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道成冰姣秘密之前,韩德妃虽然有时候迷茫,有时候不甘,但是,她很快会尽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让日子不那么难地过下去。
那时候,韩德妃心中的希望比较简单:依靠着和瑞长公主,或者说与和瑞长公主联手,即使最后自己的儿子做不成储君,也至少是大周的亲王、燎戎的驸马。平安富贵一生是没有问题的,唯一遗憾的是,与自己恐怕要聚少离多。
别的太妃可以跟儿子去王府,去封地,难道自己能去燎戎安享天年,很显然,作为大周的太妃,不可以!就是那时候不管谁登基,皇上答应,那帮大臣也不会答应!于理不合是其一,面子上过不去是其二!用自己牵制儿子,牵制燎戎是其三!
但是天可怜见,韩德妃暗自庆幸自己得以知道成冰姣的秘密!她悄悄联系了父亲故旧,找到一位奇人,这位奇人姓钱,是个道士,本名也不知道叫什么,但是钱道士有点特别,尽管是道士,既不擅长炼制丹药,也不会画符术法,喜欢的占卜算卦,算完卦,给出的破解之法,不过是茹素斋戒、闭门修心养性、不杀生、不沾荤腥、扶贫救苦等等既普通又不神秘的方法。每次占卜只收十个铜板,久而久之,大家都称呼他为“十铜道长”,或者“钱十铜”。
当时,韩德妃的父亲还不是尚书,任着工部侍郎之职。有个下属的妻子原本温柔得体,却忽然开始疯癫无状,求医问药、求神拜佛,全都无用,一时间搅得家宅不宁。家里人纷纷不堪其扰,族人欲把她关起来,严加看管。
这个下属不忍,但是又无能为力,终日里神思恍惚,被韩侍郎发现,问了缘由,除了劝慰也很是无奈。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求到了钱十铜的面前。
韩侍郎在自己的女儿进了皇子府之后,开始留心为女儿积攒一些帮衬的力量。他没有秦国公的本事,军中有势力,宫中有太医,但是,他开始另辟蹊径,在底层民众中搜罗一些市井人才。
这些人有走街串巷的货郎,有店铺活计,有镖局的镖师,有烟花女子,有僧人道士,甚至有乞丐、有戏子,等等不一而足。他们看着不起眼,也许不能上达天听,也没有满腹经纶,但是,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地渗透到京城的各个角落,包括达官贵人家中!
比如秦国公府里,老秦国公夫人的贴身丫鬟的姨母家,就有个亲戚是京城一个茶楼的活计,搭上这条线,韩德妃得以早早知道秦国公家的女儿要参选,而且,一定能入选!
韩德妃进了皇子府,能够很快摸清当今圣上的脾气秉性,皇子府中各个成员的情况,上至皇子妃,下至皇子妃的官家、嬷嬷、丫鬟等的来历,尽数掌握,因此,韩德妃在府中能够做到知己知彼,收发自如:知道哪些人可以敲打,哪些人惹不起,哪些人必须放下身段拉拢,哪些可以不必理会,等等,可以说,全靠韩侍郎的这些人脉。
钱十铜也未推辞,在堂中燃起一炷香,又在下属妻子面前拿出一个玉制的物件,轻轻摇晃,不久,韩侍郎下属的妻子昏昏睡去。
这一睡,就睡了两天两夜!
醒来后,竟然神志清明,再无癫狂之症。
韩侍郎大感意外,背地里悄悄问了钱十铜,钱十铜沉思片刻,微微笑道:“世事纷杂,困扰太多,夫人一时间缠绕其中,无法自拔,我只是让她做了一场大梦,梦中她厘清了前因后果,故而不再疯癫。”
思虑再三,韩德妃终于决定试一试!
这一试,让韩德妃万般震惊!
梦里,韩德妃也如今世一般进了皇子府,后来成了德妃,自己的儿子也如今世一般去了燎戎!
只是,后来,二皇子谋逆,挟持了三皇子、七皇子和五皇子!囚禁了太后、璐太妃、皇后和秦贵妃!六皇子恰巧去寺中为太后娘娘祈福,躲过一劫!
礼国公、齐相祖孙、陈国公的两位公子、还有几位坚决不与二皇子同流合污的大臣遭到了诛杀!
