五一十的说明了这日在云昭殿内秦痴痴的所做作为,所言所语。

  楚非漓听完之后沉默了良久,才长叹了一口气——却不是夏舍人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叹完了气,楚非漓只是低着眉,问了一句:“她果真如此?”

  夏舍人连忙跪倒在地,说道:“陛下面前,老奴不敢有半句虚言。”

  “罢了,罢了,下去吧……”楚非漓看着夏舍人摆了摆手,脸上的神态似乎是疲劳至极。

  而大齐帝宫阖宫上下没有多少人知道楚非漓曾经让夏舍人送东西到云昭殿,纵然有几个知道的,也都无非认为楚非漓不过是如同往常一样“珍珠慰寂寥”,谁又知道其中有这样一段公案呢?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楚非漓陪着后妃们在沉香水榭上赏荷花,秦痴痴推说身体不便没有陪同。正在兴头上,楚非漓却不知为何突然间昏厥了过去。皇后便下令就近把楚非漓送到了云昭殿。

  原来皇后并非是有意提拔秦痴痴,只是自作聪明断章取义的认为楚非漓这辈子不会都不会正眼,为了防止其他宫中佳丽在楚非漓生病这几天大献殷勤,还不如把楚非漓送到最安全的地方,那就是秦痴痴的云昭殿。

  其实皇后不知道,楚非漓之所以会昏厥,都是秦痴痴。是秦痴痴害的楚非漓“思悠悠,心乱神伤”的。

  楚非漓昏倒了三日,秦痴痴这几日少不得要尽心侍奉楚非漓,不但如此,秦痴痴还要受到各宫嫔妃因为争风吃醋而给予的“礼遇”。外人都认为秦痴痴这几天会用尽全身解数想办法接近楚非漓,却只有秦痴痴,近身太医和云昭殿的宫娥们知道,楚非漓在秦痴痴的描金赤鸾檀木阔榻上昏睡不醒的这几日,秦痴痴都是宿在偏殿的。

  楚非漓睁开眼睛的时候正是夜间,一片星河横在云昭殿前,楚非漓睁开了眼睛,来到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

  “这里是哪里?”楚非漓只觉得面前的景象好生熟悉,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来过这里,沙哑着嗓子,问道。

  秦痴痴正端了一碗药进来,突然看到楚非漓醒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进还是退,愣在了原地。倒是一旁的宫娥,说道:“陛下,您醒了。这里是秦婕妤的云昭殿啊。”

  “秦婕妤的云昭殿……”楚非漓意味深长的重复了这句话。

  的确,这里就是秦痴痴的云昭殿,三年前,大婚的那一日,楚非漓是来过的,不过在这之前,也只来过那一次而已。

  如今,红珠帘撤了,龙凤烛灭了,连那日穿着大红喜服在这里等待楚非漓的女子也对楚非漓避之不及——可是这一切,是楚非漓自找的啊。

  要是在三年前来这里的时候,楚非漓掀开盖头看一眼秦痴痴,哪怕就一眼,那如今的楚非漓和秦痴痴,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格局。

  “既然陛下醒了,这里又有宫娥太们医奉,那么臣妾就先回去歇息了。”秦痴痴回过神来,将药碗放在一旁的楠木云纹翘头案上。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一旁的宫娥知道楚非漓心中疑惑,便开口解释说道:“实不相瞒,陛下,婕妤娘娘知道陛下不相见她,自从陛下来了之后,就搬到偏殿去居住了。”

  “谁说朕不想见她的?”楚非漓的心中隐隐的疼,但还是看着秦痴痴好似无情的背影,朗声说道,“秦婕妤请留步。”

  秦痴痴虽然心中百般不愿,但还是少不得转过身来,前身行礼说道:“不知陛下还有何吩咐?”

  楚非漓看着秦痴痴良久,挥一挥手,满屋子的宫娥和太医都退了出去。

  待大殿内只剩下秦痴痴和楚非漓两个人之后,楚非漓才看着秦痴痴,佯装愠怒的开口说道:“秦痴痴,朕问你,你身为朕的婕妤,朕圣体抱恙,你不亲自照看朕,倒将朕托付给宫娥太医们,该当何罪?”

  秦痴痴看着楚非漓,眼神空洞,愣了一会又跪倒在地,低眉说道:“臣妾治罪还请陛下责罚。”

  “好吧,”楚非漓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过来,侍奉朕吃药。”

  “是。”秦痴痴咬了咬下唇,还是走了过去。

  秦痴痴拿起了药碗,走到了自己的那张描金赤鸾檀木阔榻旁边,用勺子舀了黑褐色的药汁,放在唇边轻轻吹气,在温度差不多的时候,递到楚非漓的口边。本来是亲密无比的行为,却因为两人之前的过往而显得无比尴尬。

  大殿中除了两人的呼息声就只听得见更漏的声音,在喂药期间,秦痴痴从来没有抬起眼睛看过楚非漓一眼,到是楚非漓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秦痴痴,不知不觉间,那碗中的药已经只剩了少一半。

  楚非漓怕这碗药自己喝完了,秦痴痴还要找借口离去,而楚非漓又不想以天子的威严强迫秦痴痴留下来。所以便趁药还没喝完的时候,一把握住了秦痴痴的手。

  楚非漓握的正好是秦痴痴端着药碗的那只手,秦痴痴手一抖,碗中的药就洒在了楚非漓的身上。

  褐色的药汁渗透了身上的明黄色寝衣,楚非漓疼的倒吸凉气却不敢叫出声来,因为楚非漓怕一旦叫出声来,门外的宫娥和太医就会闯进来,说不定宫中有争风吃醋的人还会借此机会弹劾秦痴痴。

  秦痴痴也连忙将手中的药碗和勺子放在了一边,拿出袖中的鲛帕为楚非漓擦拭。

  楚非漓顾不得身上灼热的疼痛,只知道自己朝思暮念,魂牵梦绕的人已经来到了自己的面前,攥住了秦痴痴慌忙为自己擦拭的手,方才攥住手腕的时候还来不及察觉,原来纵然在荷花盛放的时候,秦痴痴的指尖依然是如同冰一样的冷。

  “手这么冷,朕为你暖暖吧。”楚非漓将秦痴痴的手紧紧攥住,声音喑哑低沉的说道。

  “臣妾谢过陛下,但是请陛下恕臣妾受不起。”秦痴痴说着就想要从楚非漓的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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