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过后,没藏吉兴笑够了,终于停了下来。他看向一脸担忧的元阮阮,说着,“原来,这便是我父王,自小不亲近我的原因啊。也是,不是自己的孩子,能抚养至今,也是仁至义尽了。”
这话说的直白,甚至于,就连语调,都和刚进来时候一样。脸上的笑容亲和,平淡的,仿佛在说别人家的事情一样。
若是别人也就算了,但是,同有这种经历的元阮阮,才更能通过没藏吉兴那张假笑的脸上,感同身受的知道此刻没藏吉兴心中的伤痛。
曾经的她,也是庆帝千娇万宠长大的。她以为,自己做什么都没有关系,都有父皇为自己兜底。即便没有了母妃,有父皇的宠爱,她依旧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
只是很可惜,是梦,就终有破碎的那天。
所以,哪怕此刻没藏吉兴笑的在开心,在怎么没心没肺,她也知道,他肯定很难受。
于是,便开口说着,“没藏王子,不知道你的酒量如何啊?”
“啥?”他没有搞懂元阮阮的用意。
“常言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这兴冲冲的过来,自然是要好生款待我们一番啊。对了,你可能不知道,完颜珺的酒量,难逢敌手,就是怕你这作为东道主的,到时候在趴到桌子底下,就有些难看了。”说完,还有些嫌弃的上下打量着没藏吉兴。
那模样,好似现在,没藏吉兴就已经趴在了桌子底下,满面坨红,不省人事一般了。
感受到了阮阮的用意,一旁的完颜珺也跟着附和道,“阮阮这话,正是本将军的意思了。一直听闻西夏人海量,如今,倒是要见识一番了。”
“好。”
没藏吉兴爽快的应下,只是这次,脸上的笑意,似乎更深了许多。
因着没藏吉兴的身份特殊,这偏僻的客栈,便不能在居住了。一行人来到了没藏吉兴在宫外的府邸。
别说,这西夏王旁的不管怎么样,最起码这面上,还是做到了尽善尽美。就说这府邸,高檐瓦栏,虽然才是五月,但是这院中,已经是百花盛开了。对于地处偏僻的西夏来说,怕是只有王宫的御花园,可以媲美了。
“西夏王待你,到也是极好的。”元阮阮感叹着。
“对比你那庆帝,又如何呢?”没藏吉兴也不甘示弱的回怼着。
虽说元阮阮的身世没有传开,但是这种事情,对于他们这些身居高位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也是极好的。”
出乎意料的,这话,元阮阮回复的很是认真。
“那便好。”说完,没藏吉兴便又转过头去,继续带路。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现在没藏吉兴身处流言蜚语中,但是,却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尊贵。
这不,才刚到膳厅,便看到已经准备齐全的满桌美味。甚至于,在一旁,还架起了火堆,上边,有一个翻烤的冒油羊羔。
在阳光的照耀下,被架在烤架上的羊羔,都散发着不一样的光芒。
“坐,府上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可不要见怪。”说着,没藏吉兴便率先入座,随手拿起一坛酒,拍掉酒封,便直接扬脖对坛喝了起来。
酒坛扬起,随着没藏吉兴的喉结涌动,美酒便顺着喉管流入。片刻之后,才放下,发出了满足的赞叹声。
不得不说,这番动作,还是有些豪迈且感染旁人的。
这不,本只是打算应付了事的,看到没藏吉兴的动作,也跟着坐了下来,和没藏吉兴的动作一模一样的的去开了酒封,肆意喝了起来。
随后,也跟着感叹一声,“好酒。”
本就是将军出身,行事之间,都带着些痞气。这声赞叹,更是豪迈了许多。
若说在这之前,没藏吉兴和完颜珺两个人,刚开始彼此看不惯,到最后勉强能够合作。那么在这一刻,才算是真正的更近一步,成为知交。
