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斜倚在榻上细度《战国策》，夷歌立侍一旁。

　　我抬眸看了夷歌一眼，说道：“本相觉得光线有些暗，再点上几支蜡烛。”

　　夷歌一面转身去点蜡烛，一面说道：“大人，北冥将军可吩咐过了，不让大人过度看书，奴婢现在帮丞相大人点了蜡烛，事后，是会被北冥将军责备的。”

　　“本相是不知道现在的丞相府和谁一个姓了？”我听了夷歌的话，情不自禁的轻笑出声，却佯装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就连本相的贴身侍女，也拿北冥的话来驳回本相了。”

　　“北冥将军也是为了丞相大人好，”夷歌同样轻笑出声，说道，“奴婢也想制止丞相大人，只是没那个胆量罢了。”

　　“唉，”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他的心思，本相又何尝不知呢。”

　　夷歌听了这话，竟也沉默了。

　　“什么味道，这么香？”良久，一阵浓郁的芬芳入鼻。我看了一眼夷歌，问道。

　　“许是菊花吧，现在菊花的花期不是快到了么？”夷歌闻了闻，说道。

　　“你仔细闻闻，菊花的味道，可有这么浓艳？”我看着夷歌，说道，“再说了，菊花现在开花，终究是早些。本相闻着，却像是夜来香的气味。”

　　“许是咱们相府中人杰地灵，菊花也殷勤些吧。”夷歌嘴角微微上扬，说道。

　　我还未说话，就听到了内室的门被叩动，一个小丫鬟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大人，安胎药煎好了。”我看了夷歌一眼，夷歌和我相视一笑，我对着门外朗声说道：“端进来吧。”

　　夷歌走过去，打开了门，那小丫鬟把安胎药端了过来。彼时我感觉这香味愈加浓烈，甚至有些呛人，不情不自禁的咳嗽了一声，继而对夷歌说道：“夷歌，你去小厨房拿些果脯来。”

　　“是。”夷歌说着，转身出去，我接过了小丫鬟手中托盘上的青玉药碗，正想喝下，却有一道金光闪过，把我手中的青玉药碗击了个粉碎，黑褐色的药汁溅到了酡颜色的裙子上。

　　夷歌和端药而来的小丫鬟都吃了一惊，愣在原地。

　　随之而来的是北冥的声音：“大人且慢，药里有毒——”

　　我向地上望了一眼，刚才击碎青玉药碗的那道光芒，竟然是一根女子的金步摇，做工和货色，都是我从来不戴的那种。

　　转眼间，北冥已经走到我的面前，在他的身边，顾浮笙穿着一袭压抑黯淡的鸦青色，看了我一眼，盈盈下拜：“妾身有罪，让丞相大人受惊了。”

　　我抬了抬手，示意顾浮笙起来，待顾浮笙起来之后，我把目光扫向那端药而来的小丫鬟，颦眉问道：“怎么回事？”

　　“奴婢不知啊。”那小丫鬟看了我一眼，连忙跪在了地上，说道。

　　“你好好想想，”我看着那小丫鬟，目光中并没有多少责怪，说道，“可有什么人碰过这安胎药吗？”那小丫鬟沉默了片刻，说道：“确是有一个姑娘看过这安胎药，可是她说，她是丞相大人的知交，舜华姑娘。”

　　“果然不出本相所料，”我突兀是的冷笑一声，朗声说道，“这浓艳香气尚未消散，想必这人也尚未离去吧。”

　　我说完这句话，卧房的窗子被从外面打开，一股妖冶的香气入鼻，一个湖蓝惹眼的身影从窗子外面翻了进来，在我面前站定，倩身一拜，说道：“妾身沈流莺给丞相大人请安，恭祝丞相大人福寿绵延。”“好一个福寿绵延，”我看着沈流莺，冷笑了一声，说道，“本相让你自己说，这安胎药中到底被掺了什么？”

　　“把麝香仁研磨成粉，功效可抵上寻常麝香的百倍。”沈流莺一字一顿，毫不畏惧，抑扬顿挫的说道。“所以你引来夜来香的芬芳来掩盖麝香的气味对吧？”我双眉长敛，说道。

　　“世人说丞相大人聪明绝顶，如今看来果真不是谣传。”沈流莺嘴角微微上扬，说道。

　　我打量着沈流莺，感叹道：“可怜生了个柳腰纤细，却做起害人的勾当。”

　　沈流莺站在原地，什么也没说。

　　“罢了，你走吧。”我摆了摆手，对沈流莺说道。

　　这显然不是沈流莺意想之中的结果，沈流莺倨傲的看了我一眼，说道：“丞相大人，你若不是欠御史大夫大人的，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放过我？”

　　“沈流莺，”我无悲无喜的看着沈流莺，说道，“无论怎样，舜华都不会自称我的知交的。”

　　“不要多费口舌了，”沈流莺的脸色暗了下去，随后说道，“那个女人，现在应该还是昏迷不醒呢。”“你对她做了什么？”我听了这话，站起身来，怒目圆睁的看着沈流莺，说道。

　　“丞相大人放心，妾身还不至于伤及无辜。”沈流莺冷哼了一声，说道。

　　我闻言，又坐回了床榻之上。

　　“妾身告辞。”沈流莺腰肢一拧，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夷歌，”我看着夷歌，说道，“给宫中送信，让李淳来一趟。”

　　“是。”夷歌说着退了出去。

　　“大人，”顾浮笙看了我一眼，盈盈下拜，说道，“这屋子里麝香气味未退，还是先避一避为好。”我看了顾浮笙一眼，良久，回答到：“好。”

　　我和北冥，顾浮笙移步到舜华居住的厢房。

　　我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舜华，蹙眉问道；“怎么就让她在这么冰凉的地上躺着。”

　　“大人恕罪。”北冥说着，把舜华打横抱起，放在了屋内卧踏上。

　　片刻后，“吱呀”的一声，夷歌为李淳打开了门，李淳看到了我，连忙行礼，道：“下官给丞相大人请安。”

　　“请起。”我抬了抬手，不紧不慢的说道。

　　“方才所发生的，夷歌姑娘在路上已经告诉了下官，”李淳说道，“不知丞相大人现下可有不适？”李淳关切的看着我问道。

　　李淳的目光炙热，让我无可适从，我别过了他的目光，礼貌有加的说道：“李大人，本相是无碍，不过本相手底下的丫鬟尚且昏迷不醒，还请李大人帮忙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