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元殿外。

　　北冥跟在我的身后，低声问道：“大人确定到了陛下面前旧事重提的时候不会流泪？”

　　我心中咯噔一下，却不屑的冷笑了一声，说道：“流泪？本相此生的泪这几天里已经流干了。”

　　北冥低下了头，什么也没说。

　　走到了锦元殿门口，李桂看到了我，打开了雕花木门说道：“丞相大人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通传。”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李桂走了进去，不多时便走了出来，说道：“丞相大人请进。”

　　我点了点头，走了进去，北冥跟在我的身后。

　　进了锦元殿，我和北冥一齐跪地行礼，说道：“微臣给陛下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末将给陛下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太祖抬头扫了一眼，走了过来，虚扶了我一下，说道：“爱卿快快请起。”

　　我顺着梁太祖的手站起了身，梁太祖的眼睛却落在了我身后的北冥身上，蹙眉问道：“这位是？”

　　北冥已经随着我站起了身来，经梁太祖这么一问又行了个抱拳礼，说道：“末将丞相大人副将北冥给陛下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额，”梁太祖恍若失神的点了点头，目光慢慢地从北冥的身上收了回来，看着我，说道，“爱卿这几日在大理寺受苦了，朕本来想要去府上探望，但最近的事情也多，燕云袖把控朝政留下来的烂摊子还得处理，还有钟将离的后事也得料理……”

　　梁太祖说道这里声音不由自主的低了下来，我心里一颤，却是顺势跪下，北冥也跟着我的动作跪下，我说道：“陛下，微臣有罪。”

　　梁太祖居高临下的看了我一眼，说道：“水爱卿，你何罪之有啊？”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说道：“启禀陛下，微臣已经怀有身孕。”

　　“什么？”梁太祖惊呼一声，后退一步，说道，“如果朕有记错的话，太后殡天，三月不得嫁娶啊！”

　　“微臣知道，”我仰起头来，仰视着梁太祖，说道，“可是赐婚的圣旨已经下达，微臣怎么会想到将离会在大婚之前撒手人寰？微臣怎会想到太尉大人会忤逆谋反？”

　　梁太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别过了脸，什么也没说。

　　“陛下，”我紧紧地咬了一下下唇，说道，“微臣这次前来是来问陛下微臣腹中胎儿的去留，但微臣恳请陛下念在微臣幼年丧父，青年丧夫网开一面。丧夫之痛，丧父之痛，陛下也尝过，应该知道是何等的痛不欲生啊。”

　　我之前答应过北冥不会流泪，可说到这里却是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

　　梁太祖冷笑一声，说道：“水爱卿，你是想拿朕早年杀死父亲和夫君的事情来要挟朕吗？”

　　“微臣不敢。”我垂下了头，声音中的哀恸哀求哀苦哀怨全无，平静地说道。

　　梁太祖在鼻孔中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道：“水青裳，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用手掌擦一下脸上的泪水，说道：“微臣只是觉得丧父丧夫的钻心刻骨之痛，陛下也经历过，微臣的心情，陛下或许能够知晓一二。”

　　“好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梁太祖听了这话之后愣了一下，然后抬了抬手，对我说道，“让朕再好好想想。”

　　我站起了身，说道：“微臣遵命。”说完转身离开，北冥跟在我的身后。

　　我就要走出锦元殿的门口，却听到梁太祖的声音：“北冥，你等一下。”

　　我回头看了北冥一眼，北冥却是与我四目相对，背对着梁太祖说道：“是。”

　　我回过头去，走出了锦元殿。

　　北冥走回了梁太祖的面前，双手抱拳，单膝跪地，行了一个礼，沉默不语。

　　“抬起头来。”梁太祖说道。

　　北冥慢慢的把头扬了起来，用错愕的眼神看着梁太祖。

　　“像，”梁太祖向后退了一步，坐在了一把花梨木双扶手雕花的椅子，说道，“太像了。”

　　北冥将眼神缓缓垂下，依旧什么也没说。

　　“大梁丞相水青裳的副将自然是张弛有度，能屈能伸，”梁太祖微微把头扬起，说道，“朕想知道，你会不会甘于沦为武三思之流？”

　　“陛下已经用了‘沦为’二字，那么自然是会想到末将是不愿意的。”北冥愣了一下，说道。

　　“如果朕用你家大人和她腹中胎儿的性命和你做交换呢？”梁太祖挑了挑眉，看着北冥，说道。

　　“陛下想让末将做陛下的男宠，无非是看微臣长相神似前朝丞相，”北冥稍加思索了一下，说道，“可这世上神似前朝丞相的并非只有末将一人，但末将心有所属。”

　　“水青裳吗？”梁太祖不屑的嗤笑了一声，说道，“难道你不知道她也是心有所属吗？”

　　北冥沉默着，没有回答。

　　“朕看到你的看她眼神，就知道你对她的心思，”梁太祖走到北冥的身边，围着转了几周，说道，“北冥，你认为向水青裳那么倔强的人，会移情别恋吗？”

　　“不会，”北冥掷地有声的说道，却在梁太祖的嘴角还未勾起之前说道，“但是陛下，北冥也是倔强的人。”

　　梁太祖听了这话之后，脸色乌青，又坐回了花梨木双扶手雕花的椅子上。

　　北冥接着说道：“陛下，您若是真肯以丞相大人和她腹中孩儿相逼，北冥会不得不遵命。但是北冥相信，大梁的太祖皇帝，绝对不会是强人所难的。”

　　“好。”梁太祖苦笑了一下，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说道，“你既然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朕还能在说些什么？你走吧。”

　　梁太祖说完冷冷的甩了甩袖子，北冥却跪在原地不动，说道：“请陛下放过丞相大人母子。”

　　梁太祖回过头来冷冷的看了北冥一眼，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说道：“北冥，你不愧是痴情之人。好，朕绕过她和她腹中胎儿。”

　　“谢陛下隆恩，”北冥郑重其事的在地上叩了头，然后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