二人都放下手中的酒坛,彼此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掩饰不住的欣赏。尤其是完颜珺,当初,与西夏之争中,也只有没藏吉兴,才能与自己有一争之力。
若不是有没藏吉兴,怕是西夏的旗帜,也飘不了多久。
“斯哈,真辣。”
这个时候,旁边一声娇娇俏俏的声音传来。
二人转头一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元阮阮坐了下来。她秀气的倒了一碗,刚尝试了一口,那小脸,便紧跟着皱吧了起来。
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活像是一个小老太太。
呆愣了一下,没藏吉兴便又开怀的笑了起来。而这次,却和上次那种笑,有了明显的区别了。
“哈哈哈哈,元阮阮,你是不是傻,这酒,男人喝了都有些承受不住,你还想试试。那边有果酒,早就给你备好了。哈哈哈哈。元阮阮,我当初怎么会觉得你漂亮呢,慢慢就是个傻的嘛。”
不同于没藏吉兴的嘲笑,完颜珺倒是从怀中掏出一直常备的丝帕,轻轻的擦拭着元阮阮嘴角溢出的酒渍。
随后,才轻飘飘的说着,“有些事情,便是男人无法承受,也不代表女人无法去做。我们阮阮,本就不该只是用漂亮这种世俗的词汇来形容。”
这个时候,本意欲在继续喝酒的没藏吉兴,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完颜珺,掩饰探究,询问着意思。
事到如今,完颜珺也不在掩藏,直接说道,“我要扶持阮阮,做这王朝的主。”
“你疯了!”
“啪!”
由于太过于惊讶,手里的酒坛都脱离手中,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刹那间,碎片四溅、
完颜珺皱眉,看着元阮阮被酒水浸湿了的裤脚,有些不悦。
看出来他脸上的担心,元阮阮把腿收了收,回了一个笑容,示意自己无碍。
随后才面向没藏吉兴,收敛起笑容来,一脸严肃的问着,“没藏王子,若是真的要按照世俗偏见来论的话,想必,你也没有什么资格去一较高下吧。居高位者,自然是要能者居之,为百姓谋福祉者居之,看顾天下苍生者居之。但是,却从来没有人说过,女子,不可居之吧。”
“可是,可是...”没藏吉兴想说,这完全就是歪理,但是被元阮阮的手势给拦了下来。
随后,她继续说着,“我那皇弟,且不论年纪大小,姑且看着心性如何,自然也见分晓了。虽说,我们并非亲生姐弟,但是到底也算是一母同胞。即便是如此,对我,也是赶尽杀绝。亲情伦理上,他便有错。在看对百姓,去年雪灾,我那好皇弟,先想的,便是征战拓宽疆域。若不是有当时的摄政王一力阻挠,想必,也是民不聊生了。”
关于这件事情,没藏吉兴也是听说过的。听说,当时的场面,也很是吓人。那摄政王也算是有魄力,毫不顾忌元帝,便在朝堂中挥剑。之后,更是血洗了十余人,这才压制住这股子征战的念头。
要不然,还真的是想元阮阮所说的那样,百姓民不聊生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她也不能说是推翻自己的弟弟,自己上位啊。
看没藏吉兴的表情,就知道他还是没有理解。
忍不住的长吁了一口气,也是,女子为皇。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别说是付诸行动了,便是连想,都不该想的。
而她,若不是被逼无奈,又何尝想要踏上这条路呢。
还想在说,那边完颜珺拦了下来,开口说着,“没藏王子,这话,并不是与你商议。只是在告诉你,我们合作的条件。当然,若是继续合作,长公主的支持,还是会继续的。若是想一拍两散,那也不会去追究之前提供的支持。只是,这总是会有聪明人送上门来的,到时候,是敌是友,便不要怪我们不顾念旧情了。”
这下,饭桌上的气氛,瞬间便紧张了起来。
从进来之后就开始在那里吃的阙尘,也忍不住的放慢了咀嚼的动作,尽可能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自己打扰到什么。
“你在威胁本王?”没藏吉兴笑问道。