然后,她的儿子,四皇子和镇远将军冀夔带着兵马回来,追随二皇子的人马一败涂地,镇压了二皇子之后,四皇子被和瑞长公主、众位郡王、国公、大臣等推举继承皇位。
可能是顾忌四皇子是燎戎的驸马,何况又不在京城,没有什么威胁,韩德妃没有被囚禁,同时没有被囚禁的还有上官淑妃和同安公主。
这当然是因为四皇子和同安公主都对二皇子没有威胁。
韩德妃心下不忍,她去探望太后皇后等人,看守的人也并未阻拦,几个妇人,让她们随便跑,也跑不了多远。何况这些娘娘们素日里养尊处优,都未必有力气跑到宫门口。
璐太妃见到韩德妃,露出淡淡的惊喜,她悄悄交给韩德妃一块玉牌,正面是“虎”,背面是“兵”。
这是可以调动禁军的“兵符”!大周的皇家有“龙”“凤”“虎”“麒”四块兵符,用于紧急时分调动禁军的凭证。禁军分为四队,皇上手握“龙”牌,可以调动所有禁军。皇后手中是“凤”牌,可以调动两队禁军。虎牌在璐太妃手中,那么“麒”牌应该在和瑞长公主的手中,虎牌和麒牌都可以调动一只禁军。
璐太妃要韩德妃悄悄联络禁军,去救皇上,救几位皇子!就礼国公!救芩美人!
璐太妃在韩德妃的耳边,一字一句地道:“千万保住礼国公,无论什么情况,一定要保住芩美人,救了芩美人,就是救了你儿子!”
然而,韩德妃离开璐太妃后,却传来“皇上被芩美人所害”的消息!
此时,她还不知道皇子和大臣们的情况,对宫外的变故一无所知。
韩德妃握紧了虎牌,本想立刻派人联络禁军,可是却又迟疑起来:皇上已经被害!芩美人肯定是被陷害和冤枉的!可是,手里只有一只禁军,能有什么作为?
皇后被囚禁,凤牌可能已经被搜走。
那么,和瑞呢?她手里的兵马为什么没有动静?恐怕和瑞用这只禁军来保她自己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进宫护驾!何况,说不定这个时候,和瑞已经知道皇上被害,更没有必要以身犯险!
自己,岂非孤掌难鸣?
甚至,韩德妃缓缓坐下,长吁口气,暗暗地想,跟那几个皇子要说感情有多深,不过是面子罢了。
至于,芩美人,就更向后靠了!她冤枉,那又怎样?如果礼国公和镇远将军无力为她伸冤,她背着“弑君”的罪名,她的家族将再无法抬头,就根本没有救的价值!
如果礼国公和镇远将军日后能够为芩美人伸冤,诬陷和害死芩美人的是二皇子,跟自己也没有干系。
何况,如今,顶着势头正盛的二皇子,去救芩美人,如同以卵击石,把自己再搭进去,实在不划算!
此后,一个个消息传来,礼国公,齐相祖孙,齐相夫人、陈国公的公子,等等。
包括和瑞长公主率兵与二皇子的军队激战不敌,逃出京城。
包括最后,二皇子下令,将弑君的“芩美人”赐死!
韩德妃冷冷地看着一切,直到自己的儿子登基!
她成了太后!
可是,三年,仅仅三年,还没有子嗣的四皇子突发重疾,太医院束手无策!
院首战战兢兢地禀报:“万岁身中奇毒,沉疴日久!恐时日无多!”
韩德妃,此时的韩太后,如五雷轰顶!她的儿子什么时候中的毒啊?
她猛然间想起来什么,冲到春晖宫。璐太妃此刻,已经是太皇太妃,躺在榻上,沉静似水:“老四,在两岁时候中了一种奇毒,老四身体孱弱,并非是装出来的。我本来用药物压制了他身上的毒性。本打算,他回到大周之后,好好诊治调理,可无大碍。不料,那次燎戎权臣叛乱被平定之后,他们怨恨老四,遂被燎戎的权臣毒害,是以毒上加毒。我遍览医书古籍,终无解决之法,故而,我向皇上请求,把冀家丫头身上的秘密解开,里面有古方奇法,必能解老四的毒。”
韩太后如坠冰窟,无比震惊。
“可惜。”璐太皇太妃眼中浮现出忧伤和嘲讽,看着韩太后道:“你为一己之私,对冀丫头的困境视而不见,我告诉过你,救了她,就是救了你儿子。你不听我的话,你今日来又有何用?回去为老四准备后事吧!”
韩太后嘶哑着嗓子道:“谁给我儿下的毒?”
璐太皇太妃闭上眼睛,不再理她。
之后,已是皇上的四皇子薨逝。五皇子的儿子继位,韩太后被尊为太皇太妃。开始了她孤苦孤寂的三十年余生!
今生,她再不能让她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
如今,她的儿子已经中了毒,她要找出毒害她皇儿的凶手!而且,她要先把解药弄到手!