“威胁与否,全凭没藏王子斟酌。本将军只知道,这是双赢的局面。你得到你想要得到的,我们得到我们想要得到的。至于远在天边的国家,是女子还是男子执政,对于没藏王子来说,似乎都没有什么利害关系。”完颜珺爽快的承认着,同时,还不忘继续诱哄。
这时,一旁的元阮阮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嘴,“说起来,近日来,二王子的府上,好像是来了一个贵客。那贵客,似乎也是从元朝来的啊。”
“贵客?是谁?”没藏吉兴询问道。
“那就不清楚了。”说完,便乖巧的捧着酒杯,在旁边一口一口的慢慢喝着备好的果酒了。
其实,她也没有骗人。
今天入城的时候,也是偶然间看到了一个穿着打扮和周遭格格不入的人。看那模样,应当是元朝的。
随后,他们便让阙尘悄悄的尾随在后边,眼看着最后,进入到了二王子没藏达成的府邸,便有了猜测。至于是不是什么贵客,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她是一概不知的。
不过,无妨,想象力这个东西,是可以无限放大的。即便那真的只是旧友来探亲,哪又如何。只要没藏吉兴不信,那便是私通他国。
或者说,是得到了其他人的支持。
而这个可能性,对于已经焦灼到白热化的没藏吉兴来说,势必,就会是一道阻碍。甚至于,还会是成败的关键了。
这下,他也顾不上去思考什么男尊女卑这些和他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伦理纲常了。如果自己夺位失败,那真的就是比奴隶还不如了。
于是,把给自己面前的碗中倒满了酒,随后举起来说道,“日后,我们便要相互扶持了。”
说完,便抬起头,一饮而尽。
看着没藏吉兴的许诺,元阮阮和完颜珺心中,才踏实了许多。
因为,即便他们此刻身在西夏,但是对于元朝的安排,也已经有了苗头了。
此时此刻,不光是西夏的市井中,有些流言,就连元朝京都这里,也有些话传了出来。
那意思,是当初的庆帝,所得皇位,名不正言不顺。而且,还是在暗害了先帝之后,才兵变掌权的。
至于当时真正的传承人,实则,是南诏王。
若是按照这样推算的话,那么南诏王逝世了的话,现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的,那便应该是南诏王的世子,也就是如今的元霖世子了。
甚至还有传的邪乎的,言之凿凿的吹嘘着自己有个亲戚在南诏王府做事,都亲眼看见过那加盖这传国玉玺的传位圣旨。
而这份圣旨,是当初庆帝继位所没有的。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本就被积压了多年的旧事,如今,又被重提了起来。
若是捕风捉影的事情,强权镇压一下,倒也可以。只是,在今日一大早,本是张贴皇榜公文的地方,此刻贴着的,赫然便是流传中的传位圣旨。
而且,还是手抄的,也已经贴到了大街小巷。
这样,即便在如何,也无法在把这件事情积压下来了。
于是,以完颜家为首的保皇党,便开始上折子,意思很直接,说得好听点,那便是退位让贤。说的难听些,那便是把窃取的皇位,尽快的归还到正确的人手中。
伸出擎宸殿中,看着这一封封的奏章,最后元帝忍无可忍的,一把推到了地上。
“这些混账,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刚进来的莫桑,便看到了元帝这幅暴怒的模样。
虽然已然是常态了,但是还是忍不住的蹙眉。
上前几步,随意的拿起来几封奏章,大概看了一下,便知道让元帝如此大动肝火的理由了。
收拾好之后,才说着,“皇上,若是为此事烦心,倒也大可不必。”
“哼,怎的,母后那边安抚好了,才想起朕了。”元帝阴阳怪气的说着。
自从那日朝夕宫的宫门被强制打开之后,这莫桑,便住了进去。若是无事,定然是要陪在穆菀嘉身边的。
现在过来,想必,也是